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低矮的棚户前,一个面容枯槁的异族妇人,木然盯着远处。【】机械性地从陶罐里抓出空气来,一把一把丢出去,重复着喂鸡的动作,惹得两只跟她一样焉瘦的母鸡掂起爪子“殷切”打望。
这一幕让躺在烂草席上的夏枫看个正着,她醒了,确切地说是第二次醒来。距离第一次苏醒间隔了一天一夜,肚皮跟陶罐一样,早就空了,前胸贴着后背,胃里一阵痉挛。
即使饿得发狂,她仍然用“异于常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再试一次,也许再醒过来,就回去了......
想归想,眉头却不受控制,猛烈跳动了两下,紧接着,她痛苦地把脸埋尽烂草堆里,企图逼迫自己冷静一点。
脑中只有一句话:这特么到底是哪里
第一次醒来后她还暗自庆幸,老天果然怜她在高速路上的义举,让她重活一次。
如果不是她关键时刻爆发的惊人力量,把整个大巴车推离车道,连环车祸就发生了。车里的三十几名乘客,不论男女老幼,纷纷吓得嗷嗷直叫,司机当时就灵魂出窍呆如木雕。
她却因为悬挂在窗外的半边身子来不及收回,被后面的车头扫到,倾刻间拍成人肉饼子,巴在车身上。
牺牲一人,避免了数百人的伤亡,居然给她弄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不中不西的长相,黑中带黄的肤色,让她厌恶的咖喱味,愚昧的人性。这哪里是怜她,分明是惩罚,灭绝人性的惩罚
“咳”
夏枫被身下潮湿草席散发的臭汗和扑面而来的腥气逼停了思考。
“难道真的只有面对吗?我宁愿是一俱没有知觉的尸体。”她最后腹诽了一句。
“夏尔,我的孩子,饿了吧?”女人放下陶罐,鞠着腰进来,说着往更黑的一间小屋而去。
索拉库纳,女人的名字,这是简化的,中间还有一个村庄名,她是夏枫这俱身体的母亲。今年才二十九岁,长年劳作跟营养不良,不到三十却仿若老妪。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女儿醒了,她也不怎么欣喜,好像知道死不了似的。
库纳,是女人丈夫的姓氏,全家人都这个姓。夏枫从原主脑中继承下来的那一点可怜认知里,知道这个家就母亲会给她好眼色。
尽管继承了原主的语言系统及所有的记忆,但是因为原主几乎没有什么思想,思维也是发散型的,所以,如果说原主其实是一只母猩猩,夏枫都愿意相信。
懵懵懂懂根本理不清楚,从破破烂烂的服饰上也看不出来,只能从长相上确定这里是热带某个国家;而这种语言,对于夏枫来说也没有辨识度,除非像泰国那种特殊口音,她肯定知道。
现在的夏枫,既不知道如今的年代,也不知道具体的国家,甚至连方位都不清楚。脑子里充刺着的全是原主对食物的渴望和来自父亲的恐惧。
她一言不发,拖着两条干柴棍一般的腿默默滑下床。缩小了一倍的身体,又如此瘦弱,可能大风轻轻一刮就得飘到十里开外吧。内力也没找到,睡了这么久,感觉身体软棉棉的,站在地上犹如踩在棉花上。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吓得她赶紧扶住床沿,好不狼狈。
“来,赶紧吃吧。”索拉端来一碗黑糊糊的浓粥。
夏枫眉头又本能一皱,索拉见到,流露出既难过又心酸的神情,“夏尔,别怕,你父亲不会知道,这是我昨天藏起来的。”
敢情这是好东西?夏枫的鼻子嫌弃,可是她的肚子和脑子却不嫌弃,记忆涌上来,来自食物的诱惑战胜了她本身的思考。端过来三两下就吸溜溜的喝光了,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这点根本不够,牙缝都塞不住。
不喝还能忍,一喝却更饿了。喝进去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她都不知道。
“乖。”索拉蹲下来看着她,眼神极为复杂:“孩子,你父亲也很疼你,他放任你睡了这么久,你也任性够了吧?晚上他回来,说什么就听什么,答应母亲好吗?”说到后面,几乎带着祈求的语气。又从胸前掏出一块咖啡色的不明食物,递给了夏枫。
夏枫还没回过神来,脑子里一片茫然,看起来就呆呆的。过了五秒钟,她抢过来就往嘴里塞,总算把饥饿压下了一点。
索拉好像习惯了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道:“夏尔,你听到了巴利叔叔跟父亲的对话,所以才跑去达珈哥哥家的?”
夏枫从脑子里抽出两个人的样子来,一个是一字胡满脸横肉的巴利,一个是黑不溜秋的少年达珈。
她这种神色,看在索拉的眼里无疑是变相承认了。慈爱的脸上闪出一道裂痕,语气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孩子,姐姐出稼后,咱们家再也凑不出你的嫁妆了,巴利叔叔不但不要嫁妆,还会给我们家五十个卢比。”
什么卢比?
夏枫骤然睁大了眼睛,脑中只有两个血红的大字:印度
索拉讪然一笑,很满意闷葫芦女儿的惊异,接着说道:“是啊,夏尔还没见过卢比吧?巴利叔叔去了一趟亚里姆邦发财了。好几家的女儿都愿意嫁给他,因为巴利跟你父亲情义不同,所以才会选你。”
我的天啊原来不是巴利叔叔家某个儿子,而是他本人,要她嫁给一个老家伙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这副身体只有十岁夏枫从惊恐中醒来,现在只剩下愤怒。
索拉一反常态,没有再去注意夏枫的表情,沉浸在说服了女儿的假想中。为加大力度,自顾自地掏出一个银币,补允道:“看,这是银的,就叫卢比,昨天巴利拿过来的,那时你还没醒。平常父亲领到的都是达姆,那是铜币。听巴利讲,他还见过姆尔,据说是金子铸的。夏尔?孩子,你......”索拉发现女儿扭曲的脸,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怒火。
什么银卢比金姆尔铜达姆?夏枫真的懵逼了,本以为确定了国家,听见这陌生的货币单位,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啊,此刻搞得她快发狂了。
“呜啊”夏尔一出声,发现嗓子是哑的,大力咳嗽一声,她想说的想问的有很多,但是只能顾好眼前,所以说出来的就一句:“我不要嫁给老头子”
“什么?”索拉反应不及,突地站起来,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不知什么原因,夏枫也没有去扶她,可能本身没有什么感情,又连番惊吓,所以,她只是傻傻的看着......
半晌,索拉的眩晕感减弱了,她挥了挥手,黑黄脸上深凹的眼眶里呈现出一片灰暗之态:“夏尔,你难道要跟母亲作对吗?再倔强下去,父亲担心你得罪巴利叔叔,不会把你嫁给他,家里损失这么多银子,父亲会把你卖掉的,他要惩罚你,不会管去处,只认钱。难道你想做庙妓吗?”
夏枫一呆,愤怒突然就熄了下去,清楚了如今的境地,绝望的泪水立时涌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我特么是个人啊,不是牲口。
索拉看见夏尔哭得不能自已,没再看她,这种效果本来就是索拉想要的,不吓一吓怎么行,那可是五十个卢比。
她坐回门口拣起粗麻衣开始补起来。
夏枫哭了足有一分钟,把负能量甩掉一半,倚在木板拼起来的墙上静静想着事儿。
“母女”俩就这样一内一外默不作声。
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
夏枫此刻正双脚抓地,身体微微下沉,暗暗运气,这已经是第十七遍了,却仍然找不到曾经的内力。
这遍运完,她终于放弃了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没了:我的功夫,我的人生
夏枫悲极无泪,仿佛灵魂被抽掉,只留下满心的不甘和彷徨,自信完全崩塌,连初到“贵地”的急躁和愤怒也被她忽略了。
可是转瞬,寒光就从她的眼睛里射出来,从隙隙漏漏的墙缝里看着天边的余晖:我偏要让你好好看看,我夏枫的命,由我,不由天
......
外面突然传来男人的说话声,是原主的父亲迪滋库纳在跟邻居大叔聊天。
那位大叔嗓门奇大,“什么,明天就要出嫁?时间是不是紧了点?还好我早就准备了四个鸡蛋。”
索拉放下针线,赶紧站起迎出去。
“我们晚上就去请祭司,明天吉日正好给夏尔祈福。时间是紧了点,可是这个月只有明天是吉日。”是索拉的声音。
邻居大叔虽然有些纳闷时间过于仓促,但听见会按照正常习俗走,说道:“我们卡瓦村的姑娘,出嫁前必须得到神明的护佑,这样婚后才能幸福。”其实他是担心邻居不懂规矩,被祭司们惩罚连累到自己家。
大叔的妻子双眼灼热的看着索拉,心中嫉妒:没想到库纳家嫁女儿不但不用花嫁妆,反而还有钱拿。如果巴利看上的是她家女儿多好。
“是的,是的,我们准备好了礼物请祭司。”库纳敷衍几句,就带着妻子回家。
夫妻俩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幢灰木棚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眼中满是不屑,但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一丝落寞。
“达珈。”身后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
少年猛地一转头,拍了拍胸口,埋怨道:“母亲,您吓着我了。”
女人穿着棉织的蓝色纱丽印度女人的传统服饰,颜色已经洗得发白,但跟夏尔的母亲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贵妇。她鄙视了一眼走远的夏尔父母,讽刺道:“屁股再圆又怎样,没有嫁妆只能卖给老家伙。我们达咖不希罕......”
达珈看着母亲扯着嘴巴喋喋不休,估计要骂一阵子,抬脚往房内而去。
“达珈,你不高兴?”
“是,我不高兴。”达珈生气道。
女人脸色一紧,语气不好:“在卡瓦下村,咱们算得上富裕,但也不是娶得了两个媳妇的人家。”
达珈失望之情更甚,“母亲,您常说夏尔长大后屁股更圆,能生很多儿子;您还说夏尔脑子不好方便您打磨。您不在乎她有没有嫁妆,娶回来只是多一口饭,再帮我娶个有嫁妆的媳妇就行了。”
女人噎住,讪讪闭了口,朝着夏尔家的方向啐道:“索拉那个婊.子明明跟我露过口风,现在就是见钱眼开。呸”
索拉和丈夫并不知道达珈母子鬼主意落空正在谩骂,心情很是愉悦。
刚到门口索拉就喊道:“夏尔,快去把弟弟们叫回来,该准备晚饭了。”为免丈夫骂女儿,先把人打发走,接下来还要商量婚事。
夏枫这时正在看自己手上的老茧,比她前世练武时还要厚上许多,听得这话,“乖乖”往外走。路过父亲的身边,感觉到一道狠厉的目光从头上扫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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