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若瞬间凝滞了一般。【】
我知道当我将手中刺刀刺入眼前这名鬼子军官的胸膛以后,自己也一定要在同一时间丢掉性命。
因为,我本就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迎着鬼子军官手里那把军刀而去的……
我甚至都已经闭起了双目,期待着等自己重新睁开眼后,又回到那平淡安稳的学生生活中。
期待着自己睁开眼后,有人来告诉我这两日里在长城战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自己掉落山崖后所做的一场荡气回肠的英雄梦……
只可惜,人生正如梦,似幻还真……
也许过了有一个世纪那般长久,又也许只是眨眼般的短短一瞬。
我没有感觉到利刃入体的痛楚,自然也就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丢掉了性命。
故而当满怀着期待与忐忑的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时,却发觉自己竟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刺刀。
至于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个,自然是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早已丧命在我刀下的那名鬼子军官了……
我,还身处在这血火交融的战场中央。
我,还活着……
那么,此时依然还在做着梦的,又究竟是谁呢?
我苦涩的一笑,费力的将刺刀从鬼子军官的胸口中拔了出来,却带动着我脚下一个趔趄,身子都要有些站立不稳。
我已几乎要没有了力气,而自己的身边还有着数之不尽的鬼子伪军。
我还能杀,我也还想去杀。
只是如此数量的敌人,又岂是我一人可以杀得尽的?
此时还能保留一口气在,无非,只是多了在这世间多停留几分钟的时光,罢了……
我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出来。
这是一枚手雷,一枚我原本拿来了结自己性命的手雷。却没想到,如今竟是由它替我挡下了一刀,最终救了我的性命回来。
我这运气,还真是好得不一般呢……
目光凝视着手里这小小的物事,我面上的苦色却是更重了几分。
“轰——”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猛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我手上差点儿一哆嗦,就要将手中的这枚手雷远远的抛出去。
谁能知道在方才被那样重重砍了一记之后,自己的这枚手雷会不会就突然的爆开,拿了我这本该被拿走的性命去?
不过,显然此时突然炸出的那声巨响,并不是从我手上这枚手雷这里引发的。
我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正看到一幕叫我目眦欲裂的情景!
那声巨响传来的所在,正是络腮胡与一众伪军鏖战的地方!
……
我能想象的出,方才在络腮胡见我与那鬼子军官拼了个“同归于尽”以后,他心里最后的期愿也终于得以放下。
与我一样,他的身子也早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如今又要独力拦住多名伪军,以让我能放开手脚去将那三名鬼子斩杀。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用在任何场面的战斗中都是适用的。
便是络腮胡手段超俗,刀法锋锐,在疲累交加的境况下,又能在与敌人的拼杀中坚持多久?
络腮胡与我一般有着不愿成为鬼子俘虏的骄傲,他的手中也替自己留下了一颗用在最后时刻的手榴弹。
当已身中数刀再也无法挥动起手里那把沉重的镔铁大刀时,络腮胡终于拉响了一直藏在自己怀中的那枚手榴弹……
临死也要拉一个鬼子垫背。
不止络腮胡一人,在这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中,我们每一位战士的心里,其实都有着这样一个愿望呢……
……
我的双目霎时就变得通红起来,口中大喝一声就将捏在手里的那枚手雷丢向了伪军的人群中。
而后双手紧紧握住步枪的枪杆,就要去寻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拼命。
杀!
这个时候,我的心中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不论是杀敌还是被杀,对此时的我来说,都已经成了没有必要去考虑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发泄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就要炸开一般,直逼着自己去寻一个对手生死搏命!
然而,此时的我,却连绕开地上尸体的力气也已失去。
在被地上那具尚显温热的鬼子尸身绊住后,我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掌控一般,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连走路都不稳的我,又如何还能去出刀杀敌?
如何,去替络腮胡,替我许许多多的二连兄弟们报仇……
借着手里步枪的支持,我艰难的直起自己的身子,拿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敌人。
我心中所想的,依然只是那一个念头……
杀敌,报仇!
当艰难的站稳了身子,喘着粗气重又挺起刺刀的我正想着要迈步冲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战场竟已在不知何时起了变化。
我不由怔在了当场,原本挺起的刺刀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而面上,却早已落满了两行热泪……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清脆嘹亮的军号声……还有,那杆正树立在我军阵地最高处,迎风招展的血色军旗……
援军,终于还是到了……
小牛这个时候应当才刚到团部主阵地没多久,团里即便真的派出了援军,却也一定不会这么快就赶到我们的阵地上来。
但那时的我早已没有了心思去理会这队援军的来历,也没有了力气去追杀正朝山下抱头鼠窜般逃命的伪军。
我的目光从络腮胡留下的那处弹坑开始,逐渐的扫过这块浸透了我们二连鲜血的土地,只觉着喉咙一阵哽咽,眼眶里又变得湿润了起来。
阵地,我们终究是守住了……
看着远处溃逃而去的鬼子和伪军,我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地上,双手抚摸过自己抱在怀中的步枪,竟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这几日来的生死历程,身边战友们的音容相貌,都如一幅幅画卷般从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自己方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幕……
……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给老子站住!”
“怂包,呸!”
“你去打听打听,我二连百十来条汉子,可有一个是孬种?!”
……
“我不是孬种!”
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是这样去回答的。
而到了现在,在这一场场的血战过后,我终于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不是孬种!
而我们的二连战士,我那位威严憨直的络腮胡排长,也俱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二连,果真是没有一个孬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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