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瓜群众眼里,那些个娱乐圈、体育圈、文化圈的名人大v,甭管是装*逼还是牛*逼,有一种行为是公认的怂:删博。
你有种发,就有种留着,管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屹立不倒。日后旁人提起来,还会一挑大拇指,丫虽然智商差,人品渣,但态度还是硬气的。
就像插刀教的大护法,不仅不删博,还热衷于发长微博,各种巴拉巴拉小魔仙。相比之下,赵宝华就是个怂货,可能最初只想彰显一下存在感,后来见苗头不对,分分钟趴窝。
嗬,网民沸腾啊!一种莫名其妙的胜利感油然而生,又开始变本加厉的喷,把对方从脑部构造,到骨头皮肉,彻彻底底剐了一遍。
而就在这种吵吵嚷嚷的环境下,褚青悄然回京。
傍晚,住宅。
褚青揭开一口大锅,顿时白气升腾,本就很暖和的厨房被热气一熏,似沾了一层黏黏的水雾。他戴着厚厚的棉布手套,从里面起出一碗血羹,然后摘下连屉,又起出一盘佛手白菜。
“宝,吃饭了!”
他端菜进屋,转头唤了一声。范小爷神情古怪,趿拉趿拉的凑过来,随手盛了两碗白饭。
“来,尝尝这个!”
他递过一柄带着蘑菇头的粉色勺子,道:“自己在家老糊弄!跟你说多少次了,不爱做就出去吃,别总吃方便面。”
说着,他先舀了一勺猪血羹,品了两品,满意道:“挺成功,咸淡正好。”
“……”
范小爷没应没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瞅着老公。
“你看我干嘛?”他笑道。
“你,你不会想不开吧?”
她一脸担忧,小胖手还比划了一下,道:“你明儿不会杀进电影局,噼里啪啦一顿暴捶,再把佟岗吊在大梁上……”
“瞎说什么呢!”
褚青蛋疼,道:“我倒是想了,但不能让你当小寡妇啊,我明天就是去讨个说法。”
“说法那么好讨的?人家不理你咋办?”
“啧,古代还有鸣冤击鼓告御状呢,现在好歹是文明社会,谁能那么不要逼脸?”
“……”
她就更怪异,凭借这么多年的熟悉,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又问:“那你白天写啥呢?搁里边俩小时都不出来!”
“就是电影力量的活动方案,电影节那边没动静,咱们还得接着办啊。”
“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扯吧你!”
范小爷特郁闷,嘟嘟囔囔的开始闹情绪。
“呵,行了行了,吃饭吧!”
褚青一乐,伸手搂过媳妇儿,bia地就亲了一口。
其实他没撒谎,明天就是去讨说法的。上次忍了,这次不行,因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后可能有更多的电影,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丫活了两辈子,加一块六十多岁,骨子里的某样东西始终没变:你毙掉也好,你不处理也罢,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
电影局,天色微沉。
五点四十分,正是下班时间,秦大爷靠着绿漆木门,看着人们稀稀拉拉的往出走,不时招呼几声。这办公点就一样不好,里面没有停车的地儿,只能在路边戳了一溜。
等他们一个个的上车闪人,他才觉得奇怪:哎,大领导呢?以往这个时候,佟局早就下班了,今儿却还没见。
秦大爷摇摇头,回到门房的小屋,准备迎接又一天的美妙夜晚。当然他不晓得,大领导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根一根的使劲抽烟。
“呼……”
佟岗吐出一口烟,心里烦躁的厉害。到他这个位置上,手握每年近千部电影的生杀大权,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种情绪了。
而此刻,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白得刺眼,黑得压人。
“咚咚!”
当他抽掉第五根烟时,外面忽传来了敲门声,紧跟着,露出吴科和张培民的身影。一位是中心主任,一位是副局,都是佟岗的得力臂膀。
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下。那俩人今天有外务工作,接到电话便匆匆赶来,张培民问:“老佟,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你们先看看这个。”
佟岗推过那份文件,吴科拿在手里,抬眼一扫:。
这东西写的很粗糙,甚至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开头没什么特殊,照例的交易市场和展映,只是规模又大了一倍……直看到论坛那部分,他顿时身子一颤。
张培民很好奇,也探头一瞧,赫然几行大字:
中国应不应该施行电影分级制?
1,谁阻止了中国电影分级制的产生?
2,缺少分级,是否会阻碍我国电影工业的发展?
3,中西方电影产业法制化的异同。
“这……”
张培民点了点文件,想张嘴,随即又闭上,接着往下。
京城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
4月16日-21日
北电文学系教授
北电导演系教授
中戏部分教授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部分成员
中国影视演员协会部分成员
部分资深媒体人员
戛纳电影节部分人员
柏林电影节部分人员
威尼斯电影节部分人员
东京作者电影节部分人员
釜山电影节部分人员
鹿特丹电影节部分人员
圣丹斯电影节部分人员
福克斯探照灯公司部分人员
法国mk2公司部分人员
日本北野武事务所部分人员
……
得!看到这儿,就特么不用继续了。
吴科下意识忽略了好莱坞组的那一长串大咖,坐在沙发上愣神。张培民就比较激动,蹭地站起来,吼道:“他疯了么?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
佟岗又点了根烟,道:“他说明天过来,哦,过来拜访。”
“这是胁迫!绝不能姑息养奸!”
张培民脸色涨红,半秃瓢儿上的那绺头发一颤一颤的,道:“他还讲不讲政治?讲不讲大局?我看他是虚张声势,对,一定是虚张声势!”
“老张!”
一直没吭声的吴科瞄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是觉得他请不来这些人?还是觉得他不敢这么做?”
“我……”
张培民立马噎住。
吴科拍了拍他肩膀,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实人逼急了,才是最麻烦的。”
……
众所周知,无论中国电影发展到什么地步,无论票房是世界第一还是宇宙第二,永远都躲不开一个死穴:分级!
审查和分级是捆绑的难兄难弟,提及审查,必会引出分级。
我们跟欧美不同,我们做分级制的核心是,电影产业的法制化。此前提在理论上就是行不通的,电影是意识*形态,这东西不可能法制化,更不可能分级。
为什么呢?
因为家长要保护孩子啊,我们都是青少年咧,只要一分级,我们就会控制不住的跑去看色*情片,看暴力片,看啪啦啪啦片,从而走上犯罪道路。
其次是法律矛盾,分级看似简单,实际上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比如,一部色*情片上映,十八岁以上的观众都可观看,拜托,公共场所诶!******片诶!
这跟“传播淫*秽物品罪”冲突啊,所以刑法还得修改。而且不仅要改,还要制定相关法律保护人们享有的权利。如此浩大的工程,你用膝盖想,他们肯做么?
其三是权力问题。分级就意味着,总局要将权力下放给协会,或者按法律程序走。他们要掌握自由裁量权,如果分级,就会有法律法规,符合条件就得过审。
其四是市场,在美国,分级是市场化的调控过程。但在国内,首先各大公司不会同意,然后院线也不会同意,分级会造成观众分流,票房下滑。
褚青十分清楚,所以没写制片人协会和发行放映协会。
以上四点,大概能得出结论:中国电影不可能有真正的分级制。而这些操蛋的理由,大家心知肚明,但在现实中,仍有那么多电影人在不懈努力,只为争取那一点点的光亮。
至于官方,他们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否定,因为电影分级就相当于1+1=2,是近乎定论的一种规则,是电影产业完善、科学、法制化的一个标准。
这就很尴尬了,明知没结果,你还得去做,去推广。
2006年,拟定草案,当时总局表示:如果条件成熟,分级制度将会写入。
2007年,出席政协十届五次会议的委员巩丽称,将提出关于电影分级制度的建议。
而2009年,草案提交之后,一去无踪,圈外不关心,业内可全盯着呢!
如果这时候,褚青真要不管不顾的,把今年的活动搞起来,那绝不亚于一场电影界的文化*大革命,首当其冲的便是电影局和总局。更何况,这东西不涉及根本性的敏感问题,媒体巴不得呢!
“……”
屋里的三个老家伙齐齐沉默,怕是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领导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褚青虽然气急,但没有破罐破摔的程度,他太懂那帮人的操性了,绝逼不敢冒险。
“这个事儿,我们的确没考虑到青年导演的承受能力和片方损失,毕竟都是电影事业的有力支持者,不好打击太过。”
安静了好半天,吴科忽然打起了官腔,道:“小褚这人我了解,一向勤勤恳恳,政治正确。但年轻人么,再怎么老成,也难免有气盛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想为讨个公道,没有别的意思。另外,我实话实说啊,老赵的那篇文章,也确实过分了点。”
“哼!”
张培民冷哼一声,晓得他跟褚青的关系不错,只问道:“老佟,你什么想法?”
“简单,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他也能猜得到……行了,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
佟岗往后一靠,带着点倦怠和受挫,叹道:“唉,成气候了,上头还想磨一磨,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进场了。”
“……”
那二人不语,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若非涉及法律问题和官方许可,以如此的人脉力量和资源展示,那家伙自己就能办一个电影节!而且是由小到大,越来越吊的那种!
…………
次日,晨。
褚青裹着一丝寒凉,迈进了电影局的大门。秦大爷对他挺熟了,领导又打了招呼,痛快放行。
今儿天冷,他穿着驼色的长款大衣,系着浅格子围巾,进里院,进月亮门,然后便看到了那扇朱漆木门。
他意外的很平静,没当成是生死之局,更不是有去无回。谈嘛,上头欺负下头,还想让人家老老实实的,谁也不傻好么?
“咚咚咚!”褚青抬手敲门。
“请进!”
他推门一瞧,略微惊讶,里面除了佟岗,还坐着两个人。一位方面大耳,一位毛爷爷同款发型,还戴着眼镜。
“小褚!”
佟岗并未表现得太急切,仍是老样子,热情又保持威严,笑道:“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他拽过对方,引到近前。
“这位是总局的刘处长。”
“您好!”
“这位是文化部的张处长。”
嗯?
褚青一怔,什么情况?总局来人还说得过去,文化部有什么关系?他心中疑虑,跟对方握了握手,四人重新落座。
佟岗的谈话经验自然丰富,七拐八拐的绕了半天圈子,之后才问:“小褚,最近在忙什么?”
“在横店拍部武侠片,叫。”
“哦,武侠片好啊,那是华语电影最具代表性的。尤其有你参与,光听名字就特别致,呵,我现在就非常期待了!”刘处长特会说话,捧得他都不好意思发飙。
话落,张处长立马接道:“这戏什么时候杀青?”
“呃,得二月初吧,周期挺长的。”
“二月啊……”
那仨人像排练好了一样,一个一个的接茬,就见佟岗沉吟片刻,道:“那这样,你在京城多留几天,有个朋友久仰大名,就找我做中间人,想小聚一下。”
“您这朋友是……”褚青很蛋疼。
“说起来你也知道,老赵,赵宝华!”对方笑道。
“噗!”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乐那么几嗓子,说丫怂,丫还真的怂!狗屁的久仰大名,狗屁的小聚,就是佟岗调解,赵宝华摆酒赔礼。
既然对方表明态度,他也没不依不饶的,便道:“成,我正想认识认识赵老师。”
“那好,就明天,不耽误你太多时间!”佟局当场拍板。
几人心里门清儿,今天就两件事儿,一个赵宝华,一个。他们分工特明确,佟岗自行退避,换刘处长上场,也是七拐八拐的,然后扯到主题。
“我看过,不错,国内很少有这种类型的电影。但在地域性上,我们觉得有点欠妥。”
“您具体说说。”褚青没懂。
“哈,小褚,你这可不行啊!我们知道你忙,但国家大事还得关心嘛,这是文化形态的基础,基础稳定,才会有更多更好看的电影,你说是吧?”张处长插话道。
“……”
他就更懵逼,跟这帮人说话忒累,不清楚卖的什么药。
还好,刘处长爽快一点,半遮半掩的解释道:“你们啊,就是运气不好,的题材没问题,但地域和背景有问题,尤其那个反派人物,太危险了。”
“其实我们很难做,兹事体大,谁都不敢草率,希望你理解。总之呢,我跟你讲一句,电影挺好的,但要缓一缓,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受损失。”
哎呦我的天!
褚青就差一拍脑门了,什么地域啊,背景啊,再不懂就二百五了!只是涉及高层政策,不好多说。
这勉强算个理由,他也勉强接受,别说,只要摊上这码子事,搁谁谁扑。至于补偿损失神马的,他就呵呵哒。
没辙,如果再肛下去,对面就不是这种态度了,分分钟杀鸡儆猴。
所谓波涛暗涌,表面和谐,待正事谈完,他也没心思再呆,当即告辞。刚要出门,张处长忽然开口,道:“对了,小褚。你拍完戏之后,就好好准备准备,我们可能要开个研讨会,研究一下电影节的筹备事宜。
“……”
褚青霍地转身,眼睛亮得吓人,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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