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七十一个人去把守一座近乎十里的山,上头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明摆着让咱去送死么”
当军部高层的命令传达给二十六帐的士兵后,基层的士兵们顿时就火了,要知道按照常理,把守一座这样的山至少需要五支百人队伍通力合作,换而言之也就是五百名。五百兵,才能大致保证监视东石山一带的情况,可如今军部高层却让他们仅剩下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帐去把守东石山,别说普通的士兵们,就连伯长吕闵也有些气愤。
但正所谓军令如山,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但二十六帐的士兵们也不敢违背命令,只能乖乖地前往东石山。
东石山,是广陵江都过了一条长江支流后正南方向的一座山丘,占地并不算大,南北纵向两、三里,东西纵向八、九里,比起张煌等人曾经见识过的泰山险景,这东石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片小土坡罢了。
但是这座小土坡,对于第一条路线却至关重要,无论是对广陵军而言还是对反叛军而言。原因就在于东石山西侧官道上,坐落着广陵军一座用来屯田的军营,如今这座军田营由一军大将杨琦亲自把守着,扼守着通往广陵的第一条道路。
从伯长吕闵手中的地图不难看出,若反叛军选择这条路线攻打广陵,那么必须拿下广陵军第一军大将杨琦所把守的军田营,而若要拿下军田营,作为当地制高点的东石山,它的位置就变得格外关键。
不难想象,若是被反叛军攻克了东石山,在山上建造了营寨,那么军田营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尴尬,因为他们所有的动向都会暴露于敌军眼皮底下。
也正是这样,单福对于军部竟然将东石山这如此关键的战略阵地交给他们仅仅只有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帐来把守,着实有点想不通。
好在他们也不算孤军奋斗,因为靠近东石山北侧的孙庄、东北侧的邹庄以及再靠往北一些的季庄,分别驻扎有一军一支百人的小股兵力,再加上军田营守将杨琦麾下两千余士兵,广陵军第一军倒也称得上是扼守住了这条道路的几个关键据点。
这样想想,其实他们二十六帐所起到的作用,多半也就是个监视敌军动向的斥候队而已。因为一旦东石山遭到反叛军的攻打,军田营的大将杨琦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半日后,伯长吕闵便带领着手底下这帮兵丁抵达了东石山上的东石村。与孙庄、邹庄等地方豪强把持的村庄不同,东石村中居住的皆是以捕猎为生的山民,并不存在什么地方豪强的私兵。因此,当江都的撤民令下达时,东石山的山民们立即就收拾行囊逃到了江都,在官府的安排下在城内生活。而他们所遗留下来的村落,便成为了二十六帐在东石山上的据点。
当然了,一个普通的村庄,本来是不具备任何的防备力的,因此,二十六帐的士兵必须再予以改造加工,比如说加固围墙、增造岗哨什么的,否则反叛军若是前来攻打,很有可能山脚下杨琦将军的援军根本来不及援救,他们二十六帐便会全军覆没在此。
加固村落守备力的事,伯长吕闵自然不会交给张煌以及他的一什,毕竟一什集中有他二十六帐最强的悍卒,若是用他们来伐木,恐怕吕闵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太大材小用了。
这件事,吕闵交给了二什什长周力与三什什长赵勇,让他二人代为指挥除去一什外的九个什士兵,加紧增强村落守备力的事宜。至于张煌的一什队伍,吕闵亲自带着他们深入东石山,他有些东西要交给这几名悍卒。
“你们觉得,打仗什么最为重要”
在深入山林的途中,吕闵冷不丁问道。
“实力吧对吧什长”小六,张煌一什队员中一个年轻的士兵有些兴奋地望着张煌,顺嘴回答道。不得不说,几个时辰前他们一什几名同伴的实力,着实令他叹为观止,以至于原先还懊恼自己竟被一个小鬼指挥的小六,眼下暗暗庆幸自己当日被吕闵挑中,成为了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兵之一。天见可怜,其实当初吕闵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
“实力么”走在前头的吕闵轻哼一声,也不说是对是错,这让小六心下不禁有些嘀咕:莫非说错了
“是情报”单福开口更正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知己乃自知,知彼便是刺探敌情”
这小子果然聪明
吕闵回过头来赞许地望了一眼单福,沉声说道,“不错两军交战,情报最为重要。试想,若是你清楚敌军的一举一动,这场仗,算不算已经胜了六分”
王氏兄弟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至于像张煌等人,他们本来就不是寻常士卒,岂会不知道这些事,之所以没有说话,只不过是等着吕闵的下文而已。
“而这样一来,斥候在打仗时的作用便显得尤其重要。”没有辜负张煌等人的期待,吕闵终于开始讲解他们想听的东西:“要充当一名合格的斥候,这并不简单。胆大心细,这四个你等要牢牢记在心里。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你们心中也必须有个度。”说着,吕闵停下了脚步,在望了眼四周后,选择了一棵树。
只见他走到树边,从地上拾起一枚尖锐的石头,在树干上不起眼的位置划了一道,继而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道,“做记号,这是斥候随时要做的,在到过的地方留下记号,方便于找寻归路,以及联络同伴,但切记莫要用你们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刻,那会让你的位置暴露在敌方的斥候眼里。一般的斥候都习惯在走了差不多的路程后留下记号,而有经验的斥候却能够凭借几个记号之间的距离,判断出对方的位置,提前设下埋伏,将其杀死。这一点很重要,记在心底。”
臧霸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毕竟适才他正在纳闷伯长吕闵为何弃称手的兵器不用,偏偏捡个破石头留记号,听此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你也可以故意留下记号,诱使敌方的斥候来狙杀你们,从而做到以逸待劳,将其击毙。”说着,吕闵示范着用短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划了一个箭头,相比较方才那个不起眼的记号,如今这个箭头怎么看都感觉刺眼。不难想象,任何一个看到这个箭头的斥候,都会觉得这铁定是敌方斥候留下的记号。
“对方的斥候会上当么”李通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会。”吕闵咂了咂嘴,轻笑说道,“任何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斥候战尤为关键。有时候,双方牺牲的斥候人数甚至还要高过战场。所有的斥候都肩负着两个使命,刺探敌军情报,以及尽可能地杀掉敌方的斥候。若是一场仗中一方的斥候全军覆没,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眼下,我二十六帐在东石山的作用,便是充当军田营杨琦将军的眼睛,替他监视范围内反叛军的一举一动。若是我等成功刺探到了敌军守备力空虚的地方,那么杨琦将军便可率军攻其不备,狠狠挫一挫反叛军嚣张气焰;反过来说,若是我二十六帐全军覆没,杨琦将军便失去了替他监控东石山的眼睛,反叛军有任何动向,他也无从得知,到时候,留给他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增派斥候与叛军争夺此东石山,要么从军田营撤退”
“撤退”王氏兄弟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地失声说道,“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斥候,就要从军田营撤退据我说知,那可是一座守备力极强的军营啊”
吕闵瞥了一眼王氏兄弟,面无表情地说道,“守备力再强的军营,也不过是个龟壳而已,别以为叛军就会拿它没有办法。”
“我不信”
“那好,我问你,若是叛军在杀尽了我方的斥候后,越过东石山径直攻打广陵,怎么办”
“不是还有杨琦将军的军田营么”
“问题就在这里”环视了一眼众兵丁,吕闵沉声说道,“若己方斥候尽皆战死,杨琦将军根本无从得知东石山的情况,多半也不敢轻易出击,而此时叛军却趁机越过东石山,走小路奇袭江都,别说杨琦将军手中有两千兵,就算有两万兵,置身于距离江都数十里之外、根本不知叛军有奇袭这回事的他,又能起到什么助益”
王氏兄弟哑口无言,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
环视了一眼众人,吕闵压低声音,有以为严肃地语气说道,“斥候战,是战场上最为关键的一环,关系着整场仗的胜败。正因为如此,它也是最为惨烈与残酷的,若非是顶尖的精锐士兵,根本无法肩负这个重任。因为斥候,是监视着整个战场的眼睛军队的眼睛”
吕闵毫无保留地将他的经验教给了张煌这些他所看重的悍卒,可以的话,在今日太阳下山之前,他希望张煌等人能够领悟斥候的重要性以及作战方式。
斥候战,是一场双方斥候猎杀与反猎杀的激烈交锋,作战方式无所不用其极。而张煌、臧霸、太史慈、陈到、李通、单福六人,无可厚非是他二十六帐最强的悍卒,若是他们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斥候,那么,他们给敌军打来的压力,那可是极为强烈的。毕竟斥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兵种,某些情况下决定着整支军队的动向。若是这帮小鬼能够将叛军的斥候逐一击杀,谅叛军虽有数倍的兵力,恐怕也会担心误中埋伏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听上去听有意思的。”张煌咧嘴笑了笑,其余黑羽鸦成员亦是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陷阱、埋伏、刺杀,无所不用其极的斥候战,不可否认这对于张煌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别说,这个重任还关系着整个一军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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