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放亮,灵凤就醒来了,想想还是不放心,就从隔壁回来了。
母亲也起了,正在厨房准备做早饭呢!
看灵凤回来这么早,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忙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灵凤明知道他们没有走,却还是问道:“他们昨天没有走吧?”
母亲说:“走?走哪去?天寒地冻的,车轮都要打滚了!”
又小声问道“你昨天是真听到你大叔说,还是瞎编的?”
灵凤含含糊糊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脱口而出了!”
母亲在这个方面一向神经大条,说:“管他怎么着,不出事就好!”
母亲进堂屋去了。
灵凤从厨房走出来,就站在雪地里,看着幺爷家的方向,一切都平平静静的,好像昨天的哄闹不曾发生过。
灵凤心里感慨,一个人没了,伤心的永远是最亲的人,别的人感叹一番,同情一下,议论一会,也就罢了!留给亲人的是永远也抹不掉的伤痛!
“唉!”灵凤眼睛闭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感觉身边有自己不熟悉的气息,睁眼一看:原来是詹浩声!
詹浩声默默地看着灵凤,似在研究她一般。
灵凤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
“我姑爹真的和你说了吗?你怎么知道车灯有问题?”他怀疑地问道。
灵凤急急地转换思路,和母亲可以怎么瞎说都可以。
可是面前这人,将来是要建起一个大企业的,智商一定很高,看这样子,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灵凤于是萌萌地说:“车灯真的有问题吗?我真的是猜想的!外面结了很厚的冰了,因为想到我走路都差点摔跤,就觉得晚上走路,视线又不好,车轮防滑也不好!怕你们真出问题!我是猜想,我大叔活着的话,也不想你们出什么事,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这么多的大人都没有想到!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他又看着灵凤说道。
灵凤本来就心虚,在他的注视下,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心想:“个死小子!能不能别那么咄咄逼人啊!我是要救你全家啊!
怪不得你将来是同性恋!原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虽然,我现在还说不上是什么香什么玉。
但从年龄上说,你比这个身体年龄大三岁呢!好歹这个身体才只有十四岁啊!对一个初次见面的比你小的女孩子能这么不客气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我在做善事呢!”想到这里,遂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妈经常告诉我,人命关天!我就直觉你们会有危险!”
詹浩声看了灵凤一眼,不做声了。默默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想着遥远的事情。
灵凤看了看,这孩子还很悲伤吧!灵凤想安慰他一下:“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詹浩声摇摇头。
“我们都没有睡着。担心我姑姑!”
灵凤心想:“他以后成为同性恋,会不会是这件事有影响呢?还是父母都死了,给他心灵造成的伤害呢?这以后还会不会是同性恋呢?他父母的命运改变了,他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呢?”
听说同性恋的男性都看起来很阴柔,这詹浩声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却不阴柔,反而让人感到一种咄咄逼人的男性气息。
唉!管他的!这个时候怎么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无盐无油的事。
詹浩声一家在夏家营是孤立无援的,夏金社如果活着,众人可能还会议论一下他的不是,说他是陈世美,说他忘恩负义,但是,现在夏金社死了,大家就都不追究死人的过错了,这时,就要追究令夏金社失去生命的责任了,这样反而把所有的错都算在詹湘南身上了。
这四人都是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一家在此时此地连半句辩解都没有,更不会说夏金社的不对。
他们心里都很憋屈吧!
灵凤想,我作为夏家营的一份子,也算是和大叔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我应该说两句公道话吧!
“昨天的事,你和你父母也不要太在意了!
那些人在气愤痛苦时说的话,是最不理智的。
我们中国人是很厚道的,信奉“尊重逝者,死者为大”,所以,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不和死人计较。
一个人一生中付出的代价,什么最大?就是生命的代价。不管他犯过什么错误,只要人死了,人们立刻就会原谅他!
反而是活人,还要承受很多!你也多安慰安慰我大婶吧!这以后的一切都是她独自承受了!”
灵凤还想告诉詹浩声,多注意她的精神问题。可是她又不敢说出来。
这会让人觉得很诡异的。
她侥幸地想:有可能大婶的命运也改变了。
毕竟她哥嫂没出问题啊!她虽然难过,但不至于崩溃吧!
詹浩声从昨天以来,一直都在受别人的白眼,排斥,甚至有人专说戳心的话。
这一番安慰的话,现在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嘴里说出,对这安慰的话,暂时詹浩声没有想得更多,只是瞬间感到心里一阵暖流通过。于是声音低低地说:“谢谢!我们一家人很感动!昨天,就你和你母亲为我们说话了!
我们的车灯灯光是有些弱,晚上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上冰凌就差点翻了车了!车轮打滑,我二叔对这车况也不熟悉!是借的别单位的车!
路况也不熟悉,才来过这里几次!
昨天那样晚走,路全结冰冻住了,确实有危险。”
这时,詹浩声的父母亲和叔叔婶婶都起来了。大家道过谢,早餐是不能在灵凤家吃的,一行人随即就回了幺爷家。
商量好了下葬的日期,必须在家里停灵三天,下葬就定在腊月二十九。
詹浩声和母亲二婶来到姑姑詹湘南的房间,母亲对姑姑说着保重的话,姑姑像是很疲倦,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但詹浩声就是知道,她绝对没有睡着。
詹浩声一家就开车走了。
一路上,一车人都沉默着。
雪,已经完全停了。
太阳发出冷冷的光,道路上结了厚厚的冰凌。
车走得很慢,路上行人很少。
偶尔有老农挑着担子一步一挪,艰难地走过。
三十多里的路程走了快两个小时。
快进城了,车行到胡家冲水库。
二叔詹湘西说了声:“胡家冲水库!”
本来一直没有睁眼的几个人竟然同事睁开了眼睛。
大家注意到,道路穿过胡家冲水库那里围了很多人,还有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
詹湘西把车停在了路边。大家下去探问。
原来,一辆拉煤的货车和一辆吉普相撞,吉普车,车毁人亡。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
天寒地冻,吉普车躲闪不及,冲进了大车里,两车相撞在了一起,吉普车半个头已经挤进了大车的下面。
吉普车被锯开了,人已经被抬走了。
现场,惨不忍睹!
詹浩声忙问:“车里有几个人?”
有人回答:“五个人,死了四个大人。车后半头没有进去,后座有一个小男孩父母亲压着护着,受了点轻伤。”
詹湘东夫妇詹湘西夫妇全都面面相觑。
那个女孩子的话,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胡家冲水库,四条人命!”
“是大叔告诉我的!”
四人捂着心口,冷静了半天。
然后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转过身,对着妹夫家的方向,拜了拜。
“妹夫,你死了还在保佑我们!我们知道你是个好人!只是好人也会犯错误!你安息吧!”
詹浩声一下子浑身冷汗涔涔。
真的出事了!真的是四个人呢!还真的是在胡家冲水库!
我们躲过了,有人代替我们去了!
这个该怎么样解释。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说,她只是笼统地说,会出事,这是极有可能的!
再如果,他说有五条人命,他也是相信的。
毕竟一车是五个人。可是她偏偏说四个。
还有,她到底来没来过县城,怎么还知道胡家冲水库?
詹浩声心里是翻江倒海。
一时间,夏灵凤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自己没有多想的一些问题反而在脑海里清晰了:
“不能走!这个车灯不行!会出车祸的!”
———她怎么知道车灯有问题?一个农村小女孩懂得夜间行驶车灯的重要性?
“胡家冲水库,四条人命!”“是大叔告诉我的!”
———地点都清楚,数目也清楚。
灵凤扯了扯母亲的胳膊。
———是她央求母亲留下他们住下。
“唉!”她眼睛闭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哪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的神情,那长长的叹气,仿佛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发出的悲天悯人的深重的忧戚声。
她忽而萌萌地说“真的吗?我真的是猜想的!”
———怎么有那么大的变化。刚才还在深重的叹息,一会儿却又像个无知的孩子!这个年龄正常的孩子,懵懂无知的少女!
一会儿,又用那深邃的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妈经常告诉我,人命关天!”
———这样又觉得她灵气逼人狡黠!对,狡黠!
我们中国人是很厚道的,信奉“尊重逝者,死者为大”,所以,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不和死人计较。
——她竟然还知道“尊重逝者,死者为大”?
“一个人一生中付出的代价,什么最大?就是生命的代价。不管他犯过什么错误,只要人死了,人们立刻就会原谅他!”
———她竟然说出“一个人一生中付出的代价,什么最大?就是生命的代价。”
一个小孩子知道多少生命的事
“反而是活人,还要承受很多!你也多安慰安慰我大婶吧!这以后的一切都是她独自承受了!”
————“反而是活人,还要承受很多!”这就又是对活着的人深切的关怀和同情了!她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深重的忧虑,这么多对人生的感慨?
从这一刻起,这个女孩子就成了詹浩声心中的一个谜。
詹浩声可不相信什么“大叔告诉我的”话的。
他总想搞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用去了他一生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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