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
老僧自然就是那位被少林上下看做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的那位扫地僧,此刻他浑浊的双眼之中有着一丝清明。
“他”自然就是指的秦宁,老僧虽然近百年未曾出过这山洞一步,但是本身修为已经是还差半步到达渡劫,这比如今的少林正统老祖福圆要高,讲经首座海冥更是远远不如。
所以老僧福海神识恐怖,足以堪称是少林第一人。
听到福海的声音,福圆率先发难:既然你已经在这里禁足了快百年,就更不应该插这趟浑水,少林经不起折腾!
一旁的讲经首座海冥也是脸色阴翳,他虽然论辈分要小于福海,但是他是现在的讲经首座,地位仅在老祖之后,要比现在的方丈空见都要高一层,所以他语气颇为不和善:我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若不是出了你这样一个怪物,我们少林如今何至于此。
被如此言语重伤,老僧仍是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头默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洞口处的空见。
被老僧一盯,纵使空见如今已经是元婴巅峰的修为,心中不免仍是一阵发毛。
“你是如今的方丈,少林如今面对重大的抉择,你不能没有责任。”
空见硬着头皮,朝福海行了一礼,他自然是明白福海的意思,而他更加明白今日站在福海前面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如今的少林老祖,一位是如今的讲经首座,所以他两边为难。
“请前辈赐教。”
也许是这一声前辈触动了老僧最深处的心情,两滴眼泪从老僧浑浊的双眼之中滴落。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送你一场造化.......”
莫名的得到了这份福缘的空见先是一愣,而后在空冥和福圆两人略有嫉妒的眼神之中冲那老僧深深一拜。
虽说福海是扫地僧出身,但是一身修为是少林第一人,纵使他们这些正统再如何看不起他,对于那一身修为都是出奇的眼红。
空冥眼神阴翳,这空见不只是踩了什么****运,仅仅是叫了一声前辈,便获得了这样一份福缘,恐怕日后冲击渡劫这一层次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他以讲经首座的身份,元婴巅峰的修为再想着压过空见一头便变得相当困难,虽然他背后有着福圆的支持,但是拳头大才是规则,毕竟人家空见也是正统之一。
老僧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空冥心中的不满,不过有些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福海目光朝外面望去,仿若看穿虚无。
时至今日,能够让他记住的人和事不多,而空见勉强算活着的一个人。
他自幼父母双亡,是少林上上任方丈外出云游,碰巧遇到他。
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天寒地冻,在一间破庙里,那位少林方丈把身上为数不多的一件袈裟披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低头呢喃:佛法本缥缈,善意终有实,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我同在一间破庙即是有缘,跟我回寺里吧,苦命的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踏上少林寺,五岁的他硬生生凭着胸中一口气,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独自爬上了少室山,推开了那扇山门。
从此一待就是两甲子,三代人。
那年方丈去往极乐,本应该哭的稀里哗啦的他除了默念了几遍大悲咒,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扫地的时候偶尔停下来观望一下山门前巍峨磅礴的云海。
他不是笨人,自然明白,方丈没了,也就代表着他以后要更加的小心翼翼,像他这样的扫地僧虽然不会被看在眼里当做什么前朝老人,但是能不争风头就绝不出头,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扫地僧多好?
那几个月里,福海发现,原本三天五天一遇的云海似乎多了起来,一天一次?
这一点自然其他弟子也都是发现了,不过只是被当做是少林当兴的福兆,毕竟当时新方丈继位,和讲经首座闹得不可开交,少林方丈和讲经首座不和也是在那时开始的。
不过很快,福海便发现了不同。
每当他观云海时,便感觉自己体内一股气机自动运转,一开始他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仅仅是一个练体小修者。
直到那气机越来越蓬勃,像滚雪球一样,由当初的潺潺小溪变为了一道奔腾千里的大江,福海这才募然发现,自己已经是足够强大。
乃至于以后的一日破三境,朝破练体,午察洞虚,晚入元婴,一天之内,破镜三从,体内气机如同少室山一般岿然不动,牢牢停在了渡劫巅峰修为。
当时所有少林弟子也好,方丈,讲经首座,各门长老纷纷惊傻了双眼。
有羡慕,更多的是嫉妒。
一个小小的扫地僧居然平白有如此福缘?于是乎福海的祖宗八代都被拔了出来,直到有一天忽然传出,福海是当初上一任少林方丈捡来的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几乎瞬间,福海便被打上了前任方丈的铭牌,然后被打压,被排挤。
不过这些老僧并不在意,他只记得当初那一日破镜之时,云海升腾而起,他抬脚,一步步朝云海深处走去,那里有着一张熟悉的慈眉老僧。
这些机缘是前任方丈给他的,目的就是让他代他看好少林。
又曾记得,在所有少林弟子全都排挤老僧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曾经站到他的面前,手中举着一个抢来的窝窝头,眼神通红地喊了一句师叔……
所谓因果不过如此,所谓机缘都是人为,福海重重一叹,不知何时,少林山门外,有云升腾,遮天蔽日,壮阔异常。
如今当初那个叫自己一声师叔的小沙弥成了现如今的方丈,而他福海,今日再还一缘。
“我时日已不多........”
接下来第一句话,就带着一股略带悲伤的气氛。
“我自封在这山洞之中已有二百年,甲子是什么?就是一百岁,二百年就是两个甲子。在这个世上,是不是活得越长越不受人待见,是不是死的越快越能解脱?”
老僧低头,喃喃自语,不知为何,声音虽小,整个少林上上下下却是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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