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团长大人给我耐心解释过之后我才明白,“灏文”,指的也是我。【】
我叫吴雨,字灏文。
这年头能有个“字”的,那还真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保不齐,我真就是一个“小秀才”也不一定呢。
我心里暗自偷笑之余,却也明白自己与面前这位面容威严的团长一定有几分关系。
当然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这些琐事的时候,而知晓了我所谓“失忆”的团长,等战后也总会给我讲明白这里面所有的关键。
“听成仁说你在这一仗里很是勇猛,还是第一个带起冲锋的?”
毕成仁,是我那位瘦高个连长的名字。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会给自己起上这么一个名号,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在某一天里舍身成仁呢。
“是……”我在心里不乏恶意的想着,只是听到团长后面的夸赞,面上就不由自主的现出几分羞赧。
我哪里有什么英勇的表现,真要说勇猛杀敌,那也是老刀子铁匠他们,和我却没有一分的关系。
“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团长自然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腹诽的,他只是在关切的看着我,目光主要留在我脑上那早就被炮火熏成了黑色的纱布上。
“唉……要不,你就先退到后方去吧,老吴家的血脉,可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忽然的,他对我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去后方?
如果是刚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战场中的时候,不用他做出什么表示,我也会哭着求着要他们放我回大后方去。
老子本来就不是个兵,对贸然的脱离战场可没有一分的心里负担。那会子的我,不是还差点儿就做了一个逃兵么?
可是到了现在,在真正跟着战士们打过一场战役,打过一场针对日本侵略者的战役之后!我突然觉得,留在部队,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罢。
况且,我是再也不想背负那个逃兵的名头了。
我不自己变成一个逃兵,我也不想看见身边的任何一人变成逃兵。
所以在一听到团长对我说出的这番话以后,我的情绪竟是忽然的激动了起来,激动之余,还带着满腔的怨气。
退?
纵观整个中国抗战,还不是你们这些国民党一退再退,才丢掉了我中华的大好河山?
我忽然有了准错觉,眼前对我说着话的团长,就是那些在抗日战场中丧师辱地,软弱无能的国`军军官……
“团座!”我的这股怨气自然的就带到了自己说话的语气里,梗着脖子对我们团长大声吼了起来,却全然忘了团长那样说也是对我的一片好意。
“日寇犯我华夏热土,本就是国仇家恨,现今小鬼子都打到了咱们家门口,要是个个都想着退到后方去,难道教平津的百姓来挡在这长城前线么?我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也就该尽一个军人的本分!”
“再者说了,弟兄们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为什么他们能挺着腰杆去和小鬼子拼命,偏我姓吴的就要因一点小伤做个逃兵!”
稀里糊涂的说了这些话出来,我才恍然惊醒,自己面前站着的貌似是我们这支部队里最大的官儿。
顶撞长官,这在国民党部队里可是一件不小的罪名……
而且,老老实实的退下去不好么?偏要在这里逞什么英雄……我差点儿就想赏自己一个嘴巴子。万幸,我总算是忍住了。
“说得好!杀敌守土本就是我辈军人天职,如何能退?若不然,党`国养我们这些当兵的做什么?!”团长却是目中精气乍现,竟是叫我一瞬间失去了与他直视的勇气。
我这位上官,貌似还是位忠勇热血的悍将呢。
“灏文呐,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刚烈……”团长赞许的看着我,目中满是欣慰之情,却再没有提什么退去后方的话头了。
“不说这些了。你算是全军最早和鬼子交过手的,说说看,有什么想法。”他忽然笑着摇摇头,对我说道。
听见团长要问我的看法,我心里不由有些发苦。但想了想之后,却还是准备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想法么……其实,若是真拿咱们的战士和鬼子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小鬼子都是多年练出的精兵,要不是弟兄们的一腔血气骇住了他们,这一仗还真不一定打成什么样子……”
“可是要真要想凭着一把中世纪的大刀来和小鬼子拼斗,也不知得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冷兵器与热兵器的对抗,早在满清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多少胜算了啊……”
听过我的这些话,团长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幽幽的说道,“说这话的要不是你,我一定问上个扰乱军心的罪名!”
我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去接他的话。
但是团长接下来却轻轻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咱们二十九军打了多年的内战,如今虽说受了委员长的改编,却也是出身不正的杂牌。”
“这一仗对咱们二十九军来说,可不仅仅是为了守土卫国,更多的,却是为了雪耻啊……”
他与“我”的关系果然不错,连这些话都敢说给我听。只是我对团长的这席话却不敢多做什么表态,只能喏喏的应了声是。
“你看看,一见着你小子啊,我就不由得话多了起来”他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我的脑袋摇头道,“知道你还活蹦乱跳的我也就放心了,先回连队吧,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怕还有一场恶战呢。”
“是。”我长出口气点点头就要离开,却正瞧见团长又皱起眉头研究起了帐内挂着的地图。
他的心里,怕也是很苦啊……
“团座?”我心中一动,忽然回转了身子,对着他轻轻唤道。
见团长转头疑惑地向我看来,我连忙又对着他问道,“小鬼子已经占领喜峰口主阵地了么?”
“恩,侦察排刚探回来的消息,说小鬼子已经在喜峰口口门高地上修好了工事,看来是准备在那里扎营了。”团长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但还是点点头对我说道。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们连一排。”
“团座,我有一个不大成熟的想法。”我又垂下头思索了一阵这才重又对着他说道。
“什么成熟不成熟的,说说看?”团长也起了兴趣,许是本着多一条思路也不是坏事的想法,又对我鼓励似的点了点头。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他开口说道,“国`军和小鬼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虽然在东洋人面前丢了许多脸,但却也叫他们大大小瞧了我军的将士们。”
“小鬼子一路高歌猛进,早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如今抢下了喜峰口主阵地,怕更是要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你是说……”团长略微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而且,以小鬼子惯有的傲气,就算有人探查到咱们已经先手和他们干了一仗,但绝不会想到他们的先头小队会被咱们一口吞个干净!”
“也就是说……”团长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已经想到了应敌的法子。
“天色可马上就黑了……”我笑着加了一句。
“小刘!”团长忽然对着账外大喊了一声。
“团座,您叫我?”进来的正是刚才带我过来的通讯兵。
“去把三营长找来,快去!”团长的眼中放着光,对着通讯兵小刘大声命令道。声音里,竟是透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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