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乔装

  这一战,让费腾多年之后也无法忘记,总是说:“本来可以减少损失,连一个敌人也不会逃掉的,但是我们没经验啊。”

  他说的没经验有至少四点,第一是埋伏的时候应该都在山坡的十米之内,他这一方在十米内,另外一边的战士却后来投入战斗中,双方缺乏配合。

  第二点是二娃子把机枪子弹全部打完了,后来的机枪就变成了烧火棍,这是决定站场优势的武器,没有发挥出作用来。

  第三是战士们的枪法太烂,乱打一气,日本兵的枪法比他们准确十倍,起码三枪就能打死一名弟兄。

  第四点是手榴弹扔的不对,爆炸的烟尘遮蔽了视线,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四个人站在狼藉不堪的战场上,心中愤怒的费腾上前把受了伤的敌人一刀一个杀死,冷血的费腾让战士们感到害怕,从前的费腾是一个书生一样的人,有知识有文化,今天的费腾却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都是这场战争改变了费腾,也改变了每一个人。

  挥泪草草掩埋了死去的战友,另外两个受伤的弟兄做了简单的处理,用衣服的碎片把伤口包扎起来,没有药按敷伤口,好在他们只是被爆炸的石头砸伤的,不是中了枪,如果中枪的话,也会继续死人的,单单是伤口发炎就要了命。

  前头的战士并没有走的太远,仅仅跟他们隔着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当枪声停歇下来,他们自动组织起六个人回来查看。

  二十一个士兵,一战之后剩下十四个,还有两个受伤的,特别是参加战斗的士兵,把弹药全部消耗一空。

  严重的问题摆在费腾的面前。

  以前在部队里有后勤来承担补给问题,现在他们脱离了部队,而且属于逃兵一类的军人,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跑出去那么远,部队的长官肯定要处罚他们的,说不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跑了一夜的众人疲惫不堪,当太阳明晃晃照射到头顶上的时候,身体暖暖和和的,困倦不可阻挡地袭来,转过一个小山包,费腾也挺不住了,回头一看,只有十四个人的队伍稀稀拉拉有一百多米。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声:“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

  看押俘虏的战士把汉奸用绳子捆绑结实了,然后跟汉奸贴在一起,铺上薄薄的毛毯,吃了个冷硬的馒头,嘴里还有一口残余的馒头渣渣没有咽下去就睡着了。

  一阵山风吹来,费腾打了个冷战,他做了好几个噩梦,不是日本的飞机来回轰炸、扫射,就是他被敌人的子弹穿透了身体,血液流干而死,睁开眼睛,想了一阵才记忆起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看了看太阳,已经转移到山那边去了,他急忙喊道:“起来了,都起来了,抓紧时间赶路,今天找不到人家就要在山里过夜了。”

  在他的督促下,战士们终于慢慢腾腾爬起来。

  “那个汉奸呢?”一个带着哭声的战士叫喊道。

  大家急忙寻找,原来那个汉奸趁着众人睡着之际,解开绳子跑的没影了。

  费腾十分生气,喊道:“五斤,你是****的啊?一个大活人能从手里逃走了,老子毙了你。”

  瘦瘦巴巴的五斤十分委屈,说道:“排长,是活人才能逃跑,死人还不能逃走呢。”

  听到五斤不服气,费腾拿起了枪,猛然想起来,他的枪里没子弹了,转头对旁边的曲伟杰说道:“把你的枪拿来。”

  曲伟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上去十分憨厚,磨磨唧唧说道:“排长,算了吧,五斤实在是太困了,那个俘虏只是跑了,没把我们杀了,算是幸运的啦。”

  曲伟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汉奸在跑的时候,拉一颗手榴弹,他们都得玩儿完。

  费腾瞪了曲伟杰一眼,然后说道:“五斤,这一次要处罚你,至于怎么处罚暂时没想好,到了目的地再说。”

  拄着没有子弹的机枪,二娃子问道:“排长,咱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啊?”

  “就在前方。”费腾抬手一指前方,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进行休整。”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排长费腾可能不打算回到部队上了,他们跟费腾的想法不一样,即使是逃兵的责任也由长官来顶着,他们是当兵的,逃离部队也跟着排长。

  费腾其实也很委屈,他不是逃兵,只是整个师都遭遇到了飞机的轰炸,众人四散奔逃,他被自己的兵夹裹在一起跑的,当时也有点蒙圈,愣是跑了一夜。

  他们都没有战斗的经验,看到战友死的死伤的伤,心里的冲击太大,经过早晨的一场战斗之后,每一个人都变得成熟起来,逐渐开始适应了战斗,再遇到飞机轰炸也不会逃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回头的路太过渺茫。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前面出现袅袅炊烟,在树梢上随风飘荡,温暖又体贴,投向任何一户人家,命运就有可能发生改变。

  费腾长长出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不需要在山林中过夜了,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们谁先去看一看?”

  “我去吧。”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二娃子毛遂自荐道。

  考虑到二娃子手里没有武器,费腾把缴获日军军官的手枪交给了他,嘱咐道:“脱下军装,穿着背心吧,小心一点,看情况不妙赶紧回来。”

  “没事儿。”二娃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他除了机枪的枪法比较准之外,没啥文化,是一个粗人。

  费腾交给他的手枪就是南部十四式,后来被称为“王八盒子”,当时也是一种很先进的武器,后来发现这种手枪很不靠谱,常常发生走火或卡壳现象,该响的时候不响,不该响的时候乱响,费腾不再使用这种枪支。

  二娃子接过枪,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插进后腰,然后撅着屁股放下手里的机枪。

  “呯——”的一声枪响,众人吓了一跳,有几个受惊的士兵哧溜一下躲进路边的树林。

  二娃子也吓得脸色苍白,手枪走火了,子弹射进他的后脚跟,把鞋子打掉一个边儿,他赶紧脱了裤子,手枪掉在地面上。

  他拍了拍胸脯说道:“幸好我命大,要不然的话,屁股就被射穿了,长官,这把枪您收好了,我的命贱,用不了这把贵重的枪。”

  费腾也觉得不可思议,很小心把枪管冲着无人的地方,卸下弹夹看了看,弹夹是满的,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枪管里还有一发子弹,没事了。”

  脱下军装,二娃子穿着背心裤衩走了,费腾命令道:“曲伟杰、管家。”管家是一个战士的名字,并不是职务。

  “到。”两个战士小跑来到费腾的面前。

  “你们带上武器,接应二娃子,如果遇到了大队的敌人,你们就跑吧,遇到了少数敌人就干掉,明白了吗?”

  “明白。”曲伟杰和管家对视一眼,心中凛然,看来他们不具备作战的条件,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吗?

  二娃子穿的是自己买的衣服,由于军费有限,士兵们穿的军装是部队下发的,内衣都是自己购买的,有的战士穷,连内衣也不穿,条件十分艰苦。

  穿着露出脚后跟的破鞋,机枪手二娃子就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样穿过树林,前面是一个山坳,十几米宽的小河绕着山坳经过,河水清澈,只有三四十厘米深浅,河床宽阔,看到长满绿苔的树木,二娃子就知道,夏天河水暴涨的时候,至少有五六米深。

  稀稀落落的柴草房杂乱地分布在山坳里近七八百米的空间内,石拱桥横跨河的两岸,桥只有三米宽,通体使用山上的岩石,使用白灰砌成,十分结实。

  二娃子注意到这里十分寂静,除了几声狗哮传来之外,没有人语喧哗的声音。

  他们看到的炊烟袅袅,正是村落里的一户人家,快到了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在烧饭,冒烟的地方更多了,二娃子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他伸手使劲按了按肚皮,对自己说道:“别着急啊,马上就有吃的了。”

  他独自一人没敢深入村落,径直走进最近的人家,脚步轻轻,院子里的一条大黑狗警惕地注视着二娃子。

  咬人的狗不叫。

  二娃子的头皮一阵发麻,顺手从这户人家的篱笆拆下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跟大黑狗对峙,他也不敢先挑衅这条看上去很威猛的动物。

  大黑狗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二娃子的身边,鼻子使劲嗅了嗅,猛地张开嘴巴,二娃子手疾眼快,赶紧挥舞手里的木棍,大声吆喝道:“有人吗?你家的狗咬人了。”

  “谁呀?”随着话音落地,从堂屋走出一个腿脚利索的女子,这女子生得浓眉大眼,两条黑黝黝的大辫子一前一后,前面这条搭在她的胸脯上,愈发显得她的胸脯高耸。

  这女子屁股大,胸大,腰肢细小,是一个能干活的女人。

  在部队里混了几年,二娃子进过几次怡春楼、销魂院那种地方,知道女人的妙处,却没有结婚成家,不由得对着女子咽下几口唾液。

  后来,二娃子决定落脚大虎山,跟这个女子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他也因为这个女子惨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

  “我是过路的,讨点饭吃。”好半天,二娃子的眼神才从女子的脸蛋转移到大黑狗的身上,因为大黑狗几乎要抓下他的裤衩子。

  “大黑,停下来,这位是客人,不能对客人这么没礼貌。”

  “没礼貌?”二娃子自言自语了一声,心想:“这女子说话有点嗲,不像是普通的村妇。”

  “你进来吧。”女子看了看衣衫单薄,露出一多半黑乎乎脏兮兮皮肉的二娃子,不由得直皱眉头。

  “好的。”二娃子看到大黑狗跑到女子的脚下摇头摆尾,这才大着胆子走进去,木棍却没扔掉,紧紧攥在手里。

  二娃子真的很饿,一进屋就掀开锅盖,看到锅里的米饭还没熟,上面的米汤直冒热气,传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二娃子眼睛立刻红了,不管不顾抓起一个白铁盆,把锅里的糙米饭盛出一多半,然后把白铁盆伸进水缸,兑上一些凉水,黑乎乎的脏手抓起米饭直接送进嘴里。

  杨大凤后来说道:“看到二娃子饿得那样,还以为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一个大男人能饿到那种程度,我的心都碎了。”

  杨大凤就是那个女子,静静地看着二娃子吃饭,直到二娃子把一锅糙米饭全部吃了,她才上前问道:“你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再做一锅饭。”

  挠挠头,清醒过来的二娃子有点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就做吧,咱们还有十几口子呢。”

  “啊?”杨大凤顿时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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