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默传檄天下讨逆起,长安城里的形势就变得微妙起来。
朝中的官员见到事不巧都躲了起来,六部、九寺、五监、卫府、京兆府,绝大部门都陷入了停摆,只有宫里的政事堂和枢密院还勉强维持着。
政事堂首相冯布窥知天将大变,这日也是早早的离开政事堂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严令家童守护门户,不得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冯布的正妻正是前梁萧陞的宠妃淑妃陈氏,王顺德篡位后为了笼络冯布便将淑妃秦氏赏给了冯布,二人之前自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秦氏在国破之后也忧心依靠冯布,但冯布却对这个女人敬而远之,始终不敢行夫妻之礼。
秦氏后来也明白了什么,便搬入佛堂,伴着青灯古佛苦熬日月。
现在在冯府当家管事的女主人是前萧梁宫廷女官薛岸。
当年大婚之夜,冯布既不敢亵渎淑妃秦氏,又不敢忤逆王顺德而招灾惹祸。所以就灵机一动把奉命护送秦氏进府的宫廷女官薛岸给咔嚓了。
后来王顺德把薛岸也赏给了他,薛岸是宫廷里有名的女才子,却还是被才气冲天的冯布所折服,从此一心一意留在冯布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终于打造出历经三朝十一帝三后而屹立不倒的传奇宰相。
薛岸见冯布如此紧张,担心地问:“真的不可收拾了?”
冯布道:“未来数百年的格局今夜就要奠定,适逢剧变,我焉能不小心谨慎。”
薛岸道:“纷纷扰扰闹了这么久,总算要安定下来了,我就不明白了,晋王明明有稳定天下的实力为何还要设计这一出呢?”
冯布笑道:“你也看出来啦?”
薛岸嗔道:“去,我眼又不瞎。”
冯布哈哈一笑道:“他不想自己手上沾血,所以就要有这么一出。自古为君难,为开国之君尤其难,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将来是洗不干净的。所以他只能机关算尽,唉,也是难为他了。”
薛岸道:“说句犯忌的话,他真的应该杀了当今,否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冯布道:“杀有杀的好处,不杀有不杀的好处,这个倒是不一定的。”
薛岸努了下嘴,又问:“他做了皇帝,于你是福是祸?”
冯布道:“我只是个做官的,好好做我的官,把事做好,我管他谁做皇帝呢。”
薛岸笑道:“你呀,就是一条老狐狸。”
冯布笑道:“这样的乱世若不做个老狐狸,如何能活的长久?”
老夫老妻正闹着就听有人咣咣砸门,二人大惊,冯布起身抓起案头佩刀,对薛岸说:“我去看看。”
出门询问。
得知是有不明身份者敲门,自称是卫府派来接冯布出城的,因为打不开门,所以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冯布问他们说了什么,家人回答说来人警告他今夜匈奴人将从长安撤离,极有可能在临走前大掠一番,要他们谨守门户,小心在意。
冯布嗯了一声,别无他话。
夫妻俩再也无心睡眠,手持器械坐在堂中。
亥时前后,东西南北皆由火光窜起,有一处竟来自未央宫方向。
城中骚乱愈演愈烈,至子夜前后达到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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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伙人盯上了冯布的府邸,大力攻打,家丁拼死抵挡,交战十分激烈。
冯布故作轻松地对薛岸说:“我跟你打赌,他们打不进来。”
薛岸道:“那也是我神机妙算,早早的更换了厚实的门板,否则早就让人撞开了。你我现在就像躲在龟壳里的乌龟,壳若让人敲破了,那就得让人揪出来或烧或烤,你说是烧着吃好,还是烤着吃好?”
冯布道:“两者有区别吗,不都是拿火燎?”
薛岸道:“那怎么能一样,烧是拿已经熟了的东西经炸煎或水煮加入适量的汤汁和调料,先用大火烧开,再改小中火慢慢加热至将要成熟时定色。而烤却是将整备好的食材置于烤具内或用明火,或用暗火来加热。那食材经烘烤后,表层水分散发,变得松脆、焦香。你看看烧烤不是一回事吧。”
薛岸跟了冯布之后,精研厨艺,厨艺一日千里。
这让冯布唏嘘感慨之余,心中涌起一股温热的亲情。
他握住薛岸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不管如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管他煎、炸、烹、煮、闷呢。”
薛岸也笑了,眼眸中闪着泪花。
四目凝视之际,一支羽箭自二人头中间的缝隙滑过,射在背后的屏风上,瑟瑟有声。
冯布搬了把板凳爬上去把箭拽下来,看过之后交给薛岸,说:“是匈奴人的箭,他们的主意还是打到了我的头上。”
薛岸道:“这么看,他们是准备跑了。”
冯布道:“毕芃是个聪明人,此刻不跑就没以后了。”
正说时,府邸东侧门被一伙匈奴人砸开,家丁抵挡不住被迫撤到二道门。
冯布面色一凛,对薛岸说:“我去看看。”
薛岸也不阻拦,只是攥紧了手中短刀。
二道门太薄,很快就被匈奴人攻破,一群如狼似虎的匈奴人正呐喊着冲进内宅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砍杀声,却见一队头裹红巾的武士奋力杀了进来。
匈奴人被迫回身接战。
冯布见状把刀一横,大呼杀敌,亲率家丁反击。
匈奴人抵挡不住纷纷溃败。
一时杀尽进犯之敌,与红巾武士会合。
为首之人自称叫吕石,说是奉命潜伏下来保护冯布安全的。
冯布问他:“敌势如此浩大,你看我们应该向那边去?”
吕石道:“城中混沌,一动不如一静,请首相大人安坐府中,黎明前后,大军即可进城。”冯布闻言,方才放下心来,这便安心坐在府中静候李默大军的到来。
三更前后,长安城中开始第二轮骚动,火光四起,哀哭声惊天动地。这一次的主角是长安城里的无赖地痞,他们趁着匈奴人撤走、李默大军尚未进城,长安城陷入权力真空的机会,趁火打劫,劫掠百姓。
与匈奴人不同,这些人不敢劫掠大户人家,一则大户人家家丁众多,且大多数都雇佣有武士护院,急切之间难以得手;
二来他们也知道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新君登基必要邀买人心,那些人的人心值得邀买,当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啦,所以劫掠小民容易销账,而劫掠大户人家弄不好要吃官司。
所以三更之后冯布就彻底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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