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黑无常那一脚之后发生了点什么,得从洛三娘洗三那日说起。
却说出生那日,洛谦许了刘稳婆来操办洗三。
“洗三”是中国古代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就为了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朱妈妈生了两儿一女,自是有经验的,早早的予备好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一种点心)小米儿、金银锞子;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并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
为着洛三娘还用红丝线穿好的绣花针。这绣花针可不是一般的,朱妈妈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了足足三天,以便“洗三”时给洛三娘扎耳朵眼儿。
按照洛谦与徐氏的想法,本是不准备绣花针的,三娘体弱,大一点扎才好。然朱妈妈说了:“夫人,洗三那日老夫人怕是要过来的,他是长辈,若他说要扎。。。。”徐氏才点头,让朱妈妈准备了这绣花针。
“洗三”之日,来了许多人。
徐氏的母亲并二位嫂嫂早早的就到了。
徐家本是商贾出身。然徐家老爷在平定南蛮时立下大功,得封正三品怀化将军。徐氏也是嫡女,确是继室所出。
徐老爷早年丧妻,有一子,托给兄长后就南征了。秦氏乃是苗医,采药时救了重伤的徐老爷,时苗家人少,又深在大山深处,未曾参与叛乱,救了徐老爷后,秦氏又为大军指了一条山路,包抄了叛军,徐老爷感其恩德,继而娶其为妻。可以说,徐老爷当上将军,有一半是秦氏的功劳。秦氏也是正三品的浩命夫人。秦氏有一手好医术,徐家长子14岁才出天花,当时极为凶险,为秦氏所救。故而,徐氏一家关系及和谐。
本来“洗三”通常来的只是近亲,可这龙凤胎的巧儿,庄子上的都想凑凑,便来得多了起来。虽说“洗三”不过吃碗“洗三面”,并不要求太好的席面,可也架不住人多啊!
朱妈妈马上吩咐厨房把采买来晚上用的瓜果蔬菜统统用了,又吩咐二等丫头埋香去厨房帮着秦大娘揉面,多办几桌;转身嘱咐采买的张大家的并驾车的八万速速去采买晚上要用的。忙得不可开交。
庄户人家并不富裕,多送一些油糕、鸡蛋、红糖作为礼品。
赶巧的可不只是庄户些。王氏虽然不喜庶子,但得知庶子得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是大喜。忙叫了针线房的人赶了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带了小王氏过来了。这年,赵氏身子越发不好,已是卧床不起了,这出门更是不用提。
坐席时,照例让收生姥姥坐在正座上,当成上宾款待。
午饭后,刘稳婆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祭祀用的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徐氏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油糕作为供品。由王氏上香叩首,刘稳婆亦随之三拜。然后,将盛有以槐条蒲艾水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摆在炕上。
刘稳婆把四郎一抱,王氏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了个莲子状的金锞子,小王氏也跟着,亲朋亦随之遵礼如仪。
“添盆”后,刘稳婆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
四郎一下去受凉了,立马哭了起来。刘稳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用鸡蛋往脸上滚滚,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拿起秤砣几比划,拿起锁头三比划。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这一套做完,轮到洛三娘,同样的事挨个做了。
至此,由王氏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刘稳婆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随后,即向王氏请安“道喜”,想讨得了几个赏钱。
这时,小王氏开口了,“这位稳婆是不是忘记了,三娘还没扎耳朵眼呢!”
王氏微微皱眉道,“朱妈妈,你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怎的忘记准备绣花针了?”
朱妈妈见无法,忙道:“积翠,积翠,叫你拿得针呢!”
积翠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把手上的酒盅往刘稳婆那一递,刘稳婆便坐下准备与三娘扎耳朵眼了。
先把棉线穿在针上,又要积翠拿来两块冰,把冰敲打成枣子大小,然后把冰分别放在三娘的耳垂两侧,耳垂被冰冻得麻木无痛感时,刘稳婆又将两粒绿豆分别放在耳垂两侧,用手指慢慢持续地捻压豆粒。把耳垂上的肉搓开,把耳垂捻压得很薄。顺势将提前穿好棉线的大号缝衣针在耳垂最薄处迅速穿过,然后解下大针,但是要把棉线留在耳孔中。
婴儿不单单是身体弱,连着灵魂都弱得可怜。洛三娘和洛四郎本是双胞胎,比一般婴儿更弱小一些。一个洗三折腾下来,洛四郎还好一些,毕竟是哥哥,身体好一些,生生受住了。洛三娘就惨了,只是冷水一惊,就去了半条命,扎耳朵眼时一疼,这条命就算没啦。
还好这时黑无常一脚把洛玥踢了下来。洛玥觉着耳朵一疼,就哆嗦了一下。还好这是最后一下。耳朵眼一扎完,刘稳婆就把三娘递给王氏看。
王氏说了几句场面话,又给小王氏看了,周围人都瞅了几眼,才把两小包子还给徐氏。
本来孩子视力就不好,一团团影子在面前晃悠,洛玥一点都没兴趣。就琢磨开了:‘这黑无常踢的是我的屁股,怎么屁股不疼,耳朵倒是挺疼的。‘
正想着呢!卧室到了,一见洛玥,徐氏就唤了大丫鬟翠荷,“快去把我娘给的那上好的金创药拿来,与三娘抹上。”
翠荷应了声是,一路小跑,去了库房,寻金疮药去了。徐氏接过孩子,一阵心啊肝的。心道:“这么小的孩子,怎的遭这个罪呢。本想晚几年的,都是那该死的老虔婆。”
这厢徐氏心痛得不得了,那厢刘稳婆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被她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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