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以祠堂做牌场

  选择后者,唐家极有可能会赢来一场动荡,甚至可能分裂,而最终还是前者获胜的机会较大。

  那么这道选择题就非常简单了。

  唐老太爷决定支持商行舟,自然就要放弃陈长生。

  唐老太爷决定把唐家传给二房,自然就要开始打压长房。

  如果唐三十六是个庸碌之辈,或者这件事情会相对简单些。

  但他不是,而且他有一个朋友,是当代的教宗陛下。

  所以唐老太爷只能把他关进祠堂。

  他有可能被幽禁一辈子,直到数十年或者百年后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疯子。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当商行舟重新收服国教,除掉陈长生之后,他会被赐上一碗毒药。

  是的,毒药,匕首,白绫,土坑,不管是哪种手段,终究就是一死。

  如果是前些年,唐三十六当然不认为老太爷会这样做。

  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明白,所谓慈祥的祖父只是一种假象,或者说幻觉。

  唐老太爷把他抱在膝盖上,说着那些久远的故事,描绘着未来的华彩,无比宠溺,这当然是爱。

  但他爱的并不是他怀里、膝上的这个小男孩,而是唐家的未来。

  现在,唐老太爷替唐家安排好了新的未来,也有了一个新的孙子。

  那么,为了唐家的未来,他当初有多么宠爱唐三十六,现在便有多么冷酷。

  从想明白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起,唐三十六便再也没有指望过祖父能放自己出来。

  他不想被幽禁在祠堂里一辈子,也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去。

  他想要离开这里,但他没有做过任何尝试。

  因为在他被关进祠堂后的第二天,便有很多父亲的忠心下属试图把他救走。

  那些人都死了,事后,长房死了更多人。

  他只能更加沉默。

  无论是墙外扔进来的石头里夹着的纸条,还是盛菜的碟子底部刻着的暗记,他都只能假装看不到。

  渐渐的,再没有顽童往墙里扔石头,也没有风筝在天上出现。

  祠堂的正门,也已经很久没有开过。

  ……

  ……

  哪怕保养的再好,很长时间没有开启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总会发出一些难听的吱吱声。

  祠堂的正门开了,一道寒冷的冬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

  唐三十六坐在蒲团上盯着最上面那排牌位某处,没有回头。

  那位唐家老供奉走到他的身后,说道:“老太爷有话对你说。”

  没有什么久别之后的闲叙,没有嘘寒问暖,就连前情提要都没有。

  老供奉看着他的后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需要查清楚二爷有没有下毒,有没有与魔族勾结这两件事情。”

  “你有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唐家都是你的。”

  唐三十六没有转身,依然静静看着阴暗的祠堂里那些像牌子儿一样的牌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说话了。

  时隔半年时间第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微哑,而且发音有些生硬。

  “那家伙来了?”

  老供奉说道:“是的。”

  唐三十六还是没有转身,问道:“他和老太爷说了些什么?”

  老供奉沉默了会儿,重复了一遍先前老宅里陈长生与唐老太爷的对话,一个字差错都没有。

  然后他说道:“你已经浪费了两盏茶的时间。”

  “这里是唐家,如果我要做事,哪里需要这么多时间。”

  唐三十六伸了个懒腰,有灰尘从衣服里迸出。

  这个懒腰他伸的非常舒展,甚至隐隐可以听到喀喀的声音。

  然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从祠堂里拎出一把太师椅坐了上去。

  现在的他依然蓬头垢面,依然浑身灰尘,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淡漠,而是明亮至极,甚至显得有些锋利。

  再没有什么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的身上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生机。

  看着这幕画面,唐家老供奉微微眯眼。

  “那个长生宗的怪物叫除苏?名字很嚣张啊,我很欣赏。”

  唐三十六伸手从哑仆的手里接过一碗茶,喝了口后继续说道:“他如果这时候已经离开汶水,我到哪里抓去?”

  老供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事,表情有些怪,说道:“从他进城的第一天开始,老太爷就派人盯着了,他走不了。”

  “那还用得着我做什么?”唐三十六把食指伸进茶碗里蘸了点茶水,对着身后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弹了弹,说道:“至于第二条非常简单,大供奉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向老太爷证明二叔和魔族之间的关系。”

  老供奉面无表情说道:“那这时候您要做什么?”

  “把七叔喊过来,把十六叔喊过来,把嘉尔巷的舅老爷请过来。”

  唐三十六看似很随意地说道:“好久没看见这些亲戚了,别说,还真有些想。”

  老供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这几个人,和要查的这两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守在祠堂外的人们也不知道。

  但唐老太爷说的很清楚,这一个时辰的汶水城,全部由唐三十六负责处理。

  不要说他只是想见这几个人,就算他想把全族的人喊到祠堂来,也得照办。

  哪怕今天的雪有些大,也没有人敢违逆唐老太爷的意志,没有用多长时间,那三个人便来到了祠堂。

  看着坐在太师椅里的唐三十六,三人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教宗来了汶水城,祠堂的门便开了,听说老太爷还给予了唐三十六重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眼看着便要失势的长房,又要重新翻身了吗?

  “没别的事,老太爷难得给了我一个时辰放风,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唐三十六看着他们说道:“所以我喊你们三个过来陪我打牌。”

  三人有些吃惊,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老供奉。

  唐三十六看着老供奉说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自然也包括打牌咯?”

  老供奉面无表情,说道:“是。”

  牌桌很快便准备好了。

  翠绿的玉竹麻将子儿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很舒服。

  “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七叔你说是不是?”

  唐三十六用指腹轻轻摩娑着牌的背面,感慨说道:“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竹园里的风景怎么样。”

  包括他的七叔在内,牌桌上其余三人只是看着眼前的牌,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应。”

  “让枫堂的人过去看看,把竹园封起来,里面的卷宗和一个人都不能丢。”唐三十六看着牌说道。

  老供奉没有说话,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他微微点了点头。

  祠堂外有无数老宅的管事下属等着,随之而去。

  听到这句话,那位七叔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唐三十六一眼。

  唐三十六没有任何反应,摸了张牌,继续说道:“云组去静寓,川堂去合泗,我要静寓的地图,合泗的帐单。”

  到此时,牌桌上剩下的两个人也终于抬起了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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