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柔光下,破败的庙宇里没有了往日的寂寥,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吆喝声。
门口的台阶上,几个刚刚输的一贫如洗的汉子或躺或坐,抽着烟咒骂着今日的晦气。
“他奶奶的,老子今天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被字。真是要什么偏偏不来什么。中午刚得的赏钱,这还没在兜里焐热就全没了!真他娘的晦气!”
秃头汉子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脑壳,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
“我说老八,你还有完没完。不就是点钱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只要咋们跟着涛哥好好干,以后还怕没有钱耍?揍性!”
另一个靠在门口石像上的汉子似乎被秃头墨迹的有点烦躁,忍不住讥讽了对方几句。
秃头汉子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呵呵一乐。
“说的的也是,当初俺从警备队跟着涛哥来这缉私队的时候,俺心里就觉得这以后的日子保准坏不了。如今可不就是吗!你别看那个姓李的小白脸做了第一把交椅,那还不是得看咱们涛哥的脸色行事。
要我说那,干脆让那个小白脸滚蛋得了!到时候涛哥做了头,咱们兄弟绝对比现在过的舒坦!”
秃头汉子的话音刚落,另一个躺在台阶晒太阳的汉子腾的一下做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老子早就看那个小白脸不爽了!
不就是个地主家的野种嘛?有啥牛逼的!
醉春楼的头牌他说包了就包了?他是谁啊?”
“可不是嘛!他娘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咱们的顶头上司的面子上,老子早就睡了那个小浪蹄子了!一个千人压万人睡的破烂货,还在老子面前装上了!”
话题转移到了女人,几个汉子立刻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时不时发出阵阵的淫笑。
就在这时,秃头汉子隐隐约约看到三个黑影走了过来。
伸手遮住阳光,秃头汉子微微眯起了眼。
“这几位有点眼生啊,你们俩见过吗?”
见身边的二人摇了摇头,秃头汉子警惕的站了起来,随手打开了自己驳壳枪的匣子卡扣。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来干什么?”
见到来人走近,秃头汉子立刻出声询问。
“哥几个,我们是李队长新收的兄弟,听说涛哥在这里设局耍钱,兄弟们手里痒痒,就想过来玩两把。”
一脸堆笑的大鹏拱了拱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哦?李队长的新收的人?我说怎么看你们这么眼生呢……。”
秃头汉子扫了几眼来人,当他看到黑娃脸上的疤痕时,脸上的神情一变。
“你脸上的疤痕是子弹咬的吧?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
被对方这么一问,黑娃和大鹏脸色都是一暗,寻思着就要动手。
眼瞅着气氛不对,赵世勋赶忙走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兄弟眼神犀利,鄙人佩服。我们哥仨原来都是在山上混饭吃的,最近才拔香头下的山……。”
“哦……。”
闻言点了点头,秃头汉子瞅了一眼庙里头。
“怎么,你也想进去和涛哥他们玩玩?”
……
“额……嘿嘿,有些天没耍了,手痒的不行。”
看着直往庙里探头的赵世勋,秃头汉子鄙夷的一笑。
“他娘的,看着浓眉大眼的一副人样,原来也跟老子一样是个赌棍!行啦,进去玩吧!”
……
道了声谢,就在赵世勋三人准备进门的时候,秃头汉子忽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
局势突变,背对着汉子正欲进门的赵世勋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摸到了腰间的盒子炮上。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秃头汉子的声音一软。
“兄弟最近手头比较紧,几位能不能借给哥哥我点救救急?”
长出一口气,赵世勋微笑着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了十几块银元。
“老哥客气了,这点钱您尽管拿去用,说借就生分了。”
看着手里银光闪闪的大洋,秃头汉子不由得哈哈一乐。
“哎呦……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兄弟真是个爽快人啊。”
另外两个汉子见赵世勋一下子就给了秃头十几块大洋,立刻眼睛都直了。
“老八,老八,你分给俺几块,等俺回了本加倍还你!”
看到二人的手都快伸到了自己面前,老八猛的将银元攥紧,瞪了二人一眼后看着赵世勋谄媚的说道:
“兄弟请进,哥哥我来告诉你咱们兄弟们的玩法……。”
……
跟着名叫老八的汉子进到熟悉的庙里,赵世勋看到庙堂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张破烂的桌子占据。
此时,七八个汉子正围着那张桌子吆五喝六的吼着,不断催促对手下注。
桌子正中间的位置,一个身穿青色绸缎褂子的精瘦汉子此时正单脚踩在一张凳子上,脸上的表情随着手里握着自己的牌九慢慢的打开,越发的狰狞起来。
“大兄弟,中间站着的那个清瘦汉子就是咱们涛哥,也是缉私队的二把手。周围的都是咱们的兄弟,要我说你千万别跟着那个小白脸混了,跟着我们涛哥那才有出息呢!”
说到这,汉子指了指桌子上的赌具。
“这牌九兄弟应该知道怎么玩吧?”
“嗯……以前玩过。”
闻言呵呵一乐,老八兴奋的搓了搓手,随即从兜里掏出了赵世勋给他的银元。
“既然兄弟不是生手,那我就不在这废话了。咱们玩的是压后看,您自个看着下注就行。”
说到这,老八便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赌局,一分钟都懒得在赵世勋身边耽搁。另外两个汉子见状,赶忙跟着老八跑了过去,想要过一把眼瘾。
站在局外,赵世勋的目光此时正和赌桌上的郑涛四目相对。
郑涛看着手中的豹子牌,心中越发的舒畅起来。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自己的手气那叫一个好,玩到现在,基本就没怎么输过。
看着桌子自己面前堆成一堆的白洋,郑涛的心情别提多美了。
就在这时,他也注意到了走近庙门的几个生脸汉子。
望着赵世勋凌厉的目光,郑涛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牌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噪杂的声音中,郑涛的喊声虽然不大,但赵世勋却听个明明白白。
“呵呵……,李弘义让我给你送样东西,顺便问你生好。”
说话间,赵世勋从腰上解下一枚九七手雷,在郑涛惊恐的目光中拔掉保险,随后在手掌中的银元上狠狠的一磕。
在下注的吆喝声中,一枚铁疙瘩在空气中滑出一道白烟,旋转着自由落下,随后砸在木质的桌子上。
咣当……
银白色的银元被砸的漫天乱飞,桌上黑色的牌九被震得翻到了空中。
最后,被木头反弹起来的手雷在空中翻了几跟头,随后撞到一个不知名的倒霉蛋胸口。在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中,冒烟的手雷最终跌落在地。
“他娘的!谁没事乱扔东西!”
怒骂声中,被吓了一跳的汉子们好奇的看向掉落在地的东西,随即在惊呼声中被一片光华掩盖。
轰……
站在庙门口外的墙后,大鹏捂着脑袋,任凭破碎的瓦片砸在自己的胳膊上。
恐怖的气浪从门窗宣泄出去后,赵世勋拔出了自己的两支盒子炮。
“进去看看,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
浓烟中,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赌桌此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成为了满地的木头渣子。
十一个汉子东倒西歪的躺在庙宇的大堂四周,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焦糊味。
照例,三人在每具尸体上都补上了一枪,防止有不必要的麻烦发生。
“我说头,你下次能不能提前给个信号,这一天天的,不被炸死也得被你吓死。”
牢骚中,大鹏忽然眉头一喜,小跑几步蹲了下来。
“嘿嘿嘿……,我张大鹏这回真是发了,发了!”
捡起地上还略微发烫的银元,大鹏狠狠的吹了一口,然后沉醉在那悦耳的鸣叫声中。
……
月明星稀,几声犬吠打破了暗夜的寂静。
从噩梦中惊醒,杨成虎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随后吃力的站了起来。
抹黑抓住身边一根粗大的树杈,他拄着自制的拐棍,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看了看远处的黑暗,杨成虎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越发的凝重。
突围到这里已经四天了,杨成虎也不知道司令他们这会怎么样了,冲出包围圈没有……。
“营长你咋起来了,还没到您值哨的时候呢,快再去睡会吧。”
名叫天宝的战士正在院子里执勤,忽然看到杨成虎推门走了出来,赶紧跑过来想要扶对方回去。
“现在是几更天了?”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杨成虎忽然问了一句。
天宝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看着对方说道:
“已经过了二更天了。”
……
“二更天,我都睡了两个时辰了……。”
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杨成虎忽然眼神一闪,转身盯着战士急问道:
“送药的老乡今晚来过没?”
闻言一愣,天宝随即摇了摇头。
“没,到现在还没来过。不过昨天送来的草药我们还有一些,还能再吃一顿。”
“不好!!”
“怎么了营长?”
就在这时,几声突兀的犬吠传入了杨成虎的耳中。
疑惑的瞅了一眼远处的黑暗,杨成虎将右手放到耳朵边,仔细了听了听,随即脸色大变。
“马上把大家叫醒!赶紧出村子!”
“出什么事了营长?”
听到天宝不解的询问,杨成虎心头一急,一把就将对方扯到了眼前。
“不想死就快点!我们要被敌人包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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