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是给你解释呢,怕你担心。”维卡摸着腮帮用力说道,那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达尔尼脸上了。
达尔尼赶紧退到门外,满脸嫌弃:“行了行了,叫昆陀出来,我有事找他。你们的小麦种子有吗?没有吧。”说到这里,又摸着胡须怪模怪样地自说自话:“就知道你们好几年没种小麦,肯定没种子。我告诉你,别种小麦了,种烟草。这仗一年两年打不完,麦种马上就要涨价,交的公粮还要加数,剩下一点不知够不够吃。”
维卡知道索拉也种烟草,有些犹豫:“不种粮食一样要交公粮,种烟草的一多,这价也上不去。不知道够不够买粮食交粮。”
达尔尼不耐烦地朝她摆手,“公粮也可以交卢比嘛。唉,我不跟你讲,你就是个蠢的,叫你们当家的来。”
维卡一愣:“达尔尼管家,您糊涂啦,我们当家的打仗去了呀。”
“昆陀啊!巴利走了,现在不是他当家吗?你能顶什么事儿,快把他叫出来。说了半天话,他怎么还没醒?”
维卡有些气恼,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当昆陀下来跟着达尔尼走了,她把昆陀也怨上了。
夏枫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并不怎么意外,听到帕丝塔急缓有度的特殊步子正在下楼,赶紧倒了一半玉米粉包在裙子里逃离厨房。
不久,就听见帕丝塔在厨房里摔摔打打,怎么这样少了,那样不够了,是不是有人偷吃了,骂骂咧咧不消停。
“帕丝塔,你早上进厨房干什么,还不快上工去。”维卡听不下去了。
“母亲!”
帕丝塔冲出来,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好像怀孕了。”
“肚子鼓起后你才能单吃三顿饭,你大嫂就是这样。”
“所以呀,大嫂掉了两个孩子才生下塞吉。难道母亲也希望我的肚子死两个孩子?”
维卡又被噎住,夏枫暗笑她昨晚睡觉没朝对方向,接连触眉。
......
夏枫填饱了肚子,跟娜玛还有她背上的小塞吉,很有默契地出现在地里。
她本想把昆陀嫁祸的事情告诉娜玛,但看见她的样子,应该是经不起打击。就算她知道,也无能为力,还平添郁愤。
中午回家吃午饭时,夏枫意识到艰难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昆陀表示,震旦商人会高价收购烟草,种植烟草是聪明人的选择。而且还要尽快播种,除了怀着孩子的帕丝塔,所有人,包括甘波都要去田间清理甘蔗根,根子还能卖上些钱,全部投到烟草上面去。
甘波想反驳,但看见二哥的眼神,又把话压了回去,一脸委屈。
震旦?震你娘.的头!作为华夏子孙的夏枫忍不住在心里狂骂。她才不会认为大明人自称震旦呢。死“阿三”不用人家取的国名,乱称呼!
帕丝塔说道:“甘波,只是下地,你的那些朋友可都上了战场。你都快娶妻了,怎么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要是昆陀十四岁也像你这样懒,咱们能活到你父亲回来吗?”
甘波更不敢吱声了,再多不满也没地儿说去。
帕丝塔喜滋滋地吃着自己单独的那一份孕妇餐,昆陀跟甘波的桌上所剩无几。甘波刚刚吃饱就发现食物有些少,赶紧把剩下的大部份拢在一起让维卡去吃。
余下的估计夏枫打个呵欠都能喷得无影无踪,说白了,前世小孩子们没吃干净的剩碗也比这“丰盈”。
娜玛什么也没说,抱着吃奶的孩子看着维卡。
维卡想到长子伊扎的牺牲,提议她们去厨房重新弄。
帕丝塔这时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怪我,没有做过饭,不知道份量。大嫂,我这里还有点剩的。你过来吃,那边的小妈应该够了。”
够你妹!夏枫二话不说走向厨房。娜玛回给帕丝塔一个抱歉的表情,也跟着进来。
好家伙,厨房又像被洗劫过,什么也没有不说,连活鱼和活鸡也没了。
夏枫没有气得失去理智,让娜玛叫维卡进来。
维卡一看,也是发愣,她浑身是伤,上午又回床休息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帕丝塔,厨房怎么没有粮食了?”
帕丝塔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问,跟丈夫对视一眼,懒懒回道:“村里没男人了,哪家哪户的粮食不藏起来,等着流民来抢吗?母亲,您怎么大惊小怪的。我为了不让您操心,又不能下地干活,就帮着把疏忽的地方做好,还等您表扬呢。”
无耻!
夏枫平了平呼吸,心说我本来要再把尾巴夹紧点龟缩做人,可明显这两口子是要走索拉和库纳的老路,只用食物吊着老子的命。原主终于被虐待死了,换了我来,要是再被虐待死,真是白吃二十几年干饭。
她突然冲到门外去,左右看了看:很好,每家屋顶上都飘着炊烟。
深吸一口气,调出丹田的几丝力量。然后,她那悦耳又嘹亮的声音就传出老远:
“正妻姐姐,我跟大儿媳干了一上午活,回家来居然没有饭吃。二媳妇在家休息,却能单独好饼好肉紧吃。这道理哪也说不通!”
昆陀使劲抠着桌沿,示意帕线塔把人拉进来。
甘波一振:没想到夏尔小小的身体吼起来声音却不小。
维卡这次没有跟夏枫唱对台戏,昆陀仍然没有对嫁祸伊扎的事情作出解释,甚至都不想和她搭话。帕丝塔不知道怀没怀上孩子,就敢这样作威作福,必须给一点教训,要不然,连她都呆不下去了。
“正妻姐姐。”夏枫继续放大声量:“既然丈夫一走,家里就没了吃的,我看我还是先回娘家去吧,至少干了活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等丈夫打完仗,我再回来。”
“巴利家又怎么了?”
“每天都闹?”
“这不是他家的小侧妻吗,怎么连她也闹上了!”
女人孩子们,看热闹的老太太们,陆续从门口伸出脑袋,离得近的都走了过来。
有个同样是侧妻打扮的女人说道:“你这小妇人,桌上没剩的,不知道自己做啊。神明从来不会善待懒妇。”
我去!夏枫搞不懂这女人的逻辑,我要是懒人我能在田间劳作吗?
“大姐,你跟我去厨房看看。厨房里一粒米也没有,连维卡姐姐也不知道二媳妇把食物藏到哪去了。她就是想赶我走,也想赶走娜玛。我们当家的不在,都活不下去了啊。”
夏枫边说边躲,帕丝塔伸出来的爪子次次扑空,她又是弯腰又是遮脸还算知道羞耻。眨眼间,夏枫已经窜到了那位大姐的身后。
“谁说没有吃的?”昆陀一气之下把帕丝塔吃剩下的半只鸡腿摔出来。
大家正欲骂夏枫无理取闹。就听她嚷道:“这是帕丝塔......”
众人听毕夏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述。
“啧啧啧,刚怀上就不用下地,还单独跟男人们先吃。”
“昆陀.巴利这种男人当家,一切都乱了套。”
“是啊,被妻子压得死死的。”
“嘘!她是达尔尼管家的亲侄女。”
不知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吵杂声马上变得稀稀落落,渐渐没了音。
夏枫唾弃一句,再次喊道:“达尔尼管家,他今天一早就来催我们下地。我好不奇怪,为什么他没去打仗?为什么我们下不下地要他管?咱们巴利家可没种老爷家的地啊。”
昆陀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死抠桌沿的右手却悄悄放开了。
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妇人们失去丈夫的不满立时压制住了对达尔尼的畏惧。
只要夏枫起了头,自有个性刚强些的妇人出声附和。明知道达尔尼不合规矩,竟没一个人敢说,但大家一起,胆儿就壮了。所谓法不责众。
正在这时,昆陀终于出来了,他当着大家的面训斥帕丝塔,表示刚从外面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帕丝塔再次独自背下大黑锅,气闷地去她房里搬出了粮食。上次的黑锅只在自己家,这次却是在整个上村。她的名声眼看要烂了,不知道以后怎么做人。
而外面的女人们当然把错全部归在达尔尼的侄女身上,越扯越远,迟迟收不了口。
夏枫趁势提醒大家:请别再说了,这话是她最先问出来的,管家绕不了她。一个外来侧妻,要是无声无息就死了,请记得一定帮她通知巴利和卡瓦村的人。
顿时,更是招来群情激愤。这些人都是有恒产的上村居民,在律法上和达尔尼一个档次。说怕他,也是怕地主,真要惹怒了,也是不怕的。他们可不是贱民奴隶们,死前总会有个说理的地方,凡事就怕认真。
娜玛对夏枫又是欣赏又是佩服,暗恨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夏枫几乎不与村民交流,今天这一场戏,使她歪打正着留下了好印象。关键是代她们说出了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等于露了个脸熟。全村八成都是女人,从此以后,维卡想跟她翻脸,也得掂量掂量。
维卡根本没想到那里,她隐隐感到不安。事到如今,才发现不了解昆陀,直觉告诉她,次子是个心冷的。又失望又难过,甚至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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