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追随儿子杨原的脚步,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恰逢又是一场飘飘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伴着呼啸凛冽的寒风送了杨府这位最高辈分的老人家最后一程。【】
大太太只是满脸的疲惫之意夹杂着眼泪展现在众人面前,连哭声中都带着种说不出的麻木和压抑。杨亭这次不敢再放肆大哭,抱着小杨瑜见了老太太最后一眼,默默流着泪将小杨瑜交与曹奶娘之后,只站在大太太身旁,听着大太太冷静的用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一吩咐众人,如何来擦洗换衣,如何停床举哀,如何树孝棚挂灯笼,如何请僧邀道做法事
杨亭在一旁看着那苍老得令人感到陌生的大太太,只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只能鲠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杨府接连而来的丧事,带走了杨府最大的两尊大佛,大太太若是再不坚强些,杨府恐怕就要分崩离析成散沙一盘了。杨亭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性别叹息了一回,若然自己是个男儿身,或许大太太就不会再这样辛苦了罢
可惜这世界也是很现实很残酷的,根本没有什么若然什么如果。杨亭只得紧紧的跟着大太太的脚步,不管是杨府的内务还是外头铺子那盘生意,她都咬着牙关顶着压力上了。她没爹了,也没奶奶了,只剩下一个苍老的娘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不敢求能跟其他万能穿越女主一般能让上天给自己开外挂,却是必须要求能保持住如今的安稳生活。她的娘,她,她的娃,都需要这样的安稳生活。
大太太的身体经过这数月的奔波劳碌,显见得也真的不如从前了,有了接手她身上重担觉悟的杨亭,自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太太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只是杨亭毕竟还未能独当一局,还得她帮着站稳了脚跟才能提及其余,于是便出乎众人意料的,悄悄将后院里头的范姨娘放在了自己身边。
而面对于最先表示出惊讶的杨亭,大太太只一句昔日旧仆就将她打发了。杨亭在旁冷眼看着,倒是真的发现不言不语的范姨娘果真和大太太很有说不清的默契,便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人家都说,为母则刚,杨亭也有累极倦极的时候,只是想起自家那个软绵绵需要安定富足环境成长的儿子杨瑜,她就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人又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杨亭每逢见着大太太不得舒展的眉头,就更不敢言苦言累了。
就这样,奔波忙碌了三个月后,没用的废材宅女杨亭,居然也被锻炼成为勉强合格的杨府新当家人们又重拾起对她从前的称呼:莲少爷。
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个男子才有的字的时候,杨亭自己囧囧有神的默念了好半天,起神马字不好啊,居然是和上辈子某地球人都知道的出名武侠小说的超级大炮灰同名杨莲亭啊那被东方不败看上,最后还得憋屈的死在令狐冲他们那些光芒万丈的主角光环下的超级悲催男啊
好在杨亭左看右看,杨家不过是个败落了下来老实做生意的小官宦人家而已,她在这世界看见的都是普通人居多,那些什么大侠什么江湖,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和市井谈笑中罢了,莫说是她一介女子,就是那些和她家往来密切的行商们,也只是偶尔和镖局打打交道罢了。杨亭细心观察了几日,江湖原来不过是传说,她便把这囧事丢下了。
大太太见着杨亭对诸事逐渐上手,便试着一点点放开了让杨亭自己张罗去,她和范姨娘也逐步的往幕后退了去。杨亭对此甚是不解,忍了好些时日,终是没忍住,某日早饭时候,还是直白的问了大太太:“娘,最近您和范姨娘怎么日日都有事儿忙一点儿不管家里家外的事了,我一个人撑着有点儿累呢”
大太太放下碗筷,和身旁站着给她布菜的范姨娘对视一眼,交换个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眼神,这才对杨亭微微笑道:“亭儿如今也长大了,娘看着你能独当一面了,也就不必再担心你了。如今老太太和你爹都不在了,瑜哥儿又还太小,杨家是要靠你来打理的了,娘相信亭儿能把所有事儿都做好的。”
杨亭正想再撒个娇儿哄哄大太太,大太太却是伸手隔着炕桌为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今儿要出门去铺子里转转,莲少爷出门,自然是男装打扮,只是如今才开春,天还冷着,一大顶厚帽子压下来,耳边的碎发就散落了些许。
杨亭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动手把那帽子再整理整理,却听得大太太慢悠悠的说道:“亭儿,我和你范姨娘呢,前些时日在观音菩萨跟前许了个愿,要抄上些金刚经和念些儿佛豆散人,权当是为了杨府上下积德行善。这时候看着你也能主事了,我俩就预备着进后头佛堂好好的忙活这事起来了。”
忽然懵了好一会子,杨亭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大太太这是早就打算好了不再理事了抄佛经,念佛豆,这都是退隐的表面理由,躲进佛堂里头不想再接触外界才是真实的原因吧可是,如今老太太和杨原都不在了,长房长媳的大太太已经是杨府里头的终极**oss了,究竟是什么会让她宁可躲着不愿意出来呢
大太太知道杨亭满腹疑问,而且也不打算再把当年的事情瞒着她了,便用眼神示意范姨娘带着丫环婆子们将摆着早饭的炕桌收拾下去。范姨娘也用眼神给大太太递了个问号,大太太微微点头,范姨娘便心领神会的带着人收拾了东西且全部退出了大太太这上房。
大太太听见走在最后头的范姨娘把房门掩上,然后打发了其余人都出了院子,只剩下她自己独自远远的守在外头回廊上之后,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垫招呼杨亭道:“亭儿且过来,跟娘坐一处,咱们娘俩也许久没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杨亭一看大太太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娘肯定是有很机密很重要的话要和自己说了,忙两三下就挪过来,温顺的靠在大太太身旁:“娘,咱们真是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日日都是家里和外头铺子轮流转,我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将这段时日忙得明显清减了不少的杨亭揽进自己怀里,大太太一下一下无意识似的拍着杨亭的手臂,沉吟了好半响,才缓缓说道:“亭儿下个月就满二十了吧这时光真是过得飞快,那时候你还是和瑜哥儿似的小小儿一团,也是圆滚滚的粉团子一般,不知不觉间也就二十年了。”
听着大太太这从当年回想起来的语气,杨亭不知道怎么地,心头忽然一跳,总觉得大太太接下来的话肯定跟自己关系绝对很大,而且还是不好的预感居多。
杨亭抬头看看大太太,大太太也满眼温柔的回望她,许久才低低的叹口气继续说道:“亭儿你当年是晚春时节出生的,那时候二房也才刚办完喜事,你二太太才刚过门,老太太天天带着她来看你的。那时候我呢,已经和你爹成亲有七八年了,没有你之前,老太太急得什么似的,三天两头往后院里塞人,后来你出生,整家子都高兴得快上天了。”
杨亭屏息静气的等着大太太往下说,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了,大太太回忆的眼神已经迷蒙起来,看着的仿佛不是她,而是透过她不知道看出当年那个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人一般。
“你小时候长得很像你爹,你爹到了二十五岁上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将你视若珍宝。”大太太唇角微微上翘着,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似是带着几分嘲讽,“我还记得,那年有个甚是得宠的葛姨娘,在你爹跟前上眼药,说你一个女孩子不顶事,你爹顿时大怒,说是女儿又怎样,女儿肖父,一样像足了他然后就把这葛姨娘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你爹啊,自认聪明一世呢,却不曾想到,女儿肖父是没错,却未必就是肖的是他呢”
杨亭被这最后一句吓得一骨碌从大太太怀里爬起来,慌乱之下差点一个倒栽葱就掉到炕下去。大太太反倒是一脸淡定的伸手将她拉住,还将她往炕中间推了推,确认她安全后才若无其事的笑道:“你这孩子,都二十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吞了吞口水润润自己因为忽然受到惊吓而发干的喉咙,杨亭这才含含糊糊又小心翼翼的问大太太:“娘照你那样说,我爹其实不是我爹那我肖的是谁”
大太太嘲讽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亭儿知道的,你那个爹,和二房里头的二老爷本就同父同母,虽是差了六七岁,却是历来人人都说他们兄弟俩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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