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郎的婚礼可是和州的大喜日子。三个月前,裴府就忙开了。
裴府上下已是张灯结彩,处处贴满大红的喜字。这时的婚礼都是在傍晚时分进行的,是以,下午时分,迎亲的队伍才由裴府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前往何府。
裴大郎身穿大红袍,胸带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迎娶新娘子的八抬大轿,其后是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队伍,最后面则是手舀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的陪伴人。
一行人来到何府所在的八喜胡同,还没到何府门前,就看到一队人马身上俱都是一身的白色素服,头上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神情一片凄怆。苍白的一片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显得有些诡异和凄凉。
裴大郎骑在大马之上,阳光印在她的脸上,表情让人看的不是很真切。一身大红和对面的素白形成鲜明对比,白的苍凉,红的似血。
裴府中有人出列,正欲呵斥。那一队人中出来一人,问道:“对面可是裴府来迎亲的?”
裴府一行人以为遇到找茬的,严阵以待。裴大郎问道:“你是……”
“何府总管贺大。”贺大管家有些凄怆的道:“我家小姐已于今早辰时不治身亡,我家老爷夫人悲痛不已,派了小老儿前来通知裴府大公子,小老儿脚力不好,误了老爷大事。”
“不治身亡?”裴大郎反问道:“什么意思?”
贺大管家答道:“我家小姐半年前就道胸闷,感觉胸部仿佛为重石所压迫,不过盏茶功夫,就道无事,我家老爷并未重视。今日一早,小姐看了窗外花开得好,去了后花园不过一会儿,就······”说到此,他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哽咽。
不治身亡?去了趟后花园就不治身亡了!裴大郎脸色晦暗不明,道:“何小姐与我虽未谋面,也未拜堂,却也算是我的娘子,于情于理也应当前去祭拜。还请贺大管家安排。”
贺大管家谢过之后道:“公子的要求合情合理,只是我乃是一个下人,做不得主,还请公子待我向老爷夫人禀报之后,再来定夺。”
裴大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如此就有劳贺大管家了!”
裴大郎一行人打马回转,回了裴府,与裴老爷子和方氏道明缘由。裴老爷子气愤非常,道:“这事情也太凑巧了!不早不晚,成亲当日就没了新娘,这叫什么事!”
方氏拉住裴老爷子道:“何家也不是故意的,当务之急是向厅堂里坐着的来宾解释清楚,安排酒席。其他的,明日再议罢!”
裴老爷子出去主持大局,把缘由讲了,安排众人入座喝酒吃饭,宴罢,一家人坐在大厅里。
裴碧云道:“明日却是要去何府见了尸首再议!若他何府欺人太甚,打将上门,也是我们有理的!”
方氏道:“碧云说的有道理。何氏阖府上下全靠了我们,如何肯自断生路,明日看看再说吧!”
裴大郎与何氏秀娘并未见面,更谈不上感情二字,只是事关自身,旁听了罢!哪里有什么异议,收拾一番,自去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何老爷亲自上门,请了裴府上下前去参加何氏秀娘的葬礼,并请求裴老爷子让何氏秀娘葬在裴氏祖坟。
裴老爷子自然是不会答应的这种无理要求的,只应了参加葬礼。裴老爷子叫上三娘一起,前去看看何氏秀娘的死因。
何府四处一片白茫茫,凄凉的气息四处弥漫而出,就连照进来的阳光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未出嫁,就已身死!多么可悲!
裴大郎也为自己可惜,结婚当天,新娘身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笑话!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无力抗拒!
大厅内四处挂满了白幔,长明的油灯已经点燃,肃穆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厅居中处放着一具深红色的棺材。棺材还未合上,庄重而哀伤的躺在那里。这就是三娘进来时就看到的景象。何家怕裴府责怪,一副任由裴府查看的样子。
三娘借了为亡者上香的机会,缓缓超那句棺材走了过去,看到一个面色发青的女子盖着一条锦被躺在棺中,三娘仔细看了看,朝裴老爷子点了点头,回到裴老爷子身边,小声道:“若棺中乃是何氏的话,应该是死于哮喘。她鼻尖有些许花粉,应该是在花园中,由于近距离接触了花粉引起的过敏性哮喘。也就是气疾发作引起的死亡。”
裴碧云也上前上香,仔细打量了一番,对裴老爷子小声道:“我确定是何氏秀娘,与当日赏花宴上并无两样。”
裴大郎上前上香,并未抬头看何氏秀娘一眼,仿佛那棺材中躺的人与他无关一般。然态度倒是良好,让人寻不出错处。
裴府一行人回了裴府,三娘自去休息,裴家一家子端坐在厅堂。才刚坐下方氏就道:“何府今日太过平静了,我却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裴老爷子道:“他们今日怕是恐惧多过伤心的!大郎道要去祭拜,何府怕是怕我们怪罪!其实何氏秀娘本是病死,气疾本就无药可救,只能小心防范,我们如何怪罪人家!”
方氏接道:“只能怪大郎命不好,好好的一门亲事,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种事。以后大郎说亲,怕是要难一些了!”
裴老爷子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大郎平日行得正,坐得端。大丈夫何患无妻!日后定能找个贤妻!”
裴大郎道:“我暂时不想娶妻,日后再议罢!”
方氏笑道:“你不娶妻,碧云如何嫁人,小孩子不要说气话!”
裴大郎笑道:“我也算娶过妻了,妹妹如果姻缘到了,娶嫁由他就是,可不能拿我做幌子!”
裴碧云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说起亲事,也有两份害羞,立刻不依不饶,围着桌子追了裴大郎喊打喊杀的。裴老爷子和方氏看着孩子笑闹,也不劝阻,只当看热闹。
一时间,裴府上空的凝重气氛倒是少了不少,多了几分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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