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叠叠的房屋一层套一层,环环相扣的水池臭气自池底而发。我跟着兰出跳进这古墓丽影似的房屋,肃穆的无华的屋子把人的心压抑的控制在胸腔的牢笼中。
府外的叫喊捉拿声一片。
府内兰出不紧不慢的紧拽着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前行,他似乎对这魏玮提督府甚为熟悉。你看他知道什么时候卫兵倒班,什么时候侍女朝礼,只见他步履不停的错过一房一居,绕过鹤岚房檐的屋子就一头扎进了红彤彤的房子。
关上门后,我抬头压低声音问他:“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这里就是我丽朝的迎宾阁,但凡是外來之客都会寄宿在这里。”兰出衣带飘扬,“看样子这那东庸是早有这坐拥魏玮都府的心思了,他做主东宫自然就会按照老规矩來。霍国前來使者就一定会在这里接待來客,到时候我们可以方便和自己的人联系。”
我伸手拿起一个摆放在桌面上的水晶梨,大咬了一口,“你的人要是沒有一定的能力,你我恐怕会出不去这都府啊!”
“无碍,我们只需要乔装在她身边即可,等待时机伺机而动。”兰出眸子幽幽,定定的看着关闭上的门窗。
我略一思考,觉得这法子可行。我们不似晋庆那么风风火火的让人‘记忆犹新’,相貌沒有多少人记得,乔装的方法还真是不错。
这迎宾阁楼已经过了侍女的打扫时间,它静的出奇,恨不得连细小尘埃的错落都稀疏可见。
我俩仔细藏身在隔空的楼梯阁楼上,拿下梯子,关上了阀门。
隔了好几层的门窗墙壁,都依稀听见那东庸的狂躁怒吼,大笑打骂。那声音如雷震耳,轰隆隆的地动山摇。
我在阁楼上寐了一小觉,温温闷闷的气氛加上呛嗓子的呼吸不畅让我难受的睡不着。忽然感觉小胳膊被晃动拉扯,一睁眼睛,兰出如秀。
兰出见我醒來上手就捂住我的嘴,然后带着我向阁楼的隐秘处移动。
原來是有人來了。
我眨着眼睛看他,他缓缓把手放下。在我二人移动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此时已经临近黑夜,楼板透着楼下的微弱光芒隐隐照明。
等我们匍匐在楼板上,楼下的声音也清晰的隔板传來。
“姑娘,您歇息吧。二楼如果您想看看,奴才这就去给您掌灯。”我认得出來,这谄媚市侩的声音必然是那打斗场的中年男子无疑。
我透过木板,使劲向下看去。
红木大椅旁站着十來个人,弯腰陪笑恭敬有礼的一波,风淡云轻不卑不亢的一个。我一打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唯一一个直着腰的的女人。
鹅黄色的衣衫舒张有度,黛眉红唇,美肤白脂。她梳着霍国内宫女官的发髻,应该扬眉吐气严谨傲娇的她,偏偏的一副人淡如菊。
邓婵,年头开春霍国那场文武宴上唯一进了前五名的女子;被太后看上赐给霍国的长公主霍妘嫱做内官的那个女子。
她怎么会和文史官一起來这魏玮都城向那东庸议和?
我耳朵贴在地板上,眼睛透过微弱的亮光向下瞟。与我不同的是,兰出盘腿静坐,他气定神闲的侧头看我,好像我撅着屁股看‘敌方’是一件有多好玩的事一样。
“我霍国的大人们呢?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邓婵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淡泊名利的有些缥缈,明明责问的语气却让人怕不起來。
“姑娘请安心住在这儿,大将军已经安排贵国的大人们另居别所,这迎宾阁只给姑娘一个人住。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办。”中年男子低眉顺眼,对邓婵万分讨好。
邓婵簌簌的抖了抖袖子,不笑不怨,“今儿个城门乱哄哄的,莫非有什么叛党不成?”
你看她问的若无其事,那中年男子却回答的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白天是奴才们惊扰到姑娘了,请姑娘恕罪。不瞒姑娘说,这白天我等抓的就是贵国临阵脱逃的那个逃亡将军,晋庆。这个,奴才狗胆了。”
邓婵低着头接着摆弄自己的袖子,“那有什么的?军师这话严重了。逃兵而已,就算是军师不去抓他,我霍国也会出人去好好惩戒他。”
“姑娘说的是。”中年男子狠狠的点着头,语气不无愤慨,“只可惜让那蔡孓给逃脱了!”
邓婵卷起睫毛,惊呼一声:“这和蔡孓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面色尴尬,好不为难的说:“这,依照奴才的计谋,以饵诱鱼。用晋庆來套出……霍国的阴将军,那我羌国和您霍国谈判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岂料那丽朝插进來一脚,他们竟然抢着來救晋庆那厮!奴才见那男气度不凡却身穿布衣,他手里还拿着凤凰玉佩,自爆是比秀太子身边的人,那就是蔡孓无疑啊!”
邓婵连续卷了好几下睫毛,她仔细的抚平袖口,语气淡淡的,“这样啊?人抓到了吗?”
“还沒,大将军已经下了死令,人一天抓不到就砍下一个士兵的脑袋祭天。”
这军师说的慷慨激昂,邓婵却轻描淡写,“军师和我说这些,就不怕你家将军责罚于你?”
军师瞬间脸色铁青,“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就算我不说,将军也会和您说不是?”
邓婵的脸色终于有了表情,那种表情里,有恼羞成怒和恶心,“这话你最好咽进肚子里,平白的竟侮辱了我的耳朵!”
军师继续弯腰,笑着说:“姑娘这话尚言之过早,奴才这厢提醒了姑娘,您心里也算有个数吧。我家将军可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将军的威名想必姑娘也听说过,如姑娘执意不肯,奴才是沒话说,只是将军哪里恐怕姑娘担待不起。”
“你这话说的好听,到叫我长了个记性。”
那中年男子见邓婵软硬不吃,只得无奈告辞:“属下还有任务,就不打扰姑娘了。”
邓婵并不答话,只着手把男子和侍女们一并退下。
火烛一蹦一蹦的,蹦出灯花來。
屋子里只有邓婵一个人,可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颤动的衣服带子告诉我她在思考什么。
时间长了,我撅着屁股压的自己脖子发酸,此时我只想直起身子來好好松松筋骨。
“帮我一把,脖子酸了。”
静默的环境里哪怕是打个喷嚏都明显的不得了,更何况我是用正常声音在说话?
我忽然后脑勺直冒冷汗,傻傻呆呆伸着手懊悔的看着兰出。
楼下还是沒有声音,可是就是用屁股想此时的邓婵也该是仰着头看着阁楼。
微光透过,兰出坐着笑着,他伸出手來把我从地上拉起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然后一下一下又轻又柔的给我揉脖子。
“这儿酸?”
“呃,嗯。”
“这儿呢?”
“额,还好。”
兰出揉着问着,我应着嗯着,楼下邓婵无声无息。这气氛不和谐的很。
半晌过后,在暗黑的层阁中,兰出拉着我站起了身子來。
此时,烛火全熄,除了月光皎皎,只有黑暗。而我,耳力好的已经听见楼下搬梯子的细小声音。
随着阁楼地板的移开,一大月光投入眼底我睁开视线就看见邓婵低着头立在梯子一旁,声音轻不可言,“主子。”
我握着梯子先下了楼梯,紧接着兰出缓缓而下,邓婵早早的上前搀扶。
兰出只是看了一眼窗纸,邓婵那里就按着嗓子说:“主子放心,属下已经把人都支开了。刚刚那东庸已经佣兵出府挨家挨户的搜查‘要犯’了。”
“嗯。”兰出拂來邓婵的手,彬彬有礼的,“这次还要劳驾你救我二人一救,出这魏玮都府。”
我看兰出向邓婵施礼,我也马上跟从他的样子去做。
“主子说笑了,您的事属下一定去解决。姑娘请起。”邓婵一手拂着兰出,一手拂着我让我们顺势抬头。
“为难的是如果拿到了那东庸的令牌,我二人逃脱有望,只怕对你无利。”
邓婵发丝弥漫着香气,她整个人也像这香气一样淡淡的,“主子从來对属下都这么客气,自从属下进了霍国那日起,整条命都是丽朝的,何况是主子您的命?主子放心,邓婵定不辱使命。”
“在这魏玮都府里,藏着我俩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安排一下,找办法让我二人成为你的‘贴身’人。你手里的事先放一放,传消息给修楚空说你有事耽搁,让他接手你的任务。不过切记我二人的行踪万不可泄露给任何一人,殿下也不可以。”
邓婵把兰出的话听进了心里,她那淡泊的性子难为看见十足的认真,“属下谨记。”
兰出转头看着我,爱笑的眼睛一闪一闪,“这下你放心了,咱俩也算是‘有地可居’,安心的等着过几日回安陵城吧。”
我也反笑,“认识这么长时间,你做事总是对自己抱有余地,这次说的这么信心满满,我能不放心吗?”
和我二人的说笑不同,邓婵只两手垂在身侧,样子极为虔诚。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