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死生

  感谢三jg三石,不吃斋的蚊子,狰狞的香猪,权晨等朋友的打赏和月票,祝朋友们万事顺意斋藤缓慢小心地爬上去,瞥了掩体内的余新江的尸体一眼。余新江微睁着眼睛,额头一个弹孔,手里还抓着狙击步枪,身下是张开的伪装网,半浸在积聚起来的泥水之中。

  死人是安全的,特别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人,斋藤缓缓伸出枪,指向了远处的目标。没错,从枪口指向的位置来看,对手算得很准,自己确实应该从那里出现的。但现在,斋藤抿起了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对手很有耐心,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将黑乎乎的目标套入瞄准镜,轻轻扣动了板机。

  枪声响过,斋藤便一个侧滚,翻进了洼地,又迅速起身,贴着掩体站了起来。在做出这一系列干净利索的动作的同时,他已经拉动枪栓,重新推上了子弹。

  假的被shè中的敌人一动不动,连枪管都未挪动分毫。斋藤心中一惊,迅速下蹲,以期避开从另一处shè来的子弹。

  呯,呯,呯一个三发点shè,子弹全数shè进了斋藤的后背,斋藤向前一扑,撞到了掩体壁上,又仰面摔倒。浑身的力气随着鲜血的喷涌迅速消逝,他的眼睛木然睁着,但看到了只是一片黑暗。

  余新江的尸体动了起来。是他死而复生干掉了斋藤当然不是,孟有田推开了战友的遗体,手里握着驳壳枪,大口喘着气,望着枝叶间越来越晴朗的天空,那里有一钩月牙。

  出其不意,出其不意。斋藤这样想。孟有田也这样想,他潜回原来的掩体,这是一个出其不意。隐藏在尸体之下,又是一个出其不意。他庆幸躺着能够支撑到敌人靠近,如果在原地等着狙击。他的身体将不能承受如此长的时间。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吧一场赌博,生与死的赌博。孟有田浑身象散了架子似的酸软无力,他想挣扎地站起来,可只勉强坐了起来,便头昏脑胀,一种无奈渴望和悲凉混杂的模糊感觉渐渐升腾。真累呀,睡吧,睡吧......孟有田无力地又躺了下去,半浸在泥水之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树叶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孟有田的脸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指动了动。眼皮抽了抽,然后才缓慢而呆滞地睁了开来。轻轻眨动着,他的意识慢慢有些清醒。不能,不能这么躺着等死,他必须发信号,让人来救他。

  信号。信号对,约定,计划中的约定。孟有田皱起了眉头,想起了几乎被疲惫的大脑忘却的事情。他吃力地翻了个身,从余新江身下的伪装网里拉出一个挎包,从里面拿出了手电筒。然后,他用尽力气爬了起来,趴在掩体上又喘息了一阵,辨别了方向,向着东南方向按亮了电筒。他的头垂了下去,又失去了知觉,只有握着手电筒的手还在举着身体一会儿象在空气中一上一下地起伏,一会儿又象在不停地旋转,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杂乱无序地在空中飞舞着嚎叫着。大雨倾盆,还夹着雪花冰雹,冻得直打哆嗦;树木在黑暗中摇晃,幻化成一个个妖魔鬼怪,舞着利爪,要择人而噬;脚下是粘稠得让人挪不动脚步的泥浆,血sè的泥浆孟有田的脑海里象一锅粥在翻滚。

  秦怜芳的望着炕上的孟有田,轻轻给他拭去额头的汗水。那安祥恬静的脸,墨一样黑黑的眉毛,笔直好看的鼻梁,紧闭着好象熟睡了的眼睛,她的眼泪不由得慢慢流了下来。发烧,呓语,翻滚,呕吐,抽搐,从把孟有田救回来,她便衣不解带地守在旁边,每一次病情的变化,都揪着她的心。

  今天似乎好些了,虽然还是昏迷着,但烧在减退,呓语也没有,更不抽搐了。秦怜芳伸手试了试孟有田额头的温度,又有些不太确定,犹豫了一下,她将脸凑了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孟有田的额头。

  孟有田的呼吸近在耳旁,热气喷在秦怜芳的脸上,肌肤相触的感觉怪怪的,让秦怜芳脸红心跳,想离开,却又有些难舍的念头。

  亲切而热烈,孟有田今天的感觉确实不错。晦暗和紧张的胡思乱想在退却。他仿佛置身于暖融融的气息中,温润而柔和。美丽的森林,碧绿的草地,漫步的白云,还有逶迤婀娜的垂柳,潺潺流淌的小河,左右搂着他的胳膊低声呢语的是阿秀和柳凤。

  阿秀和柳凤的声音满含柔情与感动,象身边的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孟有田的鼻端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让人温馨的气味,让人感到恬适和舒服。突然,柳凤变得横眉立目,狠狠地在他肩膀咬了下去

  嗯,孟有田哼了一声,身体动了动,终于从昏迷中缓缓苏醒过来。耳畔也忽隐忽现地传来一些奇异的声响,咋样有田哥好些了吗还是昏迷不醒秦主任,你实在太辛苦了,让秀芬来替替你吧声音粗犷而又刻意压低。一个温柔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不累,不用麻烦别人了。孟有田哥的烧退下来了,我想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眼皮很沉重,想睁开却有些费力,孟有田听着说话声没有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叮当声,细碎的脚步声来到了跟前,一股温热的甜水慢慢流进了他的嘴里。

  肚子里有了温暖的感觉,孟有田还是觉得干渴。便轻轻张开了嘴。耳旁似乎传来一声喜悦的惊咦声,小勺子又递了过来,孟有田一连喝了十几口,心里才觉得舒服了许多,他吐出一口长气,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朦胧,光线也有些刺眼。孟有田下意识地歪了歪头。

  孟大哥你,你醒了。秦怜芳欢喜地叫了一声,眼泪又差点掉出来。

  我。我孟有田想说话,只觉得舌头发硬,说得含糊不清。

  秦怜芳连紧说道:孟大哥。你现在是在十里村,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担心了。别急着说话,要多休息。

  孟有田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景物逐渐清晰起来,他认出了秦怜芳,勉强咧嘴一笑。

  秦怜芳看到孟有田的笑容,连ri的疲惫和忧虑瞬间化为乌有,心中顿时开朗。她微微俯身。关切地询问道:孟大哥,你还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我这就去给你熬粥吧

  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说道:你扶我坐,坐一会儿吧

  能行吗还是躺着吧,你才刚醒过来,多养养jg神。秦怜芳犹豫着,看着孟有田的眼睛,微微皱起了眉头。

  孟有田抿了抿嘴。眼神里的意思秦怜芳能猜出来,而且他从被子里慢慢伸出了手。

  秦怜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孟有田坐起来,身后给他垫上了帎头。

  孟有田倚靠着,被子滑落一些,他才发现自己上身光着,肩膀的伤处已经包扎得妥妥贴贴。

  谢谢你。孟有田坐了一会儿,眼睛灵活了不少,他看到秦怜芳的眼泡周围红殷殷的有些浮肿,知道她一定偷偷哭过,心中浮起感激之情。

  谢什么,这么见外。秦怜芳心情愉悦,笑得开心,要说谢呀,可是有很多人等着谢你呢那五个获救的同志,还有我们,都得感谢你。鬼子呀,这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有田垂下了眼睑,他的脑子渐渐清醒,想起了在黑林子里的件件事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地说道:可惜小余,他牺牲了。

  秦怜芳轻轻咬了咬嘴唇,柔声安慰道:抗ri哪能没有牺牲,小余的遗体已经抢回来了,准备将他安葬在柳树岗,跟其他牺牲的八路军战士一样,让他们安息在战斗过的土地上,看着后来人继续战斗。

  孟有田沉默半晌,抬头看了秦怜芳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把中毒的事情说出来。他是绝不相信秦怜芳会是下毒之人的,而一旦事情被捅出来,她却是第一个被怀疑审查的对象。按照现在的侦破水平,要找到真凶恐怕很难,找不到真凶,秦怜芳便有口难辩,背着难以承受的心理负担。

  油炸的鸡肉还有吗孟有田试探着问道。

  你想吃嘛秦怜芳微笑着说道:那得等几天,医生说先吃些清淡的,对身体恢复有好处。还有啊,上次炸东西的油我都收在罐子里,可该死的老鼠偏来捣乱,打碎了罐子,油都洒了。等你好一好,我再去各家买一点,你先忍一忍好吗

  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脑海里急速转动,已经捋出了大概的头绪。毒药估计是下在油里,下毒人怕暴露,所以才销毁的罪证。至于怎么下的毒,又是怎么进来销毁的罪证,看看这屋子的简陋便知道了。没有防盗门,窗子也没有防盗栅栏,只要有心进来,可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至于谁是真凶,嘿嘿,想查出来却是非常困难。

  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战争年代,人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投毒事件一揭露,定是闹得鸡飞狗跳。真凶难以寻找,秦怜芳却身陷其中,受到的影响是直接而严重的,而这不是孟有田想得到的结果。

  轻轻闭上了眼睛,孟有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个y险的模糊的脸像在脑海里频频出现。危险就在身边,他感到有些发冷,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还是躺下吧,别着了凉。秦怜芳关切地说着,俯下身子,抱扶着孟有田躺倒,细心地掖好被角。

  我,我的枪呢孟有田低声问道。

  病还没好。要什么枪啊秦怜芳笑着说道:再睡一会儿吧,我给你熬粥去。

  手枪,我摸着睡得踏实。孟有田执拗地坚持。

  秦怜芳无奈地眨了眨猫眼,从自己身上摘下手枪,轻轻撩开被子,放进了孟有田的手里。

  孟有田握住了防身武器,满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太阳带着铺天盖地的阳光,披荆斩棘般地冲破所有障碍刺入眼帘。全是温暖和光明的感觉。孟有田惬意地伸展开四肢,眯起了眼睛,红的绿的蓝的鹅黄的......有的在他眼前闪闪发亮。有的温润而柔和,五彩斑斓。那些跳跃的光点似有生命的活物,在他心头逐渐地生长繁衍,然后整个身体似乎透明了,融化了。

  秦怜芳走出屋子,一手端着碗药汤,一手拎着个药箱,来到孟有田旁边,笑眯眯地说道:来,该吃药了。

  孟有田惬意的表情立刻变得无奈而又难受。咧了咧嘴说道:我好了,不用再吃药了,休息养着就行。

  对,再吃完三副药就好了。秦怜芳毫无宽容地把药碗伸到孟有田嘴前,揶揄道:怎么。吃药比打鬼子还难吗

  孟有田看着发黄的药汤子,闻着怪味,又翻眼睛又皱眉,但终于还是端过来,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进去,又是挤眉弄眼一副怪相。

  嗯。秦怜芳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可别乱吃不认识的野菜野果了,好在中的毒不太厉害,要不

  孟有田连连点头,他中毒的症状是无法掩盖的,为了不牵连秦怜芳,他只好编个瞎话,反正他说的谎已经很多很多了。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毒害他应该是出于个人恩怨,和鬼子没有关系。因为,如果是ri本人的策划,那毒药应该很高级,很剧烈,绝不会让他逃出生天。

  来,把衣服脱了,换药。秦怜芳搬过一个板凳,坐在孟有田旁边。

  孟有田愣了一下,苦笑道:就在这儿还是回屋去吧,让人看见了,那个,那个不太好。

  嘿,没想到你还会害羞呢秦怜芳撇了撇嘴,揶揄着说道:你娶好几个媳妇儿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不太好。快,别磨磨蹭蹭的,我照顾的伤员多了,可不怕什么闲话。再说,你昏迷的时候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作为一个昏迷的病人,被秦怜芳擦洗身体,端屎把尿,这当然是没得选择,也是很糗的事情。但这个问题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总有些暖昧的因素,正是他极力要避免的。

  人家都不当回事儿,自己就没矫情了,孟有田无奈地脱下衣服,露出半边肩膀。秦怜芳小心地将绷带打开,轻轻摸了摸伤口,又吹了吹,放心地笑道:嗯,好得挺快,都快结痂了。就是得留个疤,不会被家里人责怪吧

  那倒不至于。孟有田笑了笑,说道:男人嘛,身上多几道伤痕才更显阳刚之气。再说,这可是打鬼子留下的,比勋章还吃香呢

  秦怜芳的猫眼笑眯了起来,给孟有田换好了药,又缠好绷带,动作是那样小心,那样温柔,生怕弄疼了孟有田。

  孟有田穿上衣服,随意地问道:对了,你这几天光照顾我了,不用去工作吗

  照顾好你这个大英雄,就是我目前的工作。秦怜芳收好药箱,又亲切地询问道:喝了三天粥了,医生说今天可以吃点干的。烙饼摊鸡蛋,肉丝汤面,都是现在的。要是你想吃点别的,我就去旁人家给你买。

  别,别去外面买。孟有田还是很担心再次中毒,赶忙说道:就烙饼摊鸡蛋吧,嗯,再弄个菠菜汤。多做点啊,就两个人吃饭,还非做两样,你让我咋好意思吃呀

  行,那我就沾沾你的光,也吃病号饭。你歇着,我这就去做啊秦怜芳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子。她很享受侍候孟有田的过程,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孟有田的笑容和满意,让她感到一种异样的喜悦。等孟有田的身体再恢复一下,就要送他回土门村了,所以她更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孟有田慢慢站起来,在院子里缓缓散步,体力在恢复,脑子似乎也没变傻,中毒的后遗症看来没有太过担心的必要。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马上回村养病,主要便是担心自己的惨样被家里人看到。一来让家人担惊害怕,二来他以后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躲在十里村,又让人捎假信报平安,等身体复原一些再回去。

  几个人说笑着走到了院门口,离得老远便向孟有田打着招呼。

  我没事儿了,大家都挺忙的,怎么又来看我孟有田笑着回应道。

  可不光是看你,还要来请你呢冯志笑着打量了孟有田一番,说道:嗯,不错,都能走动了,看来都是没事儿了,本来还打算用担架抬你呢

  锁柱子和小全看到孟有田已经大好,都高兴得很,上前又搀又扶,关切的话说个没完。

  那个,又有啥事儿啊孟有田有些纳闷,捡了个空子开口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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