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在与旅长及二二四团所部会合后,我们王团长的神色便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不明就里的人若是见了他发号施令时那副斩钉截铁的模样,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位团长大人的心中究竟埋着多少的苦水。
只有从他眼里不时闪过的一那抹抹怅然,才叫我知道他所表现的这般正常有多么不容易。
忽然的,我对自己的这位团长大人感到肃然起敬了起来。
在我这位团长的心里,终是将国家荣辱、军人使命放在第一位的。
与我相比,他才是个真正的军人……
……
我们的队伍停留在喜峰口北侧的谷地下,在前出一段距离便是我们今夜最后的目标——喜峰口高地。
旅长团长他们都去前面研究战法,像我这样掺不进话去的小兵自然也没有了再留在团长身边旁听的由头。
回到三营的队伍里,摸出冰冷的干粮填着肚子,等着团长他们安排接下来的作战任务。
反正因着旅长派了二一八团缀在了我们后面,正在白台子一线布兵阻敌。
鬼子援军已被彻彻底底的拦在了后面,若不能打破二一八团的防线,便无法赶到喜峰口高地,对我们接下来的进攻产生什么影响。
故而对我们来说,接下来的时间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进攻。
想来有着王治邦旅长与我们两面夹攻,驻守在喜峰口上的小鬼子想要保住阵地不失,怕也是要费一番气力的。
过了一会儿后,我又听着过营长说,其实在昨夜里,一一三旅的弟兄也发起了与我们一般无二的夜袭行动。
他们,是从铁门关附近出发,走了另一条线。
所以认真算起来,若是一一三旅佟旅长的队伍也按时按计划的完成了夜袭任务,此时的他们也就该像我们一样出现在喜峰口高地的附近。
或许,就在被群山挡住的喜峰口另一头吧。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如此三路夹击的大手笔,看来军长是不拿回喜峰口誓不罢休啊。
只是,我们中许多战士,包括我在内都曾在喜峰口附近打过几仗。
即便是没有向导的指引,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也都是熟悉的很。
这里的山路狭窄,地势险峻,根本就不利于部队的大规模展开。
开战第一天,我们二连就在喜峰口打了一场遭遇战。
而就在当天夜里,我们团更是用一场夜袭直接夺下了喜峰口高地,站稳了二十九军在前线的第一只脚跟。
虽然在喜峰口高地后面两日的战斗中并没有我们二一七团的参与,但要说战士们对这处高地的认识,那是一点儿也没有忘记。
这里与流尽了我团过半鲜血的铁门关阵地相比,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
易守,难攻。
若非如此,我装备简陋的二十九军将士,又岂能在与小鬼子拉锯般的鏖战两日之久后,才忍痛将这块阵地让给了小鬼子?
我的眉头不由轻轻蹩起。
就凭我们这些人,这么些老枪长刀,想要打下眼前近在咫尺的喜峰口高地,真的就能像预想中那样容易么?
但愿,不是我想的太多……
心里一想着这些事儿,我忽然觉着连手上的干粮也变得干涩起来,硬是再也无法下咽。
将干粮袋胡乱的收入怀中,我索性席地坐下。
从身上摸出一条破布来,仔细的擦拭起自己手上的刺刀来。
铮亮如雪的刀锋映出了我面上的愁容,也映出了一条同样将干粮收入怀中,也正要在我身侧坐下的雄壮汉子。
“想什么呢?”这人坐下的时候,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没想什么……”我回头见识老刀子,对他挤出个笑来,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想了一想,我忽然转而看向老刀子的眼睛,问道,“你说凭着咱们如今的状态,能拿下喜峰口这块硬骨头么?”
我期望着老刀子能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
只是我自己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个猜测。
说是在问老刀子,其实大半,却都是在问我自己,在问我这个见识过战阵的惨烈,但心志算不上坚韧的新兵蛋子……
老刀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向周围望去,“弟兄们的士气,可都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呢。”
语毕,他笑着看向我,目含深意。
“可是……”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老刀子却挥手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语。
他又伸出手来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柔声道,“别想那么多,团座他们的心里,可比咱们还要清楚呢。”
……
团长他们的心里清楚么?
我想,他们的心里一定都是明白的很。
尤其是当我们来到喜峰口下,看着眼前根本无路可寻的山体,那是一定要更加清楚我们此时所面对的现状了。
鬼子可不单单只驻守着一个喜峰口主山头。
他们以喜峰口主阵地为中心,在附近的几处高地上都布置了重兵防守。
我们若想要突入到这喜峰口高地上去,就必须要在崎岖的山坡上寻到一条路来。
只是两侧山头上盘踞着的小鬼子们,却绝不可能给我们这个登山的机会。
更不用说喜峰口高地上的小鬼子手里,还有着重机枪这样的防守利器。
他们只需要对着山下摆一挺重机枪,就能将我们死死的压制在山谷中,使不上一分的力气。
而我们眼前的小鬼子手上所握着的,可绝不止有一挺重机枪。
至于像配发到班排的轻机枪,那就更是多的可怕了。
遇上财大气粗,又已占了有利地形的小鬼子,纵使战士们心中憋着满腔的怒火,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去想?
我们本就是来轻军突袭的。
即便曾在鬼子位于白台子的炮兵阵地补充了些手雷,又顺手拿了几挺歪把子。
但想要正面冲锋抢夺阵地,却是明显的处在劣势。
耳际已能隐隐听见山谷另一侧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显然王旅长对喜峰口高地的正面进攻已经打响。
对此时的我们来说,早已没有时间去绕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攻击位置。
当然也更没有时间去想一个两全其美,既能减小我军战士的伤亡,又能一举拿下我们正面之敌的绝妙法子出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两难境地,黑着脸的赵旅长终是咬牙下达了军令。
只一个字。
“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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