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诸君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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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南方使团借大朝试北来,徐有容带着南溪斋摆明阵仗,京都洛阳之间风起云涌,朝堂原野雷霆渐显,陈长生一直没有任何表态,静坐石室悟剑,直到今朝忽然力,借势而行,为的就是逼商行舟答应与自己一战。

  这整个过程,真可谓是殚精竭虑。

  他当然想要取得这场对战的胜利,但更重要的是这场战斗本身。

  他要通过这场战斗把商行舟逼至悬崖边缘,逼入最极端的情境里。

  他要商行舟真切地感受到了失败的危险,感受到异样的眼光,感觉到万事皆空的惘然前景。

  如此商行舟才能直面自己,才能看见隐藏在青色道衣下的小,才能正视他没有看过的内心。

  商行舟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是怎样看待与陈长生有关的一切?

  陈长生说的那几句话,就是他对商行舟的看法。

  你不肯认错,但其实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动手,只是让天海家的人、让大西洲的人来杀我,因为你根本不想杀我,虽然这个事实或者你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看法其实有一定道理。

  以商行舟的修为境界,以他如老松般的意志,即便教宗死前留下了很多制约,即便陈长生有很多帮手,非常小心,如果他真想杀死陈长生,又怎会数年时间没有任何成果,像白虎神将的行为甚至更像是笑话。

  这就是陈长生想要商行舟看到的真相,他的真实心意。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没有说话,眼神很冷漠。

  他仿佛看着的并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盆子里的一些杂草,一颗泛酸的果子。

  陈长生说的话是真的吗?

  那些年在西宁镇旧庙,用稀粥小鱼把陈长生喂大的是余人,教育陈长生的还是余人。

  商行舟待陈长生并不亲近,很少管教。

  原来不是因为他对陈长生没有感情,而是怕动感情?

  这些年,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陈长生,却不明白为什么。

  原来那些嘲弄、轻蔑、不屑都不是真的,他只是想保持距离,如此才能硬着心肠?

  可最终,陈长生还是成了他道心上的那道阴影。

  怎样才能抹掉那道阴影,怎样才能填平?

  杀死陈长生也不行,因为那些事情已经生过了。

  或者,就像陈长生说的那样。

  认错?

  数道视线落在商行舟的脸上。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笑了起来。

  笑容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嘲讽意味。

  “你想的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青色道衣被鲜血染的尽湿,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墨花的莲花,在风里缓缓的摇摆。

  看着渐远的那道身影,陈长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依然没有谁认输,但谁都知道输赢。

  他战胜了自己的师父,世间最强大的那个人。

  他获得的不止是这场对战的胜利,也是师徒之间这场精神之争的胜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是王者的荣耀。

  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枫林阁的废墟间,不,应该是整座国教学院里都应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但并没有,因为陈长生保持着沉默,紧紧地抿着嘴,非常用力,以致于嘴唇显得有些苍白。

  离他最近的是徐有容。

  看着他的沉默,徐有容眼里的欢喜渐渐淡去,变成很淡的怜惜。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很擅长说话。”

  她微笑说道,想要安慰他此时的心情。

  今天陈长生对商行舟说了很多话,心神激荡之下,话语显得有些锋利。

  “那是因为你和他平时聊天太少,不然你就会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怼人。”

  唐三十六说的眉飞色舞,根本没有嘲弄陈长生的意思,满脸的与有荣焉。

  接着,他转头满脸不耐说道:“要我请吗?”

  对方没明白他的意思。

  唐三十六说道:“都已经打完了,你还杵这儿干嘛?还不赶紧走,我可不打算请你吃饭。”

  他是国教学院的院监,当然有资格迎客或者逐客。

  问题在于,他这两句话的对象是王之策。

  就算是太宗皇帝或者是天海圣后,都不会对王之策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更没有人会对王之策用杵字。

  王之策摇了摇头,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摆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谁看?还不是输了!”

  唐三十六往地上啐了口。

  王破走到陈长生前,看了看他的脸,确认没有什么事,就此告辞。

  自始至终,没有交谈,更没有感谢,就是这般淡然。

  当年浔阳城,去年汶水城,今年京城,都是如此。

  陈长生转身望向徐有容,说道:“我赢了。”

  徐有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很了不起。”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又说道:“我没哭。”

  徐有容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灰尘,有些心疼说道:“这也很了不起。”

  陈长生望向远处。

  那边的院墙已经垮了。

  那件明黄色的皇袍,在阴暗的天气里非常醒目。

  余人就站在那里。

  ……

  ……

  百花巷里一片死寂。

  人们被最终的结果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人离开,也有太过震惊的缘故,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国教学院的门还关着。

  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正在里面谈话。

  这场战斗之后,再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对师兄弟相见。

  只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内容?

  国教学院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陈长生走了出来。

  短剑系着。

  头有些乱。

  满身都是灰与血。

  眼有些红。

  看着很疲惫。

  甚至狼狈。

  但没有人敢这样认为。

  徐有容走在他的左手边。

  唐三十六在他身后。

  凌海之王郑重行礼:“拜见教宗陛下。”

  离宫教士纷纷拜倒,行礼。

  最初声音有些稀稀拉拉,渐渐密集,整齐。

  跪倒在地的人越来越多。

  有国教骑兵,也有玄甲骑兵。

  朝中大臣们也跪到了地上。

  十余位王爷相视无语,最终还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陈长生向巷外走去。

  人群纷纷跪下。

  如潮水一般。

  淹没京都。

  直至整座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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