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指柔

  一夜的缠绵悱恻,一夜的斗转星移。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梦境里,沉溺的无法自拔。

  清晨睁眼,靳比秀已经不在我身边。只是那枕头的深陷和他紊乱的气息在提醒我,昨夜我们是如何的鱼死网破,如何的抵死相搏。

  我们好像大干了一场,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肯示弱。直到纵欲最后,留下现在我那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在打哆嗦。

  初夏的到來混合着傲然的日光,在一片宁静的气氛里,我不后悔也不兴奋,就像窗外那扶风而起的柳枝一样,遵从心意顺势而行。

  当房外有人意识到我起榻的时候,大家鱼贯而入。遵从旨意给我更衣洗脸,遵从旨意为我献花献宝,大家都是低微着头,单看表情看不出什么,不过大家的小心谨慎真是让我略微的有些意外。

  她们在怕我,也在躲避我,她们对我敬而远之,那种被称作为距离感的东西,被大家明目张胆的实践出來,还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

  可是,心已经被捅了一个窟窿,又怎么还会在意它会更加破败不堪呢?

  对于她们对我显示出來的陌生和远离,我倒是无所谓。谁让我丢失了家庭,遗失了故土,沒了亲人沒了贞洁,只有一副皮囊在行尸走肉着,苟然残喘。

  我披金戴银的像个漂亮的人偶,被安放在树荫之下。那偶尔从大片树叶之下投下的残光,根本沒有机会來触碰我,它刚刚移动到我的脚边,发梢,就会有人及时的把它们给遮挡住。

  大片绿叶的海洋般摇荡,风温柔的摇晃枝丫,蝉在嘶鸣,凤凰花紫玉的竹……我那思念的人儿啊,由远至近,步步向我踱步而來。

  淡紫色身影,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发出出淡淡的光辉,他用金彩玉高绾着冠发,流云的乌发服顺披散在背后,他那样好看。

  “这么安静的在树下乘凉,好难得这么乖乖的。”靳比秀侧身向我坐了过來,他眉目如画,浅笑吟吟的抚摸着我的发,“还疼吗?”

  我听到他的话,不禁想起昨夜的纠缠來,瞬间双颊如火燃烧。一只手拽住他的衣带子,一只手揽过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怀抱里。

  靳比秀的胸腔在震动,他的笑散发的更加欢畅了。

  抬头看他,靳比秀的肌肤上流动隐逸的光泽,眼睛里闪动着千般的璀璨光芒。

  感觉到他的双手紧紧锁住我的腰身,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阿雎,我还拿你怎么办好呢?”

  清风扶來,我把头在他怀里乱动,直到他不耐烦的用手按住我的头,我才好脾气的重新缩进他的怀里。

  只是这次,我的唇对准他的胸口,轻轻柔柔的,不紧不慢的隔着一层娟衣亲咬起來……

  靳比秀远沒有他的相貌那么温雅,深接触他后,那种天然的霸道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间接的,连他对我的态度也因为他骨子里那份霸道而日渐兴盛。

  我不是他后宫的妃嫔,也不是他身边的侍婢,我是他肆意妄为之下欲盖弥彰的情人。也许在我救他的那一天,我就高估了我自己。

  我以为自己在不济也会是他后宫佳丽三千里的一员,结果到头來,我是他手里个名无分的宠物。

  我任由他召之即來,挥之即去。生生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可即便是这样,大家对我的处境也是羡慕多于同情。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

  因着靳比秀的荣宠,戚雎这个名字,再次的成为了舆论的焦点,成为众矢之的。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应和后果。

  谋杀我的子民來陷害我的那个人,会不会对我再次出手?把我一网打尽?

  借着靳比秀对我的恩宠,我把自己推向舆论的顶峰,我要让全天下人都记住刻画我戚雎这个人,我要让恨我的,害我的想方设法把我置于死地。

  我站在光明处等着阴谋的到來,我等着和他们玉石俱焚,生死同归。

  我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也有自己信念的依托。每当有人來刺杀弹劾我的时候,我的名声就更响亮了一些,距离背后那人就更近了一步。

  因为此时的我不得不仰仗靳比秀而生存,所以我对他越來越乖巧越來越温顺。我把从前的脾性隐瞒在内心最深处,我不敢去想不敢去挖,只怕一个不小心他们被我搔的鲜血淋漓,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其实,我和靳比秀之间,最多的感情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纠缠不清。在这段感情中,我除了对靳比秀的欺骗,沒有对不起任何人。

  甚至是兰出。

  兰出,我们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和追求,我有我的选择和决断,谁都不能说谁对不起谁。就好像不能够说他不顾往日情谊,在霍国毅然决然的扔下了和他订婚的我;也不能够说我利欲熏心在走投无路之下,委身和靳比秀颠鸾倒凤,给靳兰出带龟壳子。

  我之所以这么厚颜无耻的在这里款款而谈,是因为那些背叛和伤害远比流言蜚语來的更为猛烈。

  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叔嫂同床,什么红颜祸水……

  我不怕自己声名狼藉和条条的罪责,那些条款和报仇雪恨比起來简直是微不足道。而且我也认为就算靳比秀因为我而臭名昭著了,这天下,这皇位他也坐的当之无愧。

  只是,这段孽缘中,最无辜的人当数荆姬瑶了。

  她那么小那么单纯,而我,我抢了她的洞房花烛夜,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那一夜。她一介公主之身,独在异乡远嫁异客,而我这么她嘴里叫的姐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让她沦落为宫人和达官显贵口里的笑柄。

  我霸占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耀和恩宠,霸占了她的丈夫……只要事情解决后,我发誓我会悄悄离去,还她这里一片净土。

  只是,我和她之间的尴尬总是在所难免。

  譬如……现在。

  金牡丹的胜放,让我眼花缭乱。

  目光接触到那一抹大红,眼前的人把我震的心思凌乱。

  她纤腰微步,小脸嫩秀娇气。金步摇和深海玉珠子在她的鬓间垂下,摇晃。婀娜的身段加上她的顾盼生姿,都让她像烟火一样绚烂夺目,熠熠生辉。

  她一人当先,身后跟着大帮的侍女内监,声势浩大。

  “太子妃有礼。”我双膝弯曲,态度虔诚,语言谨慎。

  荆姬瑶立马上前伸手扶起我,她还是那么精致,只是那金光闪闪的头饰挂件让她稚嫩的脸庞显的有些老气,有些威严。

  “姐姐哪里的话,快请起。”荆姬瑶十指纤纤堪堪的扶起我的身子,她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开始左右端详,过了好一会儿,她神情恍惚复又笑说:“姐姐经了人事,越发的美了。远远看着竟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凤凰花,这近看又像一只出尘难攀的空谷幽兰,让人爱惜。”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只能笑,只能装傻,心里一百二十分的难受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敷衍,“太子妃娘娘谬赞了。”

  “殿下这几日可是都在姐姐那里?”荆姬瑶拉着我的手,端庄大方,“是妹妹愚笨,好几日都见不到殿下。本來春初殿下就要点花女纳入东宫的,这一來殿下身在外朝,二來……也被这大婚给耽搁了。这些日子,就该给太子殿下收纳新人了。”

  我一愣,荆姬瑶就眨眼睛接着说话道,“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眼下殿下宠着姐姐的要紧,这新婚的热乎劲还沒有散,妹妹本不该趟这一趟浑水。只是祖制不可违,还请姐姐原谅。”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凝固了的,心头那说不上來的酸涩感觉让我很不好受,对自己,对荆姬瑶。

  祖制不可违……对啊,我倒是忽略了靳比秀是一国的储君,他是执政太子,他应该有很多配得上身份的女人,那些女人里,除了荆姬瑶和我,还应该有什么顾命大臣的孙女,什么大将军的长女……很多很多,多到他只要一天临幸一个,就会把我遗忘。

  想到这里,我哂笑出來,我对自己的爱情哪里來的那么多的期待?当真可笑。

  “太子妃娘娘不必忧心,殿下近日经常在太和殿弹琴练字,太子妃大可以去那里找殿下商议这事情。恕贱婢身份卑微,不能侍奉在太子妃身边,陪太子妃和殿下一起斟酌一二。”

  荆姬瑶的手掌暖暖的,她叶眉之下眼眸瑰丽,嘴唇笑着撩人风情。她肌白如雪,整个人由内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姐姐怎么也和那些俗人一样这样看待你自己?什么奴婢啊卑微的,殿下早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你不要伤心。”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紫竹的影子投在我的双脚旁,我说的有些漫不经心,“也还好,身份什么的对我來说沒有什么益处,还是留着空位给其他的姐妹吧。”

  无意的低头,让额头间的珠花在随风颤抖。

  也许,春天还不想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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