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鼻子。”
也许是那声音太温柔，也许是那动作太小心，她竟真实地感觉到了那种被珍视、被心疼的感觉。她蠕动着唇，哑声喊道：“傅子善……”
他低叹了声，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败下阵了。如果真的打算和顾雅意陌路，他接到电话、听到她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还会心慌？
承认吧，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满身油腻腻的狼狈女人，仍然抱有特殊的感情。
“你总是这样子，如果没有人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傅子善扔掉了一张张湿纸巾，终于勉强抹干净了她的脸。他拨开顾雅意的刘海，幽深的眸子竟是一瞬不移地望着她。
可是在顾雅意眼中，她只看得见傅子善倒影里狼狈的自己。她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所有的泪意。“谢谢你……我想回去洗洗，就不送你了……”说着，她边后退着，就要转身走掉。
被傅子善看到这样的自己，感觉真的好糟糕呢。
未想，傅子善却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他似笑非笑道：“我帮了你，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她垂首，她的胳膊上也全是油，脚下更是一滩破碎的鱼啊菜啊……这样的自己，她自己都嫌弃了。更何况是一向有洁癖的傅子善。她不自在地提醒道：“你的衣服会沾上油的。”
“没关系。”傅子善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她一点儿都不想继续让傅子善看到她这幅鬼样子。
“顾雅意，你在墨迹下去，会越来越多人看过来的。”傅子善示意她看过去，每每路过他们的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反正他不住这儿，不认识这些人，可顾雅意呢？
她几不可见地一僵，迎着那些探究的视线越发头皮发麻。傅子善微笑着，摇了摇彼此相握的手：“所以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她低低地应着，却是试着甩开傅子善的手。跟她靠这么近，傅子善身上也会沾染上一股烤鱼味道的。
“其实我本来想抱你的，”傅子善低沉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一怔，停下了动作呆呆地仰起小脸。
他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玩笑道：“你知道的，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洁癖。”傅子善伸出小指，与她比划着那一点点的程度。“所以没办法，只好手牵手了。”
“你的洁癖根本不止一点点。”她撇嘴，下意识地便要反驳。
他笑：“那是因为我们对洁癖的理解不到位。”
“不对啊……”她艰难地转回了思绪，蹙眉道：“你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要和我牵手？”
“你是笨蛋吗。”
傅子善的笑声低沉如大提琴，在她的心间缓缓淌过。动听的音符跳动着，她依稀间甚至听到了心跳加速的声音。她迟疑着：“你……”
“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么。”傅子善摸着鼻子，竟是带着罕见的羞涩。他别开脸，“反正就是你一直希望的那样。”
“那样是哪样啊？”她急切地追问道：“傅子善，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希望的是哪样？我也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希望的我希望的那样是哪样？”
这一长串‘你希望、我希望’，几乎能把人绕晕。傅子善咬牙，声音里多了一丝羞恼：“笨蛋。”
“物以类聚，你也是个笨蛋。”她鼓着腮班子，扁嘴道。
“傻瓜。”
“傻逼。”
“……”傅子善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轻声道：“真是败给你了，顾雅意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
“我喜欢你。”
“虽然你麻烦幼稚脾气不好眼神不行，可是看在以前的关系，我勉强接手你了。”
“顾雅意，和我在一起。”
她怔忪着，有些茫然地望着傅子善。刚刚，是她在幻听吗？
傅子善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真是一个怎么看都傻呆呆的姑娘。他抬手，本想揉揉她的头发。然而一看到她头顶的状况，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俯身，在顾雅意唇上轻轻一啄，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而后，他从顾雅意手上夺过钥匙，以主人家的姿态道：“进屋吧。”
顾雅意这才从石化中清醒过来。她移到傅子善眼前，丝毫不顾自己满身的狼藉。她直接勾住傅子善的脖子，主动献上了香吻一枚。
唇齿相交，满室旖旎，连带着这空气中都混杂着一股奇妙的味道。
傅子善额上有青筋跳起，眼见着自己被顾雅意蹭了满身，索性也放开了。重重地碾压着她的唇，深情缠绵，纠缠不休。
顾雅意的腿都软了，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靠着傅子善，才能勉强站直。她的双颊嫣红，唇瓣微肿。她掀起眼皮，斜睨着傅子善，真真是媚眼如丝。
傅子善低叹着，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不好了。顾雅意这么靠着他，蹭了他一身的油。他不恼就算了，怎么还觉得顾雅意似乎很可口呢？
“你真的喜欢我啊？”她笑得有些玩味，指尖轻轻划过傅子善的胸膛。
那打从心底的喜悦是真的，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是真的，然而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真实的情绪。她有些懵懂，有些无措。可这样的心情，她又该怎么去说呢？
傅子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推着她走进浴室。“我都被你蹭成这幅样子了，你还敢问这个？”
她很没心肝地笑了出来，是呀，傅子善现在的衬衫皱巴巴、油腻腻的，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性格。她笑得嘚瑟：“可我没有让你这么做呀。”
这幅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让傅子善好气又好笑。他径直开了花洒，把顾雅意推到了正中间：“洗干净再和我说话。”
她玩心大起，扭着水蛇般的细腰，她腻着声音道：“来嘛，来嘛，我们一块儿洗~干~净~”
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一声赛一声的甜腻。傅子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浴室。顾雅意放声大笑：“不要害羞嘛，子善，我们来洗鸳鸯浴呀。”
回应她的，是傅子善用力的摔门声。她还在大笑着，清脆的笑声透过门缝传了出去。傅子善靠着墙，听着那银铃般的笑声，唇角微微扬起。
然而门里面的世界，顾雅意渐渐止住了笑声，瘫倒在地上。在雾气弥漫的浴室里，她望着镜子上和她一样的人影，渐渐没了表情。
她，可以喜欢傅子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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