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牢,这简直是是一个人间地狱。里面阴暗潮湿,鼠虫横行。
饭菜的馊味尿骚味混合着浓浓的血腥腐臭味,几欲令人作呕。
铁链抖动的声音,凄楚痛苦的□□声不绝于耳。
杨小姣被牢头押着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牢房里关押着五六个女犯,她们有的已人到中年,有的正值妙龄,但无一例外,全是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看到新犯人进来,目光中才有些许波动。
杨小姣知道本朝律法一向对女犯十分审慎,规定妇女除犯谋反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犯罪一律交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不得入狱□□。这么规定的大概目的,一般是为了防止女犯收监后遭受侮辱虐待。据说,很多女犯人即便有机会出狱也会遭到人们的另眼相待,还会众叛亲离,很多人不死即疯。
陈姝之所以大动干戈让她入狱,就是为了彻底摧毁和践踏她。
杨小姣最后被关在了一处中间的单人牢房里,所谓单人牢房,其实就是一个大笼子,四周是结实肮脏的木栅栏。里面一张破席,一张小木板床,一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褥,一个臭烘烘的马桶。
女犯们由衙门里的官媒婆看管,这官媒婆姓刘,五十来岁,人称刘官婆。满脸横肉,眼冒精光。
她上下打量着杨小姣,贪婪地盯着杨小姣头上的首饰,不等她说话,杨小姣便随手全部摘下给她。
刘官婆呵呵笑了一声:“哟,还挺识相。”
接着,她又慢悠悠地说道:“不管你进来前是谁,到了这儿就得服我的管,咱这呢有个规矩,凡是新来的女犯都要先饿几天,杀杀威。我看你还算识相的份上,就先饿你两天吧。”
刘官婆说完,便扭着肥腰走开了。
其他五六个女犯一齐盯着杨小姣看。最后有个年纪大的先开口道:“你犯了什么事?”
杨小姣平静答道:“他们说我非议朝政。”
“呃,是这个啊。”
不到半天时间,杨小姣就了解到这些人中一个是被连坐的,一个是失手杀了虐待她的丈夫的,还有一个杀死婆婆的。其余的犯的是奸罪。
杨小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犯人聊着天,就这么挨到了晚上。他们只有早晚两顿饭,家中有送饭的会好些,没有送饭的只能吃些发霉的窝头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汤。杨小姣本来以为没有自己的饭,没想到那个刘官婆却提着个篮子塞给她,然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用酸溜溜地语气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杨老板,曾经的云夫人。”
杨小姣纠正道:“现在也是。请问大娘见过我相公吗?”
刘官婆咂砸嘴,一拍大腿道:“老天,原来第一美男也进来了,我一会得去瞧瞧。”
刘官婆放下篮子转身离开了,杨小姣一看便知道是李天香送来的。当初她悄悄托她给自己寻一味药,吃下去可以让人头脸浮肿,全身散发恶臭,让人一看不由得退避三舍。
她没法直接送药,只能将药用在食物里,杨小姣先飞快地吃下两块形状奇特的发糕。
吃下发糕后,她又吃了一些青菜馒头喝了点粥,剩下的便吃不下了。
她见牢里的其他女犯都垂涎三尺地望着篮子,心中一动,便将剩下的饭菜分给了他们。这里老鼠肆虐,留也留不住。
几个女犯千恩万谢,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
她们刚吃完,没想到又有人送来了一篮子饭菜。杨小姣猜测可能是忠伯送来的。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云fèng章,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那种爱洁成癖的人哪里会受得了这种待遇?他的身体不好不知道能否耐得住牢里的潮气?
杨小姣在牢里有惊无险地过了三天,这三天每天都有人送饭,但她见不到外面的人,自然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从第二晚开始,她就注意到,牢头会在夜间提审犯人,每到他来时,里面的犯人,尤其是年轻些的女犯便会吓得瑟瑟发抖。杨小姣隐约地猜测到了什么。她也忍不住浑身发颤。令人欣慰的是,李天香送来的药开始起了作用,如今的她是头大如斗,脸上青红紫胀,全身浮肿不堪,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令人掩鼻的怪味。
到了第四晚,刘官婆便领着阴郁猥琐的牢头进来了,牢头嘎嘎笑了两声,□□道:“那个新来的女犯呢,站起来我瞧瞧。”
刘官婆极为难得地替杨小姣说了句好话,“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桃花坞书坊的杨老板,云fèng章的夫人。”
牢头有恃无恐,“对,我找来的就是她。兄弟们就是想领教领教这位云夫人。”
杨小姣提着一颗心,缓缓站了起来,她冲着牢头笑了笑。
牢头吓得手一抖,指着她鬼叫一样,“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刘官婆在旁边解释道:“她呀,你难道没听说过,她以前就这样啊,要不怎么会成为全城有名的丑女呢。先前靠名贵药材压着才好些,如今上哪儿弄这种药材。我听说啊她这是中了毒,沾上了身若没钱治,谁知道会怎样哟。”
牢头掩着口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小姣,最后嫌恶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真够倒霉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开了。
她最怕的危机终于过去了。杨小姣心下不由得一松,腿脚一软,跌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
女牢是人间地狱。男牢更甚。女牢最怕的是牢头和衙役的侮辱和虐待。男牢不但要提防牢头衙役还要提防同牢里的人,这里面什么人都有,被冤枉的好人是有,但更多的是流氓小偷,江湖大刀,杀人凶犯,堪称人间渣滓营。这些人被关多年,有的会拿同伴下火发泄。
当他们听说进来的人是云fèng章时,有几个惯犯眼睛不禁亮了起来,闪烁着野狼一样的目光。
当一个男人美貌到极致,不但女人疯狂,部分男人也会为之痴迷。
令他们遗憾的是,云fèng章被关在了单人牢房里,而且因为有族人和朋友帮忙打点,牢头甚至特意进来警告那几个刺儿头不要轻举妄动。
云fèng章比杨小姣幸运些,只要肯使钱,他还能见见外人。
忠伯是第一个来的,接着便是王一川。
王一川蹙着眉头打量着牢里的一切,他极力强忍着才没做出掩鼻的动作,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忍受这些的。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那一向极爱干净的表哥,此时正坐在潮湿肮脏的地上,像是坐在自家椅子上一样,那么安之若素。纵然身着囚衣,仍难掩其风华。
“表哥,唉……”王一川除了叹息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的见面时间有规定的,云fèng章只好抓紧时间说些紧要的。
“小姣那边你打点的怎样了?她还好吗?身体怎样?有没有受到欺负?”
王一川忙答道:“我们的人见不到表嫂,不过我已经打点了那个刘官婆,她说表嫂吃得好睡得香,跟同牢的女犯相处得也好。就是……”
云fèng章一脸紧张地问:“就是怎么了?”
王一川只好实说实说:“就是不知怎地,她全身浮肿,充满恶臭。”
云fèng章先是担忧,随即便了然。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免于牢头的侮辱。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便他处处让人打点,仍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更何况还有陈姝的推波助澜,恐怕有些人是有恃无恐。
一想到她受到的苦,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便不由得喉头哽塞,不能言语。
时辰眼看就要到了,王一川却蠕动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fèng章看了看他,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难道连你也劝我离开她?”
王一川一脸为难和担忧。
他挠挠头说道:“七舅舅他们说,这只是权宜之计,让你先休了表嫂,能救一个是一个,然后表嫂的事咱们大家再一起慢慢想办法。”
云fèng章盯着王一川,怒极反笑:“你怎么这么天真?他们无非就是想让我撇清干系,现在小姣尚是云家的媳妇他们都不想管,若是我真休了她,你以为他们还会管吗?”
王一川心中一惊,呐呐不语。
云fèng章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七叔他们,当初他们做官时,我父母没少出钱出力,这么多年来,我家从没想过要他们回报。他们此时不回报何时回报?”
王一川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说道:“好,表哥,我以后再不劝你了。你放心,我虽然没什么大本领,但也会尽全力帮你和表嫂,你不要多想,一定要好好保重。”
王一川一出了衙门就被听随从悄声来报说,李天香通知他去□□招,今日有个秘密集会。
他到了才发现,确实是个秘密集会,来的多半是表嫂的朋友。这些人中既有小商小贩也有落魄书生,既有江湖侠客也有金盆洗手的飞贼。众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认识杨老板,有的甚至专门从外地赶来。
李天香神色庄重严肃,见人都到齐了,方清声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杨老板的朋友,非常时候,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就开门见山吧,我今日召集大伙就是想集思广益,看看怎么救出他们夫妻俩。”
她顿了顿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跟陈家和威远侯府相比,咱们无权无势,就跟蝼蚁一样,可是我要说的是,大伙也别小看了自己,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呢,救不救是咱们的事,至于成不成,那就交给上天吧。”
众人被她一这番话鼓动得热血沸腾,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有个书生建议他们可以从读书人那里下手,这些人虽然平常爱骂杨老板是个奸商,但她也在文人中间也是有些地位的。
有的建议从市井百姓入手,理由是云fèng章无数女人的梦中情郎。如今他被关在牢里,这些人一定痛心疾首,如果有人从中牵头,效果也非同一般。
也有人建议从杨小姣的出身入手。杨小姣是秦昭华和何清如之女的事情,已经瞒不住,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地公开,将他们三人的纠葛完完整整地告诉众人,彻底搞臭陈姝的名声。
大伙越说越热烈,李天香认真地聆听着。她一错眼看到王一川,便恭敬地说道:“王公子,不知你有何看法?”
王一川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得热血沸腾,他一脸感激地道:“我代表哥表嫂,感谢众位。我觉得上述三个办法都极好,咱们可以分头行动。你们出力我来出钱。咱们各尽一份力量。”
这些人中除了李天香外,家中境况都一般,出点小钱是没问题,大钱是拿不出来。王一川这么一说正中他们的下怀。
集会结束以后,这些人便分散到各处,开始了一场特殊的营救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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