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圣彼得堡,涅瓦大街满是萧瑟的气息。
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靠在涅瓦河铁桥扶手上,在圣彼得堡这座水网稠密的北方威尼斯,这样的桥梁有数百座。
风衣男人举着报纸,一字不漏的阅读报纸对法国克雷伊会战的报道。阳光洒在报纸上,那样轻舞飞扬,只是微醺的风儿偶尔撩动男人绅士帽,露出不易令人觉察的疤痕,稍稍破坏这温暖的气息。
时光在纸上流淌,冗长的俄文变成一幅又一幅激烈的动态画面,快要冷却的心灵重燃被崇高冲淡的东西,最后化为一缕深沉。
风衣男人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瞥向港城西面的天空,似乎他的视线能够穿透鳞次栉比的穹顶,来到大雾弥漫的芬兰湾。
“奥布同志,前线溃败和沙皇政府的倒行逆施导致国内动荡,民众要求面包反对战争,但是沙皇作为俄国大资本家利益的代表,注定不会放弃这场狗咬狗的战争,所以民众与沙皇政权的矛盾日益突出。党部认为在**主义的俄国建立属于我们的政权的时机已经成熟,为了避免其他国家组织干涉军,组织决定派你秘密返回德国,发展我们的同志,策应我们在俄国的行动并且择机颠覆德国**政权。”
化名“奥布”的男人默念组织下达的命令,生满老茧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报纸轻易滑落。在天空中飘荡。
涅瓦河悄悄流淌的河水轻轻摇曳桥梁在河面的倒影。报纸飘落在水面上,只是倔强挺立了几秒钟,版面上的铅字便被俄国母亲河的河水冲淡,化开,直至透明。
“占领巴黎门户克雷伊,陆军,好样的!”
奥布将战栗着的手插回风衣衣兜里。很潇洒的转身,朝海雾浓得看不清化不开的芬兰湾走去。
奥布刚走出几步便注意到守在铁桥另一端做若无其事状的两名黑色西装男子警觉地抬起头,右手插在衣兜里有意无意地迎了过来。
“是秘密警察!”
奥布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距离他狼狈逃离德国。辗转来到俄国圣彼得堡差不多有一年之久,足够他了解这个表面上强大,但是腐烂气息已经蔓延至根部的帝国色厉内荏的一面。那些秘密警察根本就是对政权合法性感到不自信的沙皇精心圈养的打手。专门对付人民的爪牙。
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奥布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紧了紧踹在风衣口袋里的美国左轮枪,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这帮该死的沙皇走狗!”
那两名秘密警察磨磨蹭蹭地来到距离桥中央尚有十多米的地方便停下脚步。他们异常粗暴的拦住一位小职员模样的路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对小职员晃了晃,盘问起来。
小职员被吓坏了,他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拼命向秘密警察辩解什么。奥布虽然很同情小职员,但很明显他爱莫能助。
奥布走得并不快。与秘密警察擦身而过,奥布终于松了一口气。意外的是奥布依稀察觉到秘密警察有过相似的动作。
“莫非……”
单词才出口,两名秘密警察从口袋里掏出抓着枪的手,朝奥布所在地方向射击。
清脆的枪声打破不仅打破了涅瓦河的宁静,也击碎了距离奥布只有三米远的黑色轿车前车窗。
轿车的司机中弹了,失控的轿车在桥面上打了一个弯。径直撞上了铁质桥梁。
轰隆一声,轿车的前部凹陷下去。一名卫兵模样的军人刚钻出轿车就被子弹打成筛子,另一名卫兵将留着飘逸的长发和长胡,穿着丝质上衣的大人物从轿车后座拖了出来,掩护他向后方撤退。
“不是秘密警察?”
刺客拔枪的瞬间,奥布已经抽身开枪还击。那两名扮作秘密警察的刺客开枪是为了杀戮。而奥布发誓他那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连开三枪后,一名刺客被当场击毙。直到这时,奥布才意识到对方的目标不是他。晕头转向的奥布一个漂亮的翻滚动作,将身子藏在轿车后,扭头去辨识那位遭遇刺杀的大人物。
“是他?!”
奥布一眼便认出那个人就是俄国宫廷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俄国政局,仅仅在1914年至1916年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更换四位俄国大臣会议主席,六位内务大臣,四位陆军大臣,三位外交大臣,四位司法大臣的俄国无冕之王——拉斯普京。
“拉斯普京……他……不能死!”
霎那间,无数个念头涌入无产阶级战士的脑海。奥布紧了紧手里的左轮,下定决心。
尽管拉斯普京的存在是俄国民众的不幸,但讽刺的是他恰恰也是“自觉站在人民这一边”的工人党的万幸。所以,他……不能死!
圣彼得堡宫殿广场前伫立着一座充满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那就是双头鹰的心脏——沙皇的冬宫。
身材臃肿的内政大臣六神无主的钻出轿车,顾不上拭去额头上的汗渍,气喘吁吁走进中央稍突出,有三道拱形铁门,入口处有阿特斯拉巨神群像的冬宫正门,沿着由两排人造大理石制成的科林斯石柱构成的柱廊和摆设历代沙皇相册的画廊,来到有着灰色和淡绿色调的壁画和法国奥布松制造的灰白地毯的书房门外。
已经用不着内侍善意的提醒,因为皇帝的咆哮声穿透由上好材质打造的书房门,在整个冬宫回荡!
“朕要御驾亲征!”
被俄国人亲切唤作“小爸爸”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当着帝国大臣和将军的面尽情的发泄他的情绪。
“陛下,前线太危险了,德国人训练有素士气正高……”
外交大臣小声劝着。圣彼得堡如今危机四伏,一旦沙皇离开首都,只怕被压制的矛盾顷刻就能被引爆。
“我意已决!”
皇帝的脸在抽搐,锐利的目光盯着外交大臣,一字一顿。
对于坚持用战争教训他的表兄——德皇威廉二世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来说,1915年是耻辱的一年。
1915年四月,加里西亚战役打响,德军仅用了两个星期就将战线推进至喀尔巴阡山,六月下旬,德国结束第二次伊普尔战役,凭借其发达的铁路网和严谨的参谋体系,成功地将西线主力抽调至东线。德国和奥匈帝国总计十二个集团军在加里西亚战线以南北的钳形攻势,向囤积于波兰的俄国十一个备战及其糟糕的集团军发起凶悍的攻击。七月初,德奥联军拿下克拉西尼克,向华沙以东继续攻势。八月底,德奥联军对俄国形成巨大的波兰口袋,如果不是尼古拉大公以壮士断腕的姿态丢弃从波罗的海南下的二十万精锐陆军,跳出危险的波兰口袋,只怕俄军主力已经全军覆灭。
即便这样,俄国还是损失了一百九十万大军,先后放弃波兰、立陶宛、加里西亚以西广大土地,让战线东移至波罗的海的里加湾和德涅斯特河。
东线之战,俄国人的惨败震惊了全世界。拥有数百万常备军的北极熊在世人眼中一直是军事强国,在远东,在阿富汗,在近东与世界霸主大英帝国争得不可开交,然而在1915年,两线作战的德国却轻易撕碎了俄国人外强中干的面具。
沙皇尼古拉二世是愤怒的,且不提对外战争失利对于沙皇的威望是极大的打击,俄国惨败也会影响其战后国际地位和战争红利的兑现。
所以在1915年波兰惨败后,沙皇尼古拉二世果断而坚决地设立北方司令部和西方司令部,分别担任护卫通往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道路,撤销尼古拉大公的统帅职务,自领总司令一职。在继续寻求英法援助的东西也尽量改善外交环境,以便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和远东抽调更多的部队。
尽管皇帝正在气头上,甚至说出御驾亲征这样的气话,但是作为拉斯普京的亲信,内政大臣必须在这时候面见皇帝。
“陛下,拉斯普京死了!”
内政大臣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红着眼睛道。
“什么?”沙皇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陛下,你的神灯掌灯官拉斯普京死了!他在圣彼得堡涅瓦河一座铁桥上被三名刺客暗杀!”
沙皇震惊了。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皇的宝座上,晕眩了很久才恢复一点神智。
沙皇突然记起他曾经收到拉斯普京一封预言未来的信,第一句就是他会在1916年春被暗杀……
混乱的枪战后,拉斯普京最后一名卫兵被击毙,枪法纯熟的奥布也射杀另一名刺客,这时候,远方传来警哨声,几名圣彼得堡军警珊珊迟来。
奥布收起空了弹夹的,看了看在铁桥上连滚带爬的神秘主义者拉斯普京,冷冷一笑准备逃离现场。
奥布狂奔了几步,可是身后再次传来清脆的枪声。奥布堪堪停下脚步,惊诧的回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刚才还低声下气的小职员举着对倒在血泊中的拉斯普京的后脑勺又补上一枪。
“1916年4月19日,拉斯普京被刺于圣彼得堡!俄罗斯万岁!”扮作小职员的刺客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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