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维岚的家是青砖青瓦的四间大房子,两侧有厢房,玻璃的门窗,显得非常干净敞亮。
杨大凤的家跟这里一比,跟鸡窝一样简陋,费腾只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杨大凤的家里需要时时小心在意,不小心就碰到了房檩子。
费腾和二娃子进入邵维岚的客厅坐下,其余的战士在清风堡以外和邵维岚的大门设了岗哨,他们受过正宗的军事训练,站岗放哨是战士的基本业务范围,动作熟练,站姿标准。
仆人送来三杯茶水,邵维岚却不喝茶,在中国的传统中,茶水是给客人喝的,主人喝茶蕴含送客的意思。
喝下三杯茶,费腾才说道:“邵村长,弟兄们走了很远的路,都饿了,你有饭菜赶紧给他们送过去,他们出来当兵,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是为了乡亲们能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我这就去办理,请长官放心吧,饿不着老总的。”邵维岚转身出去,吩咐保安赶紧做饭,慰劳士兵。
邵维岚再回到客厅,二娃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十七军马上就要攻打县城,军长派我们来征缴粮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想必邵村长是了解的。”
“果然是来要钱的。”邵维岚暗暗心痛,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吩咐下去,一户出一元钱,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理应效劳。”
“噗!”费腾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心中大怒,忍不住插言说道:“邵村长,我们大军征缴粮草可不是来搜刮民脂民膏的,实话说了吧,钱粮都着落在你的身上,你出一千斤的粮食和三万元钱,我们不会动清风堡的一草一木。”
这种话本来是二娃子说的,由于邵维岚的推诿,被费腾抢着说了,二娃子没事干,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他是一个好动不好静的人,费腾能坐着一天不动地方静静思考,二娃子连五分钟也坐不住,他看到邵维岚的客厅里挂着中堂,就是书法的一种体裁形式,可惜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啥。
“一千斤的粮食和三万元钱?”邵维岚呆了呆,差一点被吓傻了。
费腾早就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养十四个人倒是用不上多少钱,可是他们想在大虎山立足扎根,就需要扩充队伍,购买枪支弹药,进行战斗储备,没有三万五万办不成事,也不管邵维岚是不是能拿得出这么大的一笔钱。
二娃子听到费腾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下要了三万元,吓了一跳,从看不懂的中堂上收回眼神,专注留神费腾,心想:“大哥,你也太狠了一点吧?这是要把老邵的骨髓榨干啊。”他心里想着,却没说话,凡是交易,都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先看看邵维岚的表现吧。
“邵村长,你感觉很为难吗?”费腾语气森森地说道,他心想:“邵维岚如果能拿出钱来,以后的清风堡我就罩着了。”
此时的费腾还是对邵维岚怀着深厚的期望,拿了人家的钱财,心中怀着感恩的想法。
邵维岚有一些身家钱财,但是财富并不等于现金,他有二百多亩良田,就算是一亩地能卖三十元钱,只能筹到六千元,加上家里有的现金,也不过才一万多一点,总不能把地卖了给军队上筹措粮饷吧?
脑子飞快转动着,暗暗观察,邵维岚发现来的这两位长官表情不一致,那个跟着团长的小兵很吃惊的样子,团长倒是镇定自若。
邵维岚心想:“这个年纪轻轻的团长胃口不小,在部队上应该有点来头,我该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顿时有了主意,说道:“长官,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您就是打死我也没用,这样吧,我有一个好主意,保证让长官筹措到军饷,快一点赶走日本人。”
“啥主意?”费腾也觉得这笔钱的数目有点大,一般的土财主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
“我有一个弟弟从小就喜欢赌钱,曾经在沪市和港岛那些大城市混过,在外面流浪了大半辈子,最近时局****,外面很不太平,才回到了家里,他赌钱出千的手法十分高明,我让他带着你们去沪市走一趟,凭着我弟弟的赌钱技术,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竟然是利用赌钱的办法筹措军饷?费腾也没有了主意,不知道此法是不是行得通,他转头看着二娃子。
二娃子在部队上只是机枪打得准,人比较机灵一点,见到街头巷尾的赌鬼,他却不是此道中的高手,见到费腾询问的眼神,也不敢直说他不懂赌博,只好说道:“邵村长,军中无戏言,保证你弟弟赌钱一定能赢吗?”
咬了咬牙,邵维岚硬挺着说道:“我可以保证赢钱。”
转过一天,通向沪市的火车上上来三个人,这三个人之所以让人感觉到怪异,是因为他们的打扮和长相截然不同。
一个是带头的年轻人,气宇轩昂,走路虎虎生风,腰板笔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个军人出身,最起码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就连气质都带着军人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劲。
紧跟在年轻人身后的是一个带着一脸痞相的男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眼睛很直,很锐利,总是眯缝着眼睛扫描年轻的女子。
最后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带着一脸沧桑的皱纹,头发花白,总是低着头走路,眼睛从压低了的毡帽下面观察四周。
这三个人就是乔装打扮的费腾和二娃子、邵维升三人。
去沪市的唯一目的就是筹措军费,扩张势力。
此时的社会形势十分混乱,管理者有政府的人,还有日军收买、拉拢的汉奸,还有北方组织上的人,基本上是三家都在维护、管理地方的政权,但是这三家都在发生小规模的战斗,不时打上一架,谁也不服谁。
有的时候出现了日军和政府共同管理一个县的现象,日军默许了政府的存在,缺钱少粮就跟政府索要,倒像是已经成为华中地区的王者一样,事实上,日军在战场的节节胜利,给他们造成了很快就能彻底征服中国的假象,大部分人都看不透未来的形势。
各方势力都在拼命抓钱,扩充势力,倒是给了费腾等人一个可趁之机,他们才能大摇大摆去往沪市,要不然的话,日军控制的地区建立起封锁线,他们想去任何地方都困难重重。
三个人坐在冷硬的木质座位上,互不交谈,犹如陌生人一样,费腾机警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是拖家带口逃难出来的,口音也五花八门,非常地混乱,火车开了之后,还有人在收拾行李,清点物品,弄得车厢到处都是障碍物。
“看来我们三个连行李都没带的人非常少。”费腾暗地里想着心事,他不想被人注意。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费腾的注意力,转头一看,原来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个二十几岁的时髦女郎点燃了一支香烟,眼睛看着窗外,自顾自地吞云吐雾。
使用打火机非常罕见,最流行的点火物事是火柴,也叫作“洋火”,因为火柴是泊来物品。
二娃子的眼睛一亮,对着费腾点点头,费腾也不知道他要干啥,只好跟着点头。
二娃子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座位上,对着一个中年人说道:“伙计,让一让,你坐那边。”
中年男子不太情愿,正在犹豫的时候,心里不耐烦的二娃子抓起他的肩膀,用力一推,然后坐了下来,中年男子非常气愤,比较了一下二娃子的身材,觉得打不过霸道的二娃子,这才忍气吞声,坐到了另外的位置上。
“大姐,给支烟抽呗!”二娃子立刻跟时髦女郎搭讪。
时髦女郎的眼神轻飘飘在二娃子身上转了一圈,朱唇微张说道:“当兵的吧?哪个部分的?”
“十七军。”二娃子挺了挺腰板,带着军旅特点的口气回答。
时髦女郎拿出一支烟扔给二娃子,说道:“我是少帅的人。”
“噗!”二娃子刚刚把香烟拿到手里,差一点掉在地上,中国的少帅只有一个,据说从老家被日本人赶了出来,手底下依旧还有十几万人马,驻守在西北一带。
这个少帅年轻风流,交际广阔,跟很多有权势的人来往,是一个名声响亮的人。
二娃子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叫二娃子,怎么称呼您?”他没有被对方深远的背景吓住,继续搭话。
“你叫我朱叶吧。”时髦女郎的心里有点奇怪,流里流气的兵痞子竟然不怕少帅。
二娃子的心里不是不害怕,而是他认为少帅肯定不在这趟车上,听到名字就吓怂了,也不是二娃子的作风。
“朱叶小姐好。”二娃子尽量让自己变得有风度,表现斯文一些,他可不想得罪少帅的人。
“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吗?”朱叶扬了扬小巧玲珑的下巴颏问道。
她指的是费腾、邵维升等人。
二娃子不由得暗暗皱眉,本来想跟朱叶套套近乎,在寂寞的旅途中发生点风流事,现在却被朱叶牵着鼻子走。
“是的。”二娃子是一个直爽的人,不屑跟女人说假话,当时就承认了。
“那个年轻人是谁啊?”原来朱叶看到气质不凡的费腾之后,也有一些心思表现出来。
“他是我们的师长,军衔少将。”二娃子紧跟着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们牵线搭桥。”
他的态度暧昧,表情猥琐,让人浮想联翩。
朱叶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啊,我很想认识一下军队里的实力派人物,他叫什么名字?”
二娃子急忙搜肠刮肚,愣是没想起来军队里有谁跟费腾的年纪相当,事实上政府军中的少壮派军官人数非常多,但是二娃子只是一个下级士兵,他能获得的信息少得可怜,因此才没有给费腾按上一个假名。
二娃子老老实实地说道:“他叫费腾,是新上任的少将师长,去沪市公干。”
如果拉一个现实中的名字,纵然是对得上年纪,身份也不相符,费腾这个名字非常陌生,朱叶根本没听说过,正因为陌生,她才相信二娃子的话,因为时局混乱,很多人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司令,转过天就被撤职查办了,也有无名之辈鱼跃龙门,成为身份显赫的将星。
火车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足足走了十个小时才到达沪市,沿路上不时有人上下车,越往前走,车上的人越多,最后挤得像是闷罐子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下车的时候,二娃子跟朱叶已经聊得非常近乎,他打听到朱叶从北平来的,到沪市避难,因为日军占领了北平,朱叶害怕受害,这才南下的。
虽然时局****,民不聊生,但是朱叶作为一个孤身的女子南下,千里迢迢,身份相当的可疑,就是费腾出门,还要带上二娃子。
人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幻想,那就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此时的费腾等人就是这样,尽管朱叶的身份可疑,他们还是相信她是一个有背景有来历的女子,不怕半路上遭遇到匪徒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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