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赵世勋顿了一下,随即看着炭盆里的火焰说道:
“前段时间我亲自去了一趟县城,见了一下李弘义。”
“哦!见他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打县城?……我说你小子不会是穷疯了吧?”
一脸吃惊的看着赵世勋,老不死忍不住摸了摸对方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咋大白天说胡话呢。”
“去去去……,谁说老子要打县城了?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打掉了老不死的手,赵世勋语气一转,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最近李弘义正和重庆方面一个客商做一单生意,你猜对方卖的的什么?”
“什么?”
“你猜猜!”
“额……粮食?”
“食盐?”
“总不会是鸦片吧?”
闻言瞪了对方一眼,赵世勋踢了老不死的一脚。
“越说越离谱,我要大烟干什么?”
悄悄地凑到老不死的耳边,赵世勋说出了四个字。
“什么?军需棉布!!”
“你小声点,没人把你当哑巴!”
……
几个深呼吸后,老不死的死死地盯着赵世勋,语气激动的问道:
“你确信,真是棉布?”
“嗯……李弘义给我看过样子货,是正经八百的军需棉布。”
闻言转过头看着地上的火盆,老不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龟儿子的,这帮天杀的混蛋,连军需棉布都能往日占区倒卖!!真是……真是……格老子滴。”
一脸通红的憋了半天,老不死最终还是没能想到一个能准确表达自己心情的词汇,最后只能骂了一句了事。
骂完了南边的混蛋,老不死的随后忽然脸色一变,他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说支队长,您老不会是打算去李弘义那里买吧?我可告诉你,咱们队伍上如今可没钱了。
对了,你老总不会是想去赊账吧?”
闻言瞪了一眼老不死的,赵世勋取出自己仅有的几根哈德门分给对方一支,随后用铁钳夹起一块炭火点燃了香烟。
深吸了几口,他舒服的生了一个懒腰。
“揍性……去赊账?老子手里有人有枪,犯得着跟他李弘义赊账?”
“那你想干嘛?不会是想抢他吧?!”
想到这,老不死的眯起了眼睛,笑呵呵的看着赵世勋。
“呵呵……抢?!你别说,这还真是个法子。不过这周家怎么说也帮过咱们,我还真下不去手……。”
“那你要咋样?难道这姓李的还会捐给咱们不成?”
呵呵一乐,赵世勋将手里的烟头扔到了炭盆里。看着逐渐烧为灰烬的烟头,他缓缓的说道:
“明跟你说吧,李弘义是想找我合作。”
“合作?”
“嗯……,这单买卖确实太过敏感,这年月倒卖军需物资到日占区,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听李弘义的意思,南边的这个货主也是第一次跟他交易,李弘义一直觉得对方很可能会黑吃黑。”
“黑吃黑?”
“嗯,毕竟这件事风险极大,万一要是走漏风声,货主八成是死罪难逃。这种交易,本就很容易黑吃黑。”
“哦……,那李弘义的意思是让我们给他当保镖?”
闻言看着老不死,赵世勋冷哼了一声。
“让我们给他当保镖?他小子配吗?明说了吧,这小子也想黑吃黑,货物和钱他都要!
我和他商议了一下,如果事成,棉布我可以拿走七成……。”
“七成……格老子滴……,你小子胃口还真大啊……。”
“废话,没有咱们,他敢去和货主交易嘛?要不是着急给战士们做冬衣,老子恨不得要他八成!”
……
明白了赵世勋的意思,老不死的大张着嘴,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好一会后,一直沉默抽烟的老不死的忽然转头认真的问道。
“支队长,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批物资倒地是重庆那边那个部分的,你打听过没有?咱们毕竟现在的身份是八路,若是对方出动部队亲自送货,那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知道老不死的担心的是什么,赵世勋也眯着眼陷入了沉思。
确实,这也一直是他最担心最顾虑的事情。
如果对方是以军队身份前往交易,那自己要是动手去抢,就是犯了严重的纪律。毕竟这主动制造摩擦的罪名,放到哪里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如果自己不去,眼前这一道难关就很难顺利扛过去。自己的部队本来就缺枪少弹,如果再因为冻害导致大量的非战斗减员,那就真的极其危险了。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最近日伪军暂时很消停,可一旦对方养精蓄锐完毕,进山扫荡那就是随时随地的事情。到时候如果自己的部队如果还没有御寒的衣物,那可就是真的要陷入绝境了……。
思来想去,赵世勋忽然猛的坐起身打开了屋门。
刹那间,一股子刺骨的寒风拂面而来,只穿着单衣的他瞬间感觉自己都被打透了。
望着不远处银装素裹的大地山川,赵世勋忽然一拳砸到了门框上。
“不管那些了,我就不信了,这帮杂碎还敢明目张胆的倒卖军需!”
……
两天后。
柴庄,一个位于晋南恒曲南部黄河边上的小村子。
由于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柴庄附近的气温一下子骤降了七八度。
早晨起来的时候,一些到河边取水的村民惊讶的发现,昨天还缓缓流淌的黄河今天就跟静止了一样,被彻底千里冰封了起来。
天色大亮后,几个眼尖的村民便发现三十几辆大车开始缓缓出现在黄河南边,随后竟然直接沿着冰面走了过来。
带着厚实的貂绒帽子,关三河看了看身后缓缓走上冰面的车队,满意点了点头。
确认一切无误后,他快步走到一个带着眼睛的胖子身后,笑呵呵的说道:
“吴科长我说的没错吧,这时候黄河正好封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个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肥胖男人闻言,赶忙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关大当家的果然是这里的地头蛇啊,前几天我看这河面还能走船,如今只是一夜的功夫,竟然直接天堑变通途了!厉害,这老天爷果然是厉害啊。”
又恭维了对方几句后,关三河忽然话锋一转,凑上前笑眯眯的将一根金条塞到了吴科长的手里。
“吴科长,兄弟我也算是帮着陵川那边的孙将军赚了不少银子了。
你看如今这个世道,关某手下这帮兄弟还得搏个出身不是。
我听说孙将军正在陵川那边招兵买马,似乎正缺人手。不知道到我要是带着兄弟们前去投靠,将军能给个什么位置。”
吴科长捏着手里的金条,立马对关三河就客气了许多。
笑眯眯的拍了拍关三河的肩膀,吴科长将对方拉到一边,然后认真的说道:
“关兄弟拿我当自己人,我吴某自然是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兄弟有从戎之意,那自然是甚好。将来有一个好前程,也可以光宗耀祖了。
不过既然兄弟开了金口,那我吴某人也实话实说了。这陵川虽然是重兵云集,却也是四战之地,是日本人眼里的钉子。
你带人到哪里去,没准哪天就得被当炮灰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啊?这……这确实是有些不妥啊……。”
听吴科长这么一说,关三河心里那股子吃皇粮的新鲜劲立马就去了大半。他虽然不想当一辈子土匪,可他更不想被被别人当炮灰使了。
见关大当家的一脸忧色,吴科长心底一笑,随即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关兄弟,既然你有从戎之心,又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闻言一愣,关三河随即无奈的说道:
“吴科长,兄弟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些年我啸聚山林,那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不是我不想投效他人,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们啊。这没有关系的队伍,咱们投去了也只能当一辈子大头兵啊。
关某倒是没什么,可我得为手下一帮兄弟着想啊……,您说是不是。”
闻言看着关三河,吴科长狡猾的笑了笑,心中暗暗鄙视了对方几句。
“关兄弟的忧虑吴某岂能不知,这年月上头没人,那就是一辈子被人指使的命。”
说到这,吴科长话锋一转。
“关兄弟可知道晋南忠义救国军这个部队?”
“晋南忠义救国军?好像在哪听说过,不会是什么民兵之类的吧?”
“呵呵……,关兄弟说笑了。这支部队是重庆方面亲自批准的部队,可是正规的大部队!”
“可我在第五战区没听说过这支部队啊?”
“兄弟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这支部队压根就不在第五战区的作战序列,而是隶属于第二战区。”
“第二战区?阎长官的下属?”
“嗯!而且吴某保证,只要你投了晋南忠义救国军,哥哥保证你至少能整一个团座当当,怎么样?!”
“团座!!”
听到这,关三河虽然脸上大喜过望,可在心里却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他心里很清楚,这忠义救国军虽然听上去名声响亮,可这种名字响亮的部队大多都是国军的所谓敌后游击部队,也就是所谓的炮灰部队。虽然升官快,还没什么纪律约束,可基本上就是整训一批然后直接送到日占区任凭你自生自灭的那种角色。
关三河虽然一心想要从戎当官混个好前程,可他却不傻。别看姓吴的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到底是什么样子关三河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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