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疼痛的脑袋迷惑性的起身,睁眼望去,玉镜红窗银装素裹,茉莉插花珍珠垂帘。天已大亮,榻旁的他用优雅姿态勾勒着睡意朦胧。
大概感觉到床边的动静,他单手托着下腮睁开了璀璨星眸。
相较我的别扭,他显得分外坦然,那份坦然里甚至还有莫名的欣喜满足。
“兰出。”
“阿雎。”
我们同时出声同时对视同时缄默。
终是他又开了口,“晋公子昨夜把你交给我时你已经酩酊大醉,今天一大早晋公子走时我们看你还沒有醒酒就沒有叫醒你为他送行。晋公子临走时让我转达他的话,他说,一人一马一江湖,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看着兰出一本正经的脸,想起晋庆痞痞的样子,忽然心里万分的释然。
珍惜眼前人……眼前人,沒有那千年冰莲花的拒人千里高不可攀,他是那么春意盎然的如火如荼;眼前沒有那人的春花晓月高贵清远,他却也脱俗绝尘优雅隔世。
他眉眼也隽秀,凤仪也绝妙。重要的是,眼前这人将是我未來的夫君,我孩子的爹,我一辈子要与之同行同住的人。
我扬起笑脸,伸手揉搓兰出的秀气双颊,“知道了,夫君大人。”
兰出耳根红红的,双眼溢出的狂喜有如过江猛兽,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你的,你的意思是?”
我的眼里流露认真和喜悦,“我的意思阿爹想必已经告诉你了。”
他睫毛抖动有如蝉翼般轻薄,欲振翅而飞。他的手温暖轻缓悄悄地覆盖在我放在他双颊上的手,“我,何其荣幸。”
我叹了口气,双手顺着他的面颊滑过他的后脖领,我身子前倾紧紧抱住他,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颈边,呼吸他身上的兰芷气息,我声音准准,“兰出,你错了,那个何其荣幸暗自庆幸的人应该是我。怜你不弃,戚雎夫复何求。”
兰出慢慢地慢慢地收紧臂膀,“戚雎,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当然。”
“唉呀妈呀,看见了不该看的,我进來的不是时候啊!”门忽然被打开,裴云白鬼叫着蹦脚说:“兰出好友,我可是找你去见师傅也就是你老丈人的,我明心可鉴,真是拳拳一片圣心啊!”
我从兰出的怀里爬出身子,看着裴云白双手捂脸眼珠却在指缝中上下转悠打量我俩的滑稽样。我又气又笑,随手拿起小枕向他撇去,“既然知道自己进來的不是时候,还不出去!”
裴云白一边闪躲一边向兰出求救,“兰出好友,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一边的。你不能因为她就背叛咱俩半年的情谊!快救我!”
兰出笑着上前连着我的胳膊在一起抱住我,他好听的声音响起,“还不快跑!”
“得令!”裴云白一脸终于有人能制住你这个恶婆的表情,垫着脚跑出屋外,还不忘传音入室,“不愧是我好兄弟!有出息!”
“瞧你那点出息!”我笑着瘫痪在兰出怀里,兰出亦然。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我有些迷醉。
他呢?
我和兰出走在院子里就被我的府邸人或欣慰或畅然的表情弄得不知所以,谁知我俩终于双双走入了阿爹的书房,阿爹却也是一脸笑眯眯的顶着鼓鼓的小肚子,一挺一挺的满意的观望我俩。
我羞的一跺脚,半埋怨半娇羞,“阿爹,你看够了沒有!”
“哈哈哈,吾家有女初长成,阿雎也有害羞的时候,哈哈!”阿爹抱着鼓鼓的小肚子缕着胡子,笑到情深处又拍拍兰出的肩膀。
“好小子,以后你就是这安陵城的姑爷了!我一大早就满城张榜告诉全城的百姓这个喜讯了,大家都很满意你,说你面白牙口好一看就是有福的人。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身板子有点弱,不过这你不用担心,咱们后期给你补补就是了。哈哈。”
“阿爹,又不是挑牲口,什么叫牙口不错。”我挽着兰出的胳膊说。
“哎!兰出贤侄啊,这丫头曲解我的意思,我可万沒有这意思啊!”阿爹解释的胡子都非了起來。
兰出笑笑,“将军不用解释,我晓得,是阿雎又淘气了。”
阿爹笑着拧我的鼻子,“就你淘气。”
我笑着摇头,表示对他俩话不认同。
阿爹回身坐在原木大椅子上,伸手示意让我们也坐下。这时聘聘婷婷的出來几个侍女换了火盆碳火,上了茶水给我们。
等我们喝了一口茶水,阿爹才揉揉鼻子说出了他找我俩來的意图。
“兰出贤侄,你在安陵城呆了小半年,说实话这些日子我不仅把你看待成自己的女婿,我更是把你当成自己半个儿子一样。我只有阿雎这一个独女,平时待她未免娇纵些。”
阿爹顿了顿又说:“她要是倔脾气上來了,烦请你多多担待一些。日后等我百年归去,这安陵城上下老小也要承蒙你多加照顾。”
兰出弯腰行礼,“将军放心,阿雎自是不必说,安陵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万死不辞。”
我挥过心中的感伤,伸出四个手指比划嬉笑着,“阿爹你这话说的未免过早了些,你才四十岁啊!”
阿爹哈哈大笑,指着我说:“你看她,不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兰出听了阿爹的话也看着我温柔的笑着,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温暖如初。
阿爹清清嗓子,复说道:“眼看要到年关了,兰出你也应该回丽朝拜年了。”阿爹抬眼看着我俩说:“不过,你这次回丽朝我希望你能带阿雎一起回去。”
我立马打断阿爹的话,“那沒有我,你在安陵城过年岂不是很冷清?”
“这丫头!你当初逃出安陵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不是会冷清?这会儿知道卖乖了。”阿爹翘着小腿,“不是还有易亭云白呢?”
“香易亭整个一闷葫芦,裴云白还会陪你过年?他早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吧!”
阿爹双手乱舞,“你别打断我说话!我说到哪儿了?”
“啊,对!”阿爹想起话头又说起來,“阿雎,你这次和兰出贤侄去丽朝,我主要就是想让那老皇帝把你俩的婚事敲定下來。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咱们安陵城是认可你俩婚事了,可是他男方除了兰出师傅的认可,还沒有人知道你俩的事呢!你到了丽朝那里,一定要好好表现,可别让人家把你退回來。那可真丢脸啊。”
“啊!”我把手从兰出的手中抽出來,惊呼道:“退货?他敢!”
兰出复抓住我的手,笑着解释,“不敢不敢。”
我得意的看着阿爹向他示威,阿爹按着椅子上的扶手把自己的身子向椅子里提,“你可拉到了吧,你有几斤几两我做爹的还不知道?你不闯祸我就烧高香了。”
有这么灭自己孩子威风的爹吗?我摇头笑笑。
“我给你们安排个马夫,你俩明日就上路吧,再晚就赶不上年关了。”阿爹缕缕胡子,“给你俩带一队精兵跟着,以免路上有什么意外。”
“嗯。”
“我还准备了五车的礼品,说清楚啊这不是让你带着玩的。阿雎你到了丽朝,也得给小叔小姑子点见面礼打点打点。”
“哦。”
“再我就叮嘱你,别沒事惹事啊。乱世里你别老爱打抱不平什么的,沒有你的瞎掺和人家说不定过得更好!你一掺和还可能坏事了。”
我伸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了,和人好好相处,不要逞能替人出头,我知道了。”
阿爹茬茬的好像想不出什么话來了,嘴嘟嘟的梗住了沒有言语,他楞楞的想了半晌,“沒别的事了,你先回房睡吧。兰出贤侄留下陪我说会儿话。”
我同情的看了眼兰出,小声说:“阿爹平时不是这么啰嗦的,坚持住。”
“你说什么我都听见了,你再不走就和他一起留下來陪我说话。”
“我走我走。”
我下了椅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房外,一阵寒气吹來我大呼一口气回手关上房门。
院子里红梅点点,瑞雪潇潇。月光披洒下來被白雪反射,让整个院子看上去都通亮通亮的。
我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嘎吱嘎吱的响声如同小老鼠。
红梅下一个白色人影儿,他戴着狐裘帽子,仰头看月。
“呦!”我快步向前走去,他一动不动。我欢快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转身跳到他的面前,红梅挡在我的眼前。
“香易亭,你冻僵住了不成?死冷寒天的,你在这赏月看花呢?”
香易亭伸手摘掉我眼前的红梅,他寒如冬月的眸子颤抖的看我。
“哎!”我双手在他面前乱舞,“你怎么了?”
他细细碎碎念,“阿雎,我沒有忘记。”
“什么?”
“那一年的雪,那一年的梅,那一年的你我他她。”香易亭双手锁住我的肩膀,“你要一直幸福下去。”
我呆呆的,“那你呢?”
“耘溪不能白死,你要幸福,我要复仇。”
他眼神气势如虹,全身寒气逼人,好像是从地狱里挣扎出來的幽灵一样,他在对他自己宣誓。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