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军帽脱下,任凭山风打乱自己的头发,目光却只是盯着帽上那小小的青天白日徽章,一时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打仗哪能不死人的?”过营长见我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禁想要出言安慰几句。
却又见到这几乎已要被鲜血染红的小山谷,声音里也带起了几分低沉,“咱们这次可是从小鬼子身上狠狠的撕了一块肉下来。那些兄弟,值了……”
他忽然长出一口气,将一样东西递到了我的眼前,“来一根。”
我略一晃神,这才看清过营长是递了一根香烟给我。
在前世里我虽说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如今到了满是血海尸山的战场中,为着保住自己的小命又提心吊胆了许久,此时确实也需要用尼古丁来麻痹下我已紧绷多时的神经了。
虽说这年头的香烟都是值钱的好东西,非一般人是绝然抽不起的。但我的心里却没有这许多的概念,只是略微一顿便顺手接了过来。
“谢谢。”我向着过营长轻声致谢,并顺手接过了他手中还未燃尽的火柴。
过营长似是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烟盒,“大前门,好东西!”
而后将烟盒仔细的收在军装的内袋中,长长的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师部刚来的命令,命我团在战后去往长城休整,补充弹药和给养。”
“咳咳……”
过营长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已经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一方面是因着自己从未有过吸烟的习惯,一时间受不了烟草的剧烈刺激。另一方面却是因着过营长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令我的心情猛然激荡起来。
撤去长城休整……这不就是说,我们团能暂时的退出战斗序列,甚至于一路推到大后方去?
别看我之前说的慷慨激昂,一副大义凛然,誓要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的模样。但那时却是知晓我们二一七团身上担着极为重要的职司,绝不可能撤出这场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大会战。
而那时的我想要活命,也只能努力的去多杀鬼子,不要叫自己轻易的就死在小鬼子的手上。
但现在突然听闻上峰竟要我们团撤去后方休整,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至少能得一些难得的空闲,不用再在这与鬼子相对的最前线拼命了呢。
过营长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便又转过了目光瞧向正活动在战场中的战士们,对着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师部这次可是大为赞赏了咱们的这次诱敌伏击战呢。打出了咱们二十九军的威风,也打出了我们中国`军人的血性!”
“自九一八起,我们中国`军人已有多少时日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他长叹一声,却又似乎想起了我刚才杀敌的模样,转而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向我看来。
“好好干!我看你小子刚才,冲得可是比我还要靠前呢……”
听了这话,我却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只得唯唯的笑笑,将心力全部放在对付手中呛人的香烟上。
“轰——”
就在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似乎像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
我和过营长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眸子里见到了惊色。我们俩几乎同时将手里的烟卷扔下,站起身来向着爆炸传来的地方望去。
按说这个时候战斗早已结束,二二八团也已向周围派出了警戒部队。此时在这处刚刚才结束战斗不久的小山谷中,应该只有我们二一七团与二二八团两支部队才是!
莫非是又被小鬼子摸了过来?
“轰——”
正当这时,却又是一声炸响传入我们耳中,细细听去,发觉正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而且还应当是日军的香瓜手雷!
我和过营长连忙向着刚才炸起烟尘的地方跑去,那里,是战场的正中央……
也就是在奔跑中,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股怒意也陡然涌上了心头。
如果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
我来不及多想,奋力跟上了过营长的步子。只是在这个时候,我的牙齿却早已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等我们赶到传来爆炸的地方,正看见数十位我军战士站成一圈,或端枪或提刀,将几个鬼子伤兵围在当中。
看他们个个横眉倒竖的模样,怕是我们再迟来几步,这些个鬼子伤兵就要被乱刃分尸了。
“刚才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过营长将拦在身前的两名战士分开,走进人群中大声喝问道。
战士们见着过营长是一副军官打扮,也终于有了主心骨,当即有人站出来含泪对着过营长解说了起来。
而等我们听完了这位战士的解释,同样感到怒火难耐,像战士们一般狠狠地看向那几个被围在正中的鬼子伤兵。
我是早有准备,知道这群小鬼子没有一个善茬儿。只是一个劲的懊恼自己为何早些时候没有想起这些细节,到头来被鬼子伤兵寻到了我军的空子。
而过营长却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只是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几个鬼子伤兵,一时之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怎么能相信,他又怎么敢去相信!这世间哪怕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人,在战败被俘又受到敌方医务人员的照顾时,也绝无可能做出像鬼子伤兵做出的这般行径来。
他们不配称之为军人,甚至不配被称之为人!
刚才的两声轰炸,正是两个鬼子重伤员趁着我军战士趁着我军战士替他们处理伤口的时候,拉响了藏在腰间的手雷!
他们两个小鬼子死不足惜,但那些善良的我军战士可曾犯了什么错?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将这几名鬼子伤兵救回来,哪曾想竟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
那名战士的叙说声还在继续,我心底压抑的怒火也愈来愈盛,直到我见到那几名不幸遇难的我军战士的遗体时,我胸中的怒火更是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因为那名被鬼子伤兵炸死的我军战士中,竟还有当初为我包扎过伤口的卫生员小七,那个年轻健谈,面上总是挂着浅浅笑意的卫生员小七……
他是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战友,是我的兄弟……
只是如今,看着小七那张稚气未脱的年轻面孔,又见到他几乎已要被炸烂的胸腹内脏,我的眼里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很淡,却也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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