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议事偏厅。
岳不群手托茶盏,静静吸吮着清馨的茶香,略起波澜的心湖随之渐渐平复下来,轻轻饮上一口,已是神怡气静。
封不平、于不明就坐在左下首,共同扫视着茶几上的一封书信,齐齐皱着眉头。
片刻之后,于不明不忿的说道:“他们泰山派死了玉音子,还是死在山西境内,都一个多月了,才知会我们华山,这是根本没把掌门这个副盟主放在眼里!……还想让我们华山帮忙打探打探?哼哼……”
封不平略一思索,肯定道:“他们肯定是先向嵩山派左冷禅求助,可嵩山派势力被少林死死压在在河南那一亩三分地上,根本无力触及山西境内的江湖琐事,恒山派又尽是些女尼,守成尚且不足,更无力掌控山西武林,唯有咱们华山既有实力,离得又近,他们无奈之下,才犹犹豫豫地向我们求助!”
于不明不屑道:“犹豫什么?……难道还怕咱们掌门公报私仇,记挂着五岳会盟那档子事,就给泰山派下绊子?”他心里大是瞧不上泰山派玉子辈的那些脓包,五岳会盟时岳不群对争夺五岳盟主一事早已运筹帷幄,衡山莫大见机得早,连忙向岳不群示好,恒山三定谨身中立,两不得罪,唯有泰山派玉矶子等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糊里糊涂中被左冷禅和岳不群连番把玩,两不讨好。
封不平看向岳不群道:“掌门,泰山既然开了口,咱们怎么也得给个交代,不如派些探子去搜索一番便罢!”
岳不群颔首道:“五岳同气连枝,我华山既添为副盟主,于私于公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就让吴全礼带些人手去探查一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问道:“泰山派来送信的弟子有几个?走没走?”
于不明立时答道:“两个,一个是玉矶子的徒弟,一个玉音子的徒弟,还没走!”
岳不群眼神微微一动,沉吟道:“这样吧,让吴全礼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再从各处衙门挑几个经验丰富的捕快随行,都用心些,不要落人口舌!”
“明白!”封不平、于不明领命而去。
岳不群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思连转,对于玉音子之事并无什么担忧,且不说当时他已经小心地清理过玉音子从潼关到山西的行迹,就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什么痕迹也没了,又能查出什么来,最后无非是推在魔教头上。反正,魔教又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
这些天来,他沉心积累真气,已经逼近混元功第九层的功力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就要闭关打通剩余的几道要穴。趁着当下空闲,不妨把以前搁下的事解决了……岳不群的目光似是透过房屋,跨越千里,投向了蜀中那两座名山!
须臾之后,一只信鸽从侧窗飞出,扑棱棱直上青天,灵巧而优雅的往南飞去……没人知道,它的身上背负着华山新一轮扩张的起始……
自五岳与魔教的正邪大战结束至今已经月余,猛兽们舔砥伤口的沉静期总会陆续过去,捕猎再次开始……
五月底,嵩山派丁勉、陆柏、费彬、乐厚、汤英鄂、钟镇等师兄弟齐齐下山,开始在河南各处大城开设嵩山武馆,大肆招收外门弟子,则其资质出众者收归内门,并暗中收纳当地的黑白两道豪雄之士。此举已然侵*犯到河南众武林世家及少林俗家弟子等老牌势力的利益,但嵩山师兄弟武功之高,或许还比不上老一辈的一流高手,但比之一些三四十岁的当家人或掌门人却是大有胜出,自然不惧挑战。而老一辈的高手,又畏惧左冷禅五岳盟主、绝顶高手的威名,不敢随便出手,兼且少林本寺似是对此持默许态度,以致嵩山派的扩张有惊无险,并越来越快,整体实力呈井喷式发展。当然,其间并不是所有高手都卖左冷禅面子,特别是几个成名的左道高手屡屡阻碍嵩山行事,武功又不输于丁勉、费彬等人,最后惹得左冷禅亲自出手,将对方击败收服,纳为嵩山外门长老。嵩山高手数量再增,以丁勉、陆柏、费彬等人为首,被好事者称为嵩山十三太保……
六月初,魔教教主任我行亲赴黄河流域,副教主东方迷远赴青海,招纳两地黑*道豪杰。但黑*道人物多是嚣张桀骜脾性,向来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放荡姿态,就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未必放在眼里,又怎肯轻易为魔教走狗?任我行、东方迷皆非良善之辈,一旦谈不拢,自然免不了大开杀戒。不多时,任我行以吸星**接连吸干黄河上下十数个成名高手的内力,一举威震黄河流域,收服豪杰无数,轰传天下后,黑白两道的高手无不谈‘吸星’色变。而东方迷在青海连杀二十余名黑*道高手,终于惹出了称霸青藏一带的黑*道第一高手——白板煞星,两人相约决斗,大战两百余招后,被青藏黑*道寄予厚望的白板煞星竟负伤败北,孤身远遁,东方迷未能尽兴,战后又连杀在场围观的十多名高手,逼降了三十余名。此后,东方迷又从关外、渤海、黄海、南直隶、江西一路击败杀死当地黑白两道高手无数,招降纳叛,魔焰嚣张,震惊武林,开启了“东方不败”的传奇之名。
此时,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却又弃了松风观基业,躲回了后山深处的隐秘竹林。他却是被五岳与魔教一战的结果吓坏了,就算他再自大,再没有自知之明,也深深清楚,能与魔教教主两败俱伤的绝顶高手绝非他与青城派所能抗衡。他现在早已不指望再向岳不群报仇雪恨了,只希望能够在岳不群的报复之下逃得性命。
为此,他让侏儒充当他的双腿,借着宽大松长的道袍遮掩,竟能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又经日夜苦练配合,二人终于在半月前达到心意相合的境界,余沧海的轻功由此不退反进,而因上次受伤的教训,他沉心从中吸取经验,参悟招数,剑法同样大有进境,若非有岳不群这等大敌犹如悬梁之剑,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性命,他早就出山去一一挑了蜀中众成名高手的场子。
入夜,余沧海打坐行气收功,侏儒适时的推门而进,送入一盅补气益血的汤药及毛巾清水。
余沧海饮完汤药,漱完口,取毛巾擦了擦额头,正要吩咐侏儒两句,却在拿开毛巾的一瞬间直愣愣的盯着门口,似是看到什么惊恐之事,眼珠暴凸,喉咙咕隆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
侏儒发现不对,急忙转过身去,却见门口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立着一道漆黑身影,当下心中惊骇欲绝,一溜身扑到余沧海身下,双手伸向余沧海的半截双腿。而此时余沧海也回过神来,一抖手抓住床头长剑。两人瞬间化作一人,翻身下了床榻,持剑立定,猛然喝道:“啥子人装神弄鬼?”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心中仍有最后一丝侥幸,而充当他双腿的侏儒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暗暗颤抖。
“余观主竟不知在下是谁?……那你怕什么?”来人声音沉雄古怪,明显是以真气附在喉咙故意修饰的假音。
余沧海不怕对方光明正大的来拜山攻山,就怕对方遮遮掩掩的来报复,只因对方正大光明的来,他就算打不过,还能认栽拜服,借着他师父长青子与对方的师父宁清羽是多年好友的情分,苦苦哀求之下,对方顾忌名门大派的气度和名声,未必不可能饶他一命……但对方既然这么遮遮掩掩的来了,就连说话声音也改了,明显是不准备放过他。但事到临头,多想无益,余沧海眼珠一转,忽的长剑一挥动,将地上一个矮凳扫向对方,随后身形侧闪,呼的穿窗而出,落地后刚跑两步,却见面前三丈外隐隐约约站了四个身影。
余沧海凝神一看,不由面色一暗,放弃了逃跑。四道身影慢慢走近,却是四个腰挎长刀的蒙面汉子,其中一人怀中楼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余沧海早已看得分明,那正是他的独子余人彦,像是被点了昏睡穴。他走火入魔之时伤了内府及肾脏,之后虽然保住性命还功力大增,却也失了生育之能,这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因而不敢不顾。
莎莎莎……轻盈而均匀的脚步声临近,余沧海一脸苦涩的转过头去,见得一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不疾不徐的从正门绕过来。他原来明知自己的武功不及对方,但心底却仍旧没有放弃报仇雪恨之意,只因武功并不是无所不能,武功高并不是就没有弱点了……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明显也跟他一样是个“小人”,而且在心计上胜了他不止一筹。当自己在力量和智慧的双重比拼中都一败涂地,余沧海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岳不群从来都鄙视余沧海做事“没技术含量”,夺个剑谱就杀人满门,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没得到……就算年前偷袭华山,也尽是些莽夫手段,武功和智慧都只当得起一个“小”字,对付福威镖局那般弱鸡还行,如果想在江湖大势中兴风作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他某些地方还是颇具优点的,比如说……脸皮结实,比如说……不顾名声。岳不群没兴趣拿捏他,直接以真气捏着嗓子道:“两条路……生或死?”
余沧海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咽了口唾沫,道:“如何生……如何死?”
岳不群悠然道:“死路还用我说?我说的是生有两条路……”余沧海表情一滞,嘴角抽搐了下,只感觉自己的智商又被践踏了一次,却听岳不群接着说道:“第一条,跟我过过招,赢了就放过你和你儿子……”余沧海嘴角又抽了一下,打得过你还跟你多说,早就教你怎么做人了,搞了半天还不是只有最后一条路,只听岳不群不疾不徐的揭开谜底,“第二条……令郎资质上佳,与华山有缘,合该拜入华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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