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姣一路躲躲闪闪,像影子似地跟踪着云fèng章。【】她一面唾弃自己的行径,一面又抵挡不住好奇心。
好在,云fèng章走路目不斜视,也没回头看,所以一直没发现她。
这也让杨小姣的胆子大了许多。
云fèng章先是拐入一个小巷,最后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杨小姣躲在墙角,探出半拉脑袋仔细观察着他。只见他站在院外,用温柔的声音呼唤道:“小仙,小仙。我来了。”
小仙,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再想到他的温柔的声音,杨小姣心头一股邪火涌起,气得咬牙切齿,直想冲上去狠狠地质问这个花心大萝卜,为什么一边跟自己表白,一边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杨小姣紧攥着拳头,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院墙上一阵响动,这是谁家出墙的红杏,连正门都不走专门翻墙?
接着,她就听见一声“喵呜。”一只半大的虎斑猫从墙上窜下来跳到云fèng章的怀里。
云fèng章声音轻柔地说道:“小仙,有没有想我啊。”
杨小姣:“……”小仙竟是一只猫。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灰衣老者,他见了云fèng章略一拱手,云fèng章说道:“我给你带来一盒牡丹酥。”
老者看看四周,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云fèng章抱着猫儿,进了院子。那老者关门时,突然警觉地朝墙角看了一眼,杨小姣心头一阵紧张,还好,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被人叫进去了。
云fèng章并没有在里面呆多久便出来了。他出来后东西仍在手里提着,连牡丹酥也在,看得杨小姣一脸纳闷。
她继续跟踪,也不知是她技术太好,还是云fèng章太笨,这么一路跟来,竟然没有发现她。
出了巷子后,刚好经过□□招,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青楼。杨小姣的怒火又重燃起来,他这是要去做什么?长成他那样,还用得着去嫖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想得太多出神了还是怎么的,反正一眨眼的功夫,云fèng章就不见了。这是跟丢了?
杨小姣正在原地打转,就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肩膀轻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侧头看去,就见云fèng章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杨小姣没好气地道:“是巧,我刚好也来逛青楼。”
云fèng章的双眼亮晶晶的,满眼满脸都是笑意,像是被金饼砸中了似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杨小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遂别过脸去看墙角的野草。
云fèng章不说话,突然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见杨小姣还愣在原地,只得提醒她:“怎么,你不跟了?我准备去见一个姑娘,你要一起来吗?”
杨小姣气呼呼地道:“你去就去呗。”说罢,她迈步朝老杨家走去,哪知,她是新来的,又这么七绕八绕的,竟然迷路了。
云fèng章微笑地看着她原地打转,声音十分轻快:“不是往那边,来,继续跟踪我。”
杨小姣只好跟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忽又回过头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那动作十分自然,像接自家的东西一样,杨小姣怔了一下,也就顺从地将东西交到了他手上。
云fèng章走得很慢,一边走还一边跟杨小姣说这条巷子的典故传说。
说完这些,他又提起自家的事:“东郊的园子,还差一点就完工了。等收拾干净,你去看一看满不满意,哪里还需要改。”
杨小姣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他家的园子怎么轮到她来改?她即便要去,也只是做为客人去参观。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话,绕了几个弯后,终于到了杨小姣住的地方。
杨老头和白氏正坐在门口跟一帮邻居拉家常。杨小姣不大想让云fèng章进去,就站住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云fèng章仍跟昨晚的表情一样,没做好要分离的准备,巴巴地看着她。
杨小姣小声说道:“被那么多人看到,不太好的。”
云fèng章一脸无奈,“那好吧。”说完,他将手中的东西一古脑地塞给她手里,包括他自己的那份。
杨小姣道:“你还我的那份就行了。”
云fèng章不容她拒绝:“这是洛城的规矩,来了亲戚,东道主要送些本地的特产点心。你看我又没送你什么贵重的东西。”
杨小姣一看也确实是。她迟疑着收下了,又在想要不要回送他点什么。
云fèng章像是猜出她的心事一样,说道:“按规矩你也可以回送点什么,比如绣品帕子之类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小姣不太绣东西,于是急忙改口:“其他的也行,烧饼馄饨饺子袜子”
杨小姣不由得又想起袜子的事,一脸无语,“那行,我送你一堆袜子,满足你的癖好。”说完,她夺过东西,抱着上楼去了。
走到门口,那帮老太太们眼神犀利地扫视过来,杨小姣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其中有个老太太说道:“小姣是吧,方才巷口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啊?大春天的,还戴着斗笠,别不是什么坏人,你一个姑娘家一定得当心啊。”
杨小姣忙说:“哦,那人不是坏人,他是我表哥的书童,帮我扛东西的,因为脸上有疤,所以戴帽子遮挡一下。”
“哦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杨小姣笑了笑,抱着东西上楼去了。
当天下午,杨小姣哪儿也没去,帮着白氏干了点活,然后又将那件新衣裳洗干净,晾干后,又缝补了一下。她像白氏借针线时,衣服也被她看到了,白氏摸了摸手直呼这价钱太值了。她还好心地帮她在破口处绣了朵花,一点也看不出补过的痕迹。
忙完手中的事后,杨小姣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那就是何大娘托她带的信和东西还没送过去。
她便拿出地址问白氏,白氏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地方在城北,不过,那里有些乱,是外地小商贩们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去时小心些,要不让你大爷陪你一起去?”
杨小姣忙说不用,她只是白天去应该没事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小姣换上那件新衣裳,拿着东西和何大娘的信,便向城北方向出发了。
杨小姣走过了三条街道,拐了四条巷子,问了好几个路人才算到了信上所说的地方。
这里叫牛羊巷,果然如白氏所说,又脏又乱,地上污水横流,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脏兮兮的,闲汉也多,看到她经过,还有人不怀好意地吹口哨。杨小姣也不理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她停留在扇残破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加大了力度,还是没人应。
难道是搬走了?杨小姣正在疑惑间,忽然听见隔壁的门咣当一下开了,一个头发全白,没牙的老婆婆说道:“你找谁?”
杨小姣报了何大娘表家的名字,王玉花。那人似乎没听明白。杨小姣赶紧报上王娘丈夫的名字,老婆婆这才明白,“你说是大金啊,他们白天都不在家的,你去北市找他们,最北面第三家,李氏烧饼,一问就知道。”
杨小姣向老婆婆道了谢,便朝北市走去。
地方不太好找,这是个露天菜场,商贩众多,熙熙攘攘,十分拥挤。
杨小姣转了一大圈才找到李氏烧饼,这位置着实有些偏僻。
杨小姣没急着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
守摊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头花半白,面容愁苦。男的腿有些不便,女的右手似乎不得力,旁边还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不过洗得很干净。男孩脸色青白消瘦,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人群。
可能是杨小姣站得太久了,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那妇人抬起头,脸上挂着笑问道:“姑娘,你要买烧饼吗?”
杨小姣走过去,确认道:“请问您是王姨吗?我是玉西桃花镇的,我叫……”
她刚说出前半句,那个妇人就激动地用满是白面的手抓着杨小姣:“你是桃花镇的,你认识阿春是吗?”阿春是何大娘的闺名。
杨小姣点点头,王氏的丈夫李金也冲杨小姣笑了笑,然后一把拽过小男孩,让他把凳子让出来,请杨小姣坐。
杨小姣冲小男孩笑笑,并没有坐,只赶紧把信和东西拿出来。
王氏高兴地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这才想起两人都不识字,她局促地冲杨小姣笑笑。
杨小姣接过信,对着他们读了起来。信中无非是说了何大娘家里的情况,儿女的情况,然后再问候几句之类。
夫妻两人听得十分仔细,听完信还不过瘾,又拉着杨小姣问了问何家的近况。
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杨小姣说得口干舌燥,就在这时,小男孩子颤巍巍地走过来,手里举着一小碗水,怯生生地说道:“喝喝水。”
杨小姣的心被软化了,弯腰捏捏小男孩的脸蛋。
王玉花一脸自责:“瞧我,光顾着和你说话,连水都没倒一碗。”
杨小姣连说没关系,她喝完水,李金便让王氏带小姣回家去。
王氏迟疑了一下,就去拿钥匙。
杨小姣看看天色,还不到中午,再想想他家的情况,连忙说道:“不用回了,在这里挺好,我又不是外人,你们不用跟我客气。”
夫妻俩坚持要带她回家。这时正好有人来买烧饼。夫妻两人忙去招待客人,暂时放下这事。
烧饼出锅,夫妻两人又招待小姣吃烧饼。杨小姣推却不过,便拿起一个烧饼尝了尝。这烧饼做得味道不怎么样。面有些酸和硬,烤得火候过了,有些糊。怪不得生意一般。她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也没几个人来。要知道这里可不比桃花镇,来往的客流这么多。
王氏也看出了点什么来了,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老两口以前都不做这个,我儿媳妇卖这个,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我们没办法就接过这个摊子。”
小男孩一听到娘亲,神色更加呆滞,断断续续地道:“娘亲,跑。爹也不回……”
王氏大声制止他,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冲杨小姣笑笑。
杨小姣也没多问,她去洗了洗手,撸起袖子上去帮忙。
“我家也是卖烧饼的,我来帮你们一会儿。”两人先是推辞,后来见杨小姣坚持,又听说她家也卖这个,便同意了。
王氏赶紧将身上的花围裙脱下,系到杨小姣身上,“你这身衣裳可不便宜,可别弄脏了。”杨小姣也觉得穿这身衣裳卖烧饼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她事先又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杨小姣熟练地活面揉面,她看看案板还有些葱和碎肉,便切了一些,做了一种葱花饼和肉饼。
面还是那种面,但卖相却好了许多,外面烤得焦黄酥脆。烧饼摆出来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买。
葱花饼两文一个,肉馅的四文一个,比桃花镇刚好贵了一倍。
第一锅很快就卖完了,接着是第二锅,后来杨小姣做一锅就卖一锅。到晌午时,半盆面都用完了。
夫妻俩先是惊讶再就是狂喜,最后看面都没了,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往常都要卖到天黑的,小姣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杨小姣笑笑,谦虚了一下。说她从小就跟她爹一起做烧饼。
李金又张罗着要回家,杨小姣说道:“李叔,你回去弄些面来吧,拿到这里活。咱们再卖一下午。”夫妻俩想了想,便依言而行。
面拿来后,杨小姣一边活面一边跟他们说了做烧饼的一些小窍门,面的软硬,火的大小控制等等。
两人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哪好意思,你把吃饭的本领教给我们,你自家怎么办?”
杨小姣笑道:“我们离这么远,不干事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看家本领。多揣摩就能领会的。”
新活的一盆面很快也卖完了。收摊时,夫妻俩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满面喜色,对杨小姣愈发亲切热情。他们一定要让她去家里吃饭。
杨小姣看了看天色,王氏忙打消她的顾虑:“你不用担心,家里有住的地方,我家侄女在胡家做工,晚上就住我家,你们挤一挤不碍事的。”
杨小姣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李金和王氏推着东西,杨小姣牵着小男孩的手,四个人一路说着话往家走。
这顿晚饭吃得很简单,但也很温馨。李家夫妻俩对她极为热情周到。晚饭后,杨小姣也见到了王氏的侄女,名叫王双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圆圆脸,面色有些发黄,十分爱笑,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对可爱的笑涡。两人倒是颇为投缘。杨小姣大她几个月,王双儿便叫她小姣姐姐。
吃过晚饭时,杨小姣便双儿来到她的房间,一看不由得失望,她的房间是一个小小的隔断间,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板床。
就在这时,杨小姣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王玉花出去开门,然后又叫杨小姣出去,原来竟是杨大爷找来了。
杨老头看看小姣,长舒口气道:“你大娘见你久久不回,就有些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生怕你出了事,刚好她记得地址,我就试着找来了。”
杨小姣既感动又自责,连忙向杨老头道歉:“是我不对,临走时也没说清楚。”
李金夫妻俩也颇为自责,说自己没想周全。
杨老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他看向小姣:“你是住这儿,还是跟我回去,我赶了驴车来的。”
杨小姣想想那张木板床,决定还是跟杨大爷回去。
第二天,从医馆回来后,杨小姣又去了北市。
夫妻俩看到她来自是高兴,两人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小姣便问他们有什么事。
王氏斟酌着说道:“小姣啊,我昨晚和你伯商量了一下,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在我们这儿烙烧饼。当然,我们也知道你呆不长,没事的,你能来几天算几天,工钱嘛……”
杨小姣忙道:“不用提工钱了,我有空就来帮你们的忙。”
李金连连摇手,正色道:“你若不要工钱,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白干。只是俺们的生意你也知道,所以也开不了多少……”
杨小姣稍想了想,便道:“那这样吧,我先帮你们干着,等我临走时,你们看着给我拿点盘缠就行。”到时可以根据生意好坏给来工钱,这样更公平。而她除了看病外,也有大把时间,既挣了零花钱,又怕了李家的忙,一举两得的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对小姣的这个提议十分满意。
从这日起,杨小姣就开始在李氏烧饼摊帮忙。
她越熟悉这里,就越觉得惊喜。这儿的客流太大了。在桃花镇时,除非逢集时客人才会多些,平常就那么一些镇上的熟客。任你翻出什么花样,也没多大用处。但在这里不同。杨小姣被激发出了野心和干劲。
李家烧饼从这日起开始花样翻新,不但有葱花饼萝卜丝饼,白菜饼鸡蛋饼肉饼野菜饼等等,还有各种果浆味的。饼一锅锅的出来,客人一波一波的来。从早到晚,三个人忙得团团转。王氏收钱收到手软。
没过两天,杨小姣观察到客人总是问能在哪儿喝水,还有人总抱怨逛得太累,没地方歇脚。她便说服李金烧了几桶开水,用最便宜的茶叶泡了,摆在摊子前,上面写着免费喝茶,反正也费不了什么钱。另外又设了几个凳子供行人歇脚。那些人逛累了,渴了,便坐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当然了,他们不好意思白喝白歇,往往临走时都会买几个烧饼带走,这也使得李家的烧饼生意更加红火。
随着白日越来越长,洛城的夜市也开了。三个人一商量,便决定扩大摊位,白天卖烧饼,晚上卖面条和馄饨。因为人手不够用,王双儿也不去胡家帮工了,也来摊子上帮忙。
王双儿手脚勤快,又很灵活。什么东西一教就会,是杨小姣的得力助手。
杨小姣每日早出晚归,过得忙碌而充实。她有好几日没看见周玉音了。倒是有时会碰见周季明。
这天,杨小姣正在摊前忙碌,云fèng章带着斗笠又出现了。
“一碗馄饨。”他温声说道。
杨小姣假装没认出他,不过,盛馄饨时多给了几个。
他吃完馄饨也不走,静静地看着杨小姣忙碌。
王双儿被他看得发毛,便悄悄对小姣说道:“小姣姐姐,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坏人,他该不会盯上你了吧。”
杨小姣笑着安抚她:“不会的。放心吧。”
以后的每晚,云fèng章都会来摊子上吃面或是吃馄饨。等到收摊时,他便跟着杨小姣一起走回杨家。
两人迎着春风,踏着月色,不快不慢地走回去,到了老杨家,他也不上去,只是站在街角看着她进门。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他没提答复的事,杨小姣也暂时不去想。
他们谁也没想到,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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