第七章第四节

  (四)

  日本第六师团的大部分队伍到了黄梅,为了给前线运送物资,他们形成了安庆-黄梅补给线。这时,皖境内安庆、太湖、宿松等地还有少量日军留守,国军第二十一集团军廖磊部南移至太湖、宿松,奉命加强两地兵力,并不断骚扰日军的补给线。渐渐地,从安庆运到黄梅的补给越来越少,每次运送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黄梅的日军物资供应不足,抱怨连天。

  八月下旬,日军不堪国军频繁的骚扰,放弃了安庆-黄梅陆上补给线,改用长江小池口进行水上补给。共产党与国民党的队伍察觉到敌人陷入疲态,便在安庆、太湖、宿松周围集结队伍,准备择机反攻,收复城池。

  黄柏山里,徐龙祥接到了新四军领导的指示,正同黄柏游击队队长商议战事。

  “国军第二十六集团军一九九师正在赶往潜山,近日就要反攻,高司令让我们游击队配合行动。”黄柏游击队指挥部里响起徐龙祥洪亮的声音。

  “好!我们这就集合队伍,做好准备。”队长立刻就要拉着徐龙祥出去整顿队伍。

  “队长,队里的事你负责就行,我还得去油坊街一趟,给自卫大队送封信。国军各部调动频繁,由于自卫大队现在在黄柏山区,新来的这支队伍还不知道怎么联系自卫大队,就托高司令将调令一起发过来了。”徐龙祥说。

  “行,那你一路小心。”队长叮嘱两句就去整队了。

  徐龙祥来到槎水镇政府找储来高时,储境恰好也刚到这里。两人在这个场合相见,徐龙祥不稀奇,他知道储境肯定不会放过储来高这棵大树。储境倒是很惊讶,连忙问:“你怎么在这里?”

  徐龙祥对他微微点头:“我来给储大队长送信。”说完,徐龙祥不再看他,转身对储来高说:“储大队长,国军第二十六集团军一九九师要到潜山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吗?”

  储来高苦笑着摇摇头:“潜山沦陷以来,国军前守军撤离,我们就跟他们失去了联系。”

  “这个是国军调令,因一时不知如何跟储大队长联系,就发到了我们手上。”徐龙祥将信件递给他。

  “来得正好,兄弟们都等着呢!自卫大队在槎水两个多月了,伤兵养得差不多了,队伍也恢复了战斗力。抢回潜山我们自卫大队一定当仁不让。”储来高看完了调令,抬头说到:“多谢徐队长帮忙带来消息。”

  徐龙祥摆摆手:“举手之劳,既然信送到了,那我也该回去准备行动了。”

  “好,任务在身,我就不留徐队长了。”储来高跟徐龙祥客气了两句。

  “储大队长留步。”徐龙祥向他辞别,顿了顿,又跟储境说:“姐夫,我走了。”

  储来高好像听到了徐龙祥对储境的称呼,心里稍微惊讶了一番。他看着徐龙祥离去的背影,问储境:“你们认识?”

  储境刚刚一直在思考徐龙祥为什么会到这里,虽然没弄明白他和储来高是什么关系,但看起来储来高对徐龙祥很客气,说不定以后储来高会卖徐龙祥几分面子,对自己多加提拔。心思一转,储境便装作刚回神的样子说:“啊?哦,这是我的妻弟,看着他长大的。”说着说着,他又将手里一直提着的纸包放到桌子上。这是送给储来高的东西,刚刚被徐龙祥一打岔,还没来得及放下。

  储来高这次的注意力不在储境送来的东西上,他望着门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便开始反攻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晚上,国军看准时机,准备在次日凌晨向潜山日军出击。徐龙祥他们得到消息后,连夜出发赶到县城外,与一九九师汇合。自卫大队与一部分国军攻打县城,其余人分散到周边乡镇上作战。

  游击队和国军的一个营来到凤凰山北侧,只要占了凤凰山,就直接俯视梅城北侧,日本人当初宁可在这里折损大量兵力,也要冒险夺此要地,可见凤凰山有多重要。

  天还没亮,凤凰山哨亭上鬼子的火把还在跳动闪耀。国军营长带着侦查连,与游击队一起趴在山下一里外的草丛里,仔细观察着前面的情况。一队日本巡逻兵在半山腰严阵以待,森林茂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不知日军有多少兵力藏在里面,不能贸然进攻。

  “妈的,这地方不好攻啊”营长放下望远镜愤懑地骂道。

  徐龙祥在一旁听着营长骂骂咧咧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小声地对营长说:“营长,你别着急,正面确实不好攻。你往右边山上看,从山底往上,是不是稀稀拉拉地有几棵树。”营长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又捞过来望远镜向徐龙祥说的地方看过去。

  “看到了,怎么?那里有路?”营长问道。

  徐龙祥说:“那边没有路,但能上山,我以前走过。凤凰山两边山势陡峭,一般人从两边爬不上去。只有那个地方怪石丛生,有不少落脚点,脚力好的能爬上去。我们游击队大部分都是山里的孩子,这山应该能爬上去。”

  “不错不错,那就有劳你们游击队从右侧爬上去,择准时机发信号弹,我带队从正面进攻”营长咧开嘴,将望远镜随手递给旁边的士兵就去组织进攻了。

  说完,徐龙祥和队长带着游击队弓着腰,借着草丛的掩护向凤凰山右侧的山上移动。徐龙祥说的这条野路确实陡峭,游击队爬上去都费了一番功夫,有几个人险些没踩稳掉下山。

  登到可以稍微落脚的平台后,队长跟徐龙祥说:“龙祥,里面的情况不熟,我们不能全部进入,要分两队,一队突入,另一队在这等待信号从内向外帮助国军正面攻入。”

  “好,队长,我对里面的路比较熟悉,我带队突入,你带另一队接应国军正面进攻。”徐龙祥说完带了五十多人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找到了日军的军营,隐蔽地绕到军营的后方的山坡上。徐龙祥首先对天发了一枚信号弹,迅速让大家向军营中扔手榴弹。

  一道亮光滑向天空,轰——轰——

  突然间轰鸣声响起,震耳欲聋,手榴弹落在地上,像一朵朵炸开的花。山林里响起了日本人的喊声,手拿枪支的日本人鱼贯而出。

  须臾,山下的正面,国军也在猛烈进攻。冲出的日本兵迅速兵分两路,约一百多士兵冲向山下支援正面,五十多士兵应对后方的徐龙祥。一时间,山上山下,枪声如竹。徐龙祥从后方袭击,国军从正面进攻,队长从侧翼协助国军正面进攻。

  国军和游击队密切配合,一会儿的功夫,将鬼子打得四处逃散。约半小时,正面进攻的国军和游击队也冲上了山,两面夹击,最后五十多日军从后方溃逃到潜山县城。

  一个游击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抓住徐龙祥的胳膊,语气哽咽着说,“队长牺牲了”。

  徐龙祥极为震惊:“队长?”

  徐龙祥跑向抬着队长的担架,队长浑身被血水渗透,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徐龙祥颤抖着掀开他脸上的白布,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徐龙祥眼角发酸,泪雨如注。和队长过去一起奋斗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一起并肩战斗的场景涌上心头,悲痛渗入心髓、融入血脉。

  同在这个时间,国军其他部队、自卫大队、野寨游击队从梅城西面、梅城东面发起了收复潜山的战斗,战斗持续了约三个小时。

  自此潜山收复,残余日军败退安庆。

  潜山百废待兴,吴邸宪重回县城后,召集全县大小官员开了场会,安排接下来的政务工作,储境和储来高都来参加了。也就在这次会议期间,吴邸宪和储来高商议将槎水镇副镇长储境调到自卫大队,升任第一支队队长。

  原来,王泉叛变后,自卫大队第一支队队长的位置一直空缺。储来高结识储境之后,一直想让他来当这个支队长。一是储境学识渊博,又做过官,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在官场上浸染过的,以后很多事情办起来得心应手。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储境是徐龙祥的姐夫。这支共产党游击队的本事储来高是见过的,打起仗来个个都不怕死,对自己的组织也十分忠诚。如果有了储境,他手里就多了一条牵制徐龙祥的绳索。

  会后,储来高带储境回到自卫大队。

  “储队长,祝贺你啊”储来高面带笑容的恭贺储境。

  储境十分志得意,但又不能太过显露,便拱起双手向储来高作揖:“谢谢储大队长提拔,以前我做的是文官,武官没有做过,以后还得大队长多多指导。”

  “这个你不用担心,日本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趁机练练,会开几枪就够了。你是支队长,有文化,懂策略就行。以后,只要你我一条心,合我们两人之力,仕途必然青云直上啊。”储来高一边安抚储境,一边给他画下蓝图。

  “自然,自然,以后我绝对听从储大队长的,您就是我的恩人!”储境自然是趁机向储来高表忠心。

  潜山危机解除,国民党县政府安定下来后,国军便退出了潜山。新四军的地方部署也有所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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