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纸牌里的学问

  村外,夏灵凤一边递给母亲饼干,一边说:“妈!我听说这花牌里面学问大着呢,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说给我听听!”

  夏母一听幺姑娘想听花牌的意思,这气啊,一下子就消散了,一边走就一边悠悠地解释道:“‘上大人’说的是那孔圣人,‘丘乙己’呢,是说啊,那孔圣人,名叫丘,排行是老二,就说,丘乙己,”

  听到这里,夏灵凤笑了:“怪不得pi林批孔的时候,说孔子是‘孔老二’,原来就从这里来的啊!”

  夏母也笑了:“哪知道是怎么来的?也可能是这么来的!那孔圣人一生教书育人,相传有弟子三千,七十二贤人,‘化三千’说他教化弟子三千,‘七十仕’,是说,有学问的干出了一番成就的,走上当官的这条路的弟子有七十二个人。‘尔孔圣人周游列国十四年,跟随他到处游说讲学的弟子只有**个。‘佳作仁可知礼’是孔圣人对弟子们说,你们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做一个知道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人。”

  夏灵凤今天受教了!

  原来这纸牌学问如此大啊!

  这简直就是启蒙教育的教材啊!

  夏灵凤就赞叹道:“这里还真有学问啊!怪不得,我看你们称孔子都称孔圣人的!原来这纸牌就是在进行‘尊孔’教育啊!”

  夏母说:“这算啥啊!这里面学问还大着呢!”

  夏灵凤忙问:“还有什么啊?”

  夏母说:“还被编成了戏文呢!”

  夏灵凤问:“还编成戏文啊?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夏母说:“这你,就是你大姐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年轻时候那戏馆里有人唱呢!,用这‘上大人’的二十四个字做开头,配上张生崔莺莺的故事!我都能背到呢!后来,破什么‘四旧’,说这是赌博,都不准印这花纸牌了!你大姐,你哥哥他们这一代人都没有学会!这以后估计要失传了!”

  夏灵凤怂恿说:“那你说给我听!你不就有一个继承人了?”

  夏母笑道:“要啥继承人啊!失传就失传了吧!啥时代有啥时代新鲜的玩意儿!没啥可惜的!”

  夏灵凤说:“那你背给我听啊!”

  夏母想了一想,大概是久已没背,在头脑里理思路吧!不过,夏灵凤知道,母亲对平时在手头做的事,从来是转身就忘,可是对诗词戏文却都是背得滚瓜烂熟的!她一向就对母亲这方面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又走了好几步远,夏母才慢悠悠地说起来。

  夏灵凤发现,母亲平时说话挺快,挺冲,只要说起故事,说起戏文,就是悠悠的节奏了。

  母亲只要开始讲故事,总有一个开始语“话说那”,这大概是在茶馆听评书,听戏文听多了的缘故吧!

  “话说那《西厢记》张生和崔莺莺在红娘的撮合下,私会西厢,老夫人发现私情,无奈啊,只好警告张生,如果想娶莺莺小姐,必须进京赶考取得功名。那崔莺莺在十里长亭摆下筵席为张生送行,她再三叮嘱张生千万不要“停妻再娶妻”,千万不要“一去黄鹤无音讯”。张生走后,那崔莺莺每天在绣楼里思念张生。后人就根据这花牌二十四个字,编了歌词。

  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礼!

  上绣楼将奴的心思想坏,

  大不该任红娘招引他来。

  人说道张君瑞风流可爱,

  丘家坪奴为他才把言开。

  乙卯年中解元名扬四海,

  已巳科下京都大显奇才。

  化鱼龙但愿郎飞腾海外,

  三级浪中状元脚踏金阶。

  千思想万思量满腹愁债,

  七弦琴抚不舒奴的胸怀。

  十里亭奴送郎叮咛嘱诫,

  士君子求功名理所应该。

  尔在那京都地逍遥自在,

  小冤家享荣华把我忘怀。

  生同衾死同穴奴心才快,

  八行书望不见鸿雁传来。

  九江水洗不尽愁消眉黛,

  子时节望天明人未归来。

  佳期近喜心头芳心自惴,

  作一对美鸳鸯到老同偕。

  壬午年奴为郎曾把口戒,

  可怜奴坐绣房如痴如呆。

  知心话无处诉自怨自艾,

  礼佛堂焚信香望郎归来。

  青青也没听懂奶奶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说的那节奏很好听,就拍拍手说:“奶奶说的好听!”

  夏灵凤用手指点了点青青的头:“小马屁精!你听懂什么啦,就拍起来?”

  青青歪着头说:“奶奶背诗!”

  夏灵凤这才恍然大悟:哦!青青只是觉得这诗歌的节奏很好听!看来自己冤枉了青青!

  于是也笑道:“好听!是好听!青青说得对!妈!真好听!”

  看见有人赏识花牌,夏母开心得笑起来!

  夏灵凤看到母亲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就说:“妈,你别生他们的气!大姐是怕你打牌打得忘记时间了!也怕嫂子不好意思说你,就只有自己当姑娘的说你了!”

  夏母一听,气又上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聋子,又不是瞎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就是你嫂子告的状!”

  夏灵凤一听,怪不得母亲发这么大的火,这原来是杀鸡给猴看啊!

  夏灵凤说:“妈!你可真冤枉嫂子了!我一直跟着呢!她什么也没有说啊!大姐也是为你好啊!一是,怕你打时间长了,身体吃不消!二是,也是提醒你,大家都很忙,怕你老也老了,还招人不喜欢呢!我们几姊妹都认为你挺自重的!叫孩子们不喜欢就不好了啊!”

  夏母说:“我还要她提醒?我是那为老不尊的人?我什么时候把话让别人放在嘴里嚼过?你们回来,我是正好要大胡了,我还从来没摸到这么好的牌,就差几分钟了,这一打完就会回来烧饭,这不是天还早吗?这农村里,哪天不是天黑了才吃饭?我什么时候耽误过他们吃饭?”

  夏灵凤就伸过胳膊挽住母亲的胳膊:“妈!没有就最好了!走!我们回去吧!青青,向后,转!”

  青青“咯咯咯”笑着,猛地转过身来。

  夏灵凤就喊:“立定!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青青跟着这节奏,甩开小胳膊,迈开小短腿,直直地往前走!

  夏灵凤就挽着夏母的胳膊悠悠地跟在后面。

  夏灵凤说:“妈!以后不要砸水缸了!这砸了又要花钱买了!”

  夏母说:“这水缸早就要换了!叫他们去买,你哥懒,说是还能用,老不去换。这不,逢一个人来家就问‘陈大妈,你家水缸怎么用绳子箍着啊?’问得我烦了,一棒槌就把它捶了,看你买不买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听了母亲这振振有词的一番话,夏灵凤心里那个恶寒啊!

  “我的个妈呀!怪不得你的孩子们说‘我妈这一辈子,错的也是对的!’这连砸缸都有充分的理由了!快比得上‘司马光砸缸了’!”

  不过,夏灵凤可不会自找没趣把这话说出来!

  于是,紧了紧挽着的胳膊,说:“呵呵呵,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砸的好!”

  三个人总算是到家了。

  尽管在外面有说有笑的,但是,在儿女面前,夏母该端的架子要端,这该生的气还是要生的!

  众人都在厨房里忙乎。

  夏父也回来了,看见夏灵凤,问了声:“三儿,回来了!”然后就去堰塘淘洗猪草了。

  母亲自己一个人扭进卧室里去躺着了。

  秦继英拉着夏灵凤悄悄问道:“妈还在生气吗?”

  夏灵凤说:“劝得差不多了,还有点气。难怪她有点气,几个孩子都批斗她一个人,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气啊!”

  秦继英忙表白说:“我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吗?”

  夏灵凤笑道:“你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她觉得你是幕后指挥,是你撺掇大姐说的啊?这全家老小都被你收买了啊!”

  秦继英也笑了起来:“这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大姐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受我糊弄?”

  夏灵凤说:“没事!我妈好哄得很,你一会儿哄哄她就好了!”

  秦继英点点头,说:“我晓得!一会儿专门为她打几个水煮鸡蛋赔礼道歉!给她端到床前,一会儿气就消了!”

  饭好了,端上桌子,众人轮番来喊夏母吃饭。

  先是夏父喊:“青青,喊你奶奶起来吃饭!这水缸都被你打了,大家伙都没生气,你还跷在床上不起来!快起来!嗯!”

  夏母在床上翻了翻:“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敢教训我?”刚准备开口骂,一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就在肚子里咕哝几句,又躺下了。

  夏灵凤来到床前,说道:“妈!起来吃饭!”

  夏母说:“娃啊,你多吃点,你妈不饿!嗯,快去吃!”

  夏灵敏过来了:“妈!我给你端过来吃!”

  夏母看见夏灵敏就生气,直起身子,冲着夏灵敏说:“吃!吃!吃这么‘恋缠’干什么?”

  夏灵敏看见夏母甩脸子,赶紧溜出去了!

  夏立勇也端过饭菜来:“妈!我们说话都不会说,你别生气了,起来吃饭吧!”

  夏母说:“吃什么饭啊!饿死了算了!反正你们都大了,还要妈有什么用?”

  夏立勇生来不善言辞,听到这话,把饭碗菜碗都放在床头,说了声:“你趁热吃吧!”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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