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水波霖霖中两相得宜。靳红绡的话像个绕指柔一样拨弄我的心弦,不过遗憾的是,他的话也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抵着磨着,一剪子把那条拉的直绷绷的弦一下子剪断。而我,被他入断弦的话语抽鞭的心头上淋漓淌血。
“所以,你觉得我只要有了靳比秀的爱,我就该感恩戴德,我就该知足常乐了吗?”
我单手支着下颚,声音冷淡,“靳红绡,我从來沒有想过要毁了谁,我不干涉你们,也请你们离我远一点。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嫂子。”
“你是谁对我來说不重要。”靳红绡一步步向我踱步而來,“你这个人现在必须和我走一趟。”
“怎么?”
靳红绡脚步一顿,声音谇吶,“十哥大病,大夏天里发烧到沒有意识,他想见你。”
我伸手打破水面的宁静,水面破裂的一瞬间,靳红绡美丽的脸也随之被撕散开來,“你要带我去见他?我劝你别自找烦恼,这件事要是被靳比秀知道……”
“你是有多自私?”靳红绡的脸庞又重新拼凑在一起,他凝视水面看着我说:“只要一夜,我们只需要你一夜,求你成全。”
靳红绡撕心裂肺一样的苦苦哀求。可是他的话语又不是十分详密,有些感觉有些感情我触不可及。
待在东宫这些日子,我从來沒听说过靳兰出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我记着他前些日子还和靳红绡一起來东宫拜见靳比秀呢。
那时靳比秀的回应是:让他们等着。
那今日靳红绡冒大不违深夜溜进东宫内院,其中一定有诈。
“我若是不愿意呢?”我站起身子,回头直视靳红绡,有试探有怀疑更多的是否决。
靳红绡语言里满满的都是诱惑,“你只要见十哥一面,我换给你一个秘密。”
“沒兴趣。”拂袖离开之际,我的手徒然被靳红绡拽住,他说:“阴拟歌。”
他说:“我知道你之所以委身在靳比秀的后宫,不为名不为利,你要的不过就是……我满足你。我告诉你真相的背后,我……”
水光一色中,如风的声音吹拂而來,“我去。”
……
“兰出······”
那个在我眼里一直很是清澈的人,此刻单手支颚一双美目晶莹剔透罩着我。
“你不用这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当初我用你想换靳比秀的命,现在也不例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浑身无力的坐在大床上,眼看着兰出倾身而起向我走來,眼看着兰出伸手过來把我按在怀里。
他抱着我坐在床上,对我耳边呢喃:“阿雎,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呆在我身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只是想看见靳比秀伤心欲绝的样子,一眼,我只要看他落魄的样子一眼,我就放了你,我发誓。”
我费力的抬起手臂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兰出把头埋在我的项窝里,嘴唇颤抖,“我也不想这样拘着你,可是你就像是一团火,我怕你火势燃烧的旺盛,又怕你随时灰飞烟灭,我抓不住你。靳比秀他还一直在躲避我,他……”
我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念头,声音却分外轻柔:“你放心,我不怪你。”
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样似疯实狂。
“靳比秀一直都以为我在窥伺他的皇位。呵,真是可笑,那位子冰冰冷冷的,我要它有什么意趣?我要的从來都是他的一个悔恨而已,不过他那个冷血的,他怎么会有悔恨这么高尚的情绪!”
我心里揣测,莫不是靳兰出答应了靳红绡不再窥伺皇位,靳红绡才如他所愿的把我骗到这个偏僻的院子里來?
“你放心。”靳兰出不断抚慰我的情绪,尽管我自以为自己非常的安定平静。“只要九哥,哦,太子殿下。只要是他來这里找你,我就会放你离去,到时候你去追逐你的自由,我去解决我的心结,大家彼此相安无事。”
我不知道靳比秀和靳兰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我也懒得去猜测。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想知道阴拟歌怎么了?他远在边境,他能怎么了?
我一边希望靳比秀快些來找我,让我逃脱靳兰出这里并且得知阴拟歌的近状;一边又希望他不要來,希望他平安无事的把我忘却,那样的话我们就两清了……我也不必为了查探安陵城的事时刻心怀忐忑。
兰出猛地抬起头來,璀璨一般的注视我,“你饿了吧?你看,这里有水晶饺子,青菜粥,馍馍饼······我都给你准备了。”
他就像献宝一样指着面前桌子上的食物,像个孩子一样。
我强忍住泪水,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可是靳比秀他从來都不知道。
“嗯,看样子很好吃。”我假装欢快的向他喊着。
“是是。”他惊喜莫测的起身快步到桌子前,手指飞快的夹着烧燕,葡萄虾。
我嘴里吃着他喂我的美食,看着他颤抖的手和脸上干涸的泪痕,我不想道破自己的窘境,也不可以向他张口要解药。我知道,他现在是非常敏感的,我不能去伤害他。
我吃完之后,被他拉过怀里,我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开。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烛火,我想起了那个大火燃烧的火房,我想起了那些一幅幅的画,我想起了残酷的月光,想起了青翠欲滴的竹子,那些如梦似幻的过往,那些情之所至的曾经。
是我想的太美。
兰出的下巴支在我的头上,他像从前一样环着我的手臂,我们彼此缄默无言。
第二日,我是被香气勾引起來的。
我睁开眼睛又是一桌子的琳琅美食,我闻着看着却沒有口味,身体还是酸软的,心还似死的。
曼帘后绰绰约约的人影显现,兰出掀开曼帘露出清爽干净的笑容,只见他手里滴溜溜的转着一个小绿瓶子。
我扬起脸上的笑,尽量的心平气和,盈盈的和他说:“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他俯身拔开瓶塞子,把瓶子凑到我的鼻子前,语气轻快,“是啊,我安排了一些地方带你去玩儿,但是前提是你可以活蹦乱跳的。”
我只感觉鼻子一阵的清凉,然后憋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看着他给我揉手指,揉胳膊,揉腿,看着他满面的抱歉,“都怪我,都忘记给你解药了,把你就这么放置了一夜,身上一定酸楚了吧。”
“早给我解药,我又何必酸软一夜。”我装作埋怨他。
一夜过去了,现在应该是早朝的事件。靳兰出在这里明显沒去早朝,那么靳比秀呢?他发现我的不见了吗?
听了我的话,兰出的手一顿,脸上生出一丝懊悔,“我忽然想起來,今天要上早朝,可是我忘了。你沒了,我也躲起來了,这下子可要露馅了,这会儿太子殿下说不定在暴跳如雷呢。”说完,他还肯定他自己似的点了一下头。我自顾自的活血化瘀中,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靳兰出狡黠一笑,“不过,阿雎,伤害你就是挫败太子殿下的锐气和傲气。我这么容易的给你解药,岂不是放了太子殿下一马?”
忽然一愣,整个人瞬间紧绷起來。只不过这个时候,靳兰出眸色一闪,轻轻地说:“吓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动不跳不开心。”
靳兰出依旧是原先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他那温柔的背后,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他说的话,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都让我背后生出细细的一层薄汗。
一连几日,都不见靳比秀的手下前來,更不要说是靳比秀本尊了。
我的消失并沒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天下太平,若无其事,这是东宫近日的动态。
靳比秀是丽朝的太子,他是百姓口中传颂的明君太子,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懂得趋利避害。况且,他身边有聪明的蔡孓,有英勇的靳红绡,还有一群支持他的朝中大臣。
抛去靳比秀不说,其他的人怎么能容忍他以身犯险,怎么会让他过來寻我呢?
我这颗棋子,看样子在靳兰出的手里是要废了。
靳兰出和靳比秀不愧是兄弟,他们两个人都有不动声色的本领。靳比秀遇到困难,他笑的越开心,他就越生气;靳兰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近日越发的温柔,笑语嫣然的好像刹那之间就要盛开出一朵花來。
可我终究是知道的,他开始烦躁了,开始急切了。
靳兰出的院子里摘种了满满的一园子盆栽兰花,这种只有在幽谷绝淮中生长的兰花,此时生机勃勃的在盆里竞相开放,一个个盆景填充满了院子,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这些兰花都是靳兰出精心栽培的,单看兰花的叶瓣,就知道主人在它的身上究竟下了多大一番心血。
盛夏是不常下雨的,可只要一经來雨,那必然就是一场瓢泼大雨,气壮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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