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出的府邸沒有太子府那么繁华那么气派,也沒有霍国霍蕴府邸的那份精致和落尽,它更多的是一股子淡淡然然,所有一切浑然天成。
他的院子和他的人一样,无非就两个字评价,舒服。
我前脚进了兰出的府邸,我安陵城一干将士就簇拥而上,把我围的是密不透风。
“马车越安静老五我们就越感觉不对,少主什么时候这么娴静过?平时就算是在马车里睡着了也得先出个声。”说话的人拍着脑袋自诩智慧。
“马夫也不对,给他酒他不敢喝老子当下就觉得这有问題!我们把帘子一掀开,果然少主沒了,被调包了!”说话的人双手一摊。
“兄弟几个就赶紧的逼问车夫和小妞,是威逼利诱就差出卖色相了,丫的软硬不吃!”说话的人破口大骂。
“这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在院子里疯姑爷回來再做定夺。等了不大一会儿,少主就回來了!”说话的人身为激动。
“好!”我伸出双手制止住他们的七嘴八舌,“我刚才是见一个旧人了,沒有大碍,都歇息歇息散了吧。”
我话音刚落,兰出就发丝凌乱的快步进府。他看见我们一帮人明显一愣,紧接着他舒了舒气,又恢复他先前温文儒雅的样子來,“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一会儿让丫头们去安排各位的住所。我这里不比安陵城府,小了点也不知道大家住不住的惯?我平时不在府里,都是管家在打点,大家缺什么都去向管家要。”
将士们面面相觑,好歹是有人缓过神來,“住的惯住的惯!这不比咱们糙家舍业的好多了?姑爷,你和少主先歇着,咱们这就去!”
他们一阵风似的走了,我只得迎身上前,“见过皇上了?皇上怎么说?”
兰出接过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内室,“父皇说改日要在宫里见你,你也不用怕。父皇平时和戚将军一样,威严的可亲。”
我看着兰出微笑的样子,总觉得那层微笑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阴郁。
刚刚一支祁连兵的人在院子里大张旗鼓的,兰出只是淡淡一句话带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帮人大张旗鼓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兰出不问也不探索,他不瘟不火。
他那样一个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可是如果我坦白了,结局就会改写。表姐曾经说过,沟通是最好的一剂良药,它可以治愈猜忌拉进距离。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我鼓起勇气站在门前,“兰出,我要告诉你,我刚刚去见靳比秀了。”
他显然沒有意外,“那还沒吃饭吧?正好我也沒吃。我去吩咐厨子做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端进屋來。”
我侧身挡在他脚前,郑重其事的说:“虽非我愿,但我确实见到了他。”
兰出握着我的手一怔,眸色有什么在涌动,可他语气依旧平稳,手掌依旧宽厚,“情理之中。外面冷,走,进屋说。”
拔地而起的寒意突然间汹涌起來,我一个哆嗦便和兰出双双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屋里几株腊梅花,碳火熊熊燃烧,恍惚间倒让我想起了一桩旧事,半年前在靳比秀伙房里烧的画。
小榻上摊着一张白虎皮,屋里美人鲛纱拢在柱子旁,一对泥人摆放在窗台显出一丝童趣,兰芷的香气弥漫四周。
兰出把我放在白虎皮上,他则坐在旋木椅上。眸倾天下间,流连于我,“说吧,你要说的事。”
他的坦然让我猝不及防。我紧紧抿着双唇,只是这时候多了份忐忑不安和力不从心。
气若游丝一向形容病美人,但我要把病字后的美人去掉,我要用气若游丝來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我,一时大意。见了……奸夫,你会在意吧?”
兰出哑然失笑,他伸手揉着我的头,像我阿爹一样,“阿雎,我不喜欢你对九哥的笼统概括,你这样说你自己,我想我真的会在意。”
我低着头,手指绞弄着衣带子,耳边传來兰出轻灵的声音,“今天的皇宫很热闹,九哥的人办事从來都这么尽心竭力。他难得有求我的事,怎么着我也得成全他。”
“那你……”
“只此一次,阿雎,不会有下一次了。”
兰出声音轻而坚毅,柔和的五官在光的反射下也棱角分明。我靠着他的怀,进退两难,不知输赢。
仔细算算再有两天就要到除夕夜了,冬季在寒冷里热闹。兰出虽然身为皇子,却沒有职务。相较而言,靳红绡都比他更繁忙些。只是眼看到年关,他也被这个那个皇亲贵族拉出去帮忙处理政务。
皇子即幌子,我觉得拉他出去就是个幌子而已。因为兰出刚走,宫里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进兰出府里宣纸,召我进宫觐见陛下。
我想丽朝皇帝这次召我进宫一定是嘱咐或者警告什么的,在兰出面前有不能说的话,那就是警告或者暗下给我下绊子一定是占了绝大多数。
我下跪接旨,独自一人跟着公公们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红红火火的宫墙还是那么宽那么长,莹莹的雪被清扫到墙壁两边。路上铜铸的雕花鱼缸里沒了鱼却还盛着水,宫人们的衣服宽厚,步履不停。因为天气变了,其他的也跟着变了。
白发公公带我左穿右穿到了前殿的花园子。花园里除了冬季里的花朵还有冬季里的树,一片盎然。不过常见的梅花这里沒有,松柏倒是多的很。
假山,仙湖,白玉桥还是那个样子,终身美丽。
我们正走着石子路的时候,那熟悉的一抹紫色剪影静静地站在路中央。看他泛白的容颜和袍子上的寒气,显然他已经恭候多时。
我和大家走上前随着他们点头请安,“太子万福。”
“起客。”
“诺。”
大家退到一边给太子殿下让路,让他先过。
可是我心里嘀咕,他在这里都站了好久,应该不会想要过去的吧?他如果不走,这一大帮人在这里等他先走得等到猴年马月?
果然,我们低着头弯着腰端着手连脖子都僵硬了,可太子殿下依旧沒有要走的意思。
一阵冷风吹來,卷起了细细飞雪玉花,它们落在石阶上,落在桂树上,落在我的鼻子上。痒痒的感觉不停的骚动着我,一个沒忍住,我就啊切一声打出喷嚏來。
寂静无声的大路啊,一动不动的人啊,雕塑一般的太子啊,全被我这突如其來的喷嚏给打破安静了。
万幸,四周还是定住的,沒有因我而改变。我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鼻子,悄悄抬起半个头看那‘作恶多端’的太子殿下究竟在干什么!
好死不死,抬起头的我被一双葡萄般水晶黑秋秋的眼珠给衔住了。他眼睛里万年不变的笑意更加深邃,眼珠晶莹剔透的罩着我,放肆而大胆。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爱看我出糗啊!
我放下手直起身子看他,后者一脸无惧,笑的天真。
“太子殿下恕罪,这女子是皇上要宣见的人。触犯到太子的地方请太子宽容。”在白发公公的带领下,园子里路过的,原就在的,他们上跪下跪匍匍匐匐的在园子里乌压压的矮下了一片。
公公是个有善心的公公,公公也是个有权势的公公,公公更是个怕太子的公公。在丽朝太子地位仅次于丽朝,更何况这个太子还是个德行兼修深得民心的监国太子。
靳比秀随意的低头拢拢他雪白绣着紫花的袖子,眼睛却依旧瞟着我,“父皇宣这女子觐见,有什么事吗?”
难为白发公公这么大岁数了。你看他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回殿下的话,奴才不知,但这女子是从十皇子府里接进宫的。”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太子殿下明鉴,这是十皇子的女人,老皇帝叫她进宫十有**是找她训话呢。
靳比秀慈眉善目的详装不知的样子,“十皇子府的?你们都忘了,她不是那个我从殊妃手里带出來的女子吗?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
“老奴年老眼拙,甚为惶恐。”白发公公颤颤巍巍的在地上,手连带着发冠都在颤抖。
“你是老了,那你们呢?”靳比秀盯着我,嘴角轻扬。
“奴婢知罪。”
“奴才知罪。”
声音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恍恍惚惚,甚为可笑。
“你听见了?”靳比秀终于笑的欢畅,“阿雎,你是我的人,谁都沒有忘记。”
我紧咬下唇,直勾勾的看他。靳比秀笑着一步步直到走到我的身边,他缓缓低头,唇瓣贴着我的耳垂,声音轻轻,“兰出忘了吗?他也不会。你想要和我画地为界,可是难得很呢。”
“你在这耽误我半天时间,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我嗤笑反问。
“不是证明,这是提醒。说白了,我只不过怕你忘了而已。”靳兰出咬着我的耳垂在口中摩擦,“你知道的,你的记性一向不好,总是喜欢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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