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先生说:“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看看你能从中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或者说有什么样的启发。
中记载着一个故事。齐国有个官员,名叫邹忌。其人身高八尺多,长得风流倜傥,容貌美丽。
有天早晨,他穿戴好衣帽,照着镜子,问他的妻子说:‘我同城北徐公比,哪个更美?’
他妻子说:‘当然是你最美了,徐公比你差远了!’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
邹忌不相信自己会比徐公美,就又问他的妾:‘我同徐公比,谁美?’妾说:‘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呀?’
第二天,有客人从外边来,邹忌同他坐着谈话,又问他:‘我和徐公谁美?’客人说:‘徐公不如您美。’
又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端详他,自己觉得不如徐公美丽;再照镜子看看自己,更觉得远远不如。就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马腾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叫邹忌的官员可够自恋的。不过,可能是这个人长得挺漂亮的。
但是这个人心里底气不足,因此才再三向别人求证,发表意见和看法。然而他求证的人有偏差。
他的妻子、妾侍,都是他的身边人,是他的亲人,当然她们会让自己的丈夫了;即使是她们的丈夫不如别人漂亮,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会觉得还是自己的丈夫好。因为这里面有个感情的问题。
对这个客人的话,我也觉得是不可信的。
先生您想啊,这个邹忌是个当官的,他的故事能流传下来,说明他的官可能还不小。
这个客人前来拜访他,很可能是要求他来办个事啊什么的。
在这个时候邹忌问他自己与徐公谁漂亮,这个客人即使是明知道邹忌不如徐公漂亮,他也会违背自己的本心奉承邹忌漂亮。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啊!”
“是啊,你说的对。”永嘉先生说,“史书上说,邹忌与徐公见面后,知道自己不如徐公美。
发生这个事的当天晚上,邹忌躺在榻上,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我妻子说我美,是偏爱我;妾说我美,是害怕我;客人说我美,是想有求于我。’
从这个故事里,你有什么启发?”
一开始,永嘉先生给马腾讲这个故事,马腾心里还抱着听故事的心态。
现在永嘉先生再三追问自己的感悟,才明白这不单纯只是讲故事,而是永嘉先生要考校自己,心中一凛,说道:
“徐公和邹忌,两个人到底是谁更漂亮,本来对一些不相关的人来说,是一个十分容易判断的问题。
然而对一些掺杂了个人情绪的人来说,事就变了样了。
正如先生刚才所云,邹忌的妻子爱他,觉得他最漂亮;邹忌的妾侍害怕他,就说徐公比不上他;邹忌的客人有求于他,也跟着人云亦云。
不过好在邹忌这个人虽说有点自恋,但头脑还是挺清醒的。
他正是觉得自己不如徐公漂亮,才再三地向别人求证。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在与徐公面对面后,还是得出了自己不如徐公漂亮的结论。
这件事本来是一件非常简单、也是一件非常容易判断的事情,然当与各方面的利益纠结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会变了,就会得出一个与事实完全相背离的结论。
先生给我讲这个故事,莫非是在提醒我,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遇上事情不要冲动,不要被一些表面现象所迷惑,更不要轻易地被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所左右。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先生?”
永嘉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
在这个故事里,邹忌与他的妻子、妾侍、客人四个人中,邹忌是一个核心人物。
妻子、妾侍、客人出于不同的立场,对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却作出了与事实完全不同的回答。
邹忌呢?在相继得到三个肯定的答复后,会不会也在心里觉得是自己比徐公要美呢?
只有在与徐面对面后,才得出了还是徐公要美的结论。这说明了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这是一个故事,也是一个比喻。
因为就这件事情来说,毕竟是非常容易判断的,因为两个人就在那儿站着,换作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说,立马就会得出结论。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人们常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但当事情的本来面目被云雾弥蒙,再加上一些不同的利益攸关方在其中陈述不同的陈辞烂调,作为人主,作为一个当政者,如何去作出中正准确的判断?
我以为,为政者要想做到这一点,在遇到一些利益纠结的时候,不单单是头脑要冷静,而且要强调一点,那就是一定要善于置身事外,唯其如此才能对事情的本质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比如说,想抱一抱一个瓮,从而想知道它到底有多重。
那么怎么抱?只有从瓮的外面开始抱起。如果一个人站在瓮的里面,那么这个瓮从何抱起?
再比如说,想知道一间屋子的高低,那么只有站在屋子的外面,远远地看着它,才能目测出它的高低。
假如一个人站在屋子里,那怎么能得出准确的数据?
同样,作为一个当政者,要想知道和了解这个社会的利害所在,那么一定要置身于利害之外。
天下的利害所在并不难知道。
人只要能做到心平气和,身居高位不为盛名所迷惑,身居下位不为财利所引诱,大都能谈出个一二三。
然而若是有人一元陷入了名利网,尤其是一些为政者,那么事情就开始走样了。
于是公正的议论便会屈服于私情,治国的谋略便被个人的私欲所代替,而天下成败利害的实质则被颠倒了。
天下的利害与个人的利害哪个大哪个小,哪个轻哪个重?
而人一旦为名利所引诱,就只有个人的利害,而不知有整个天下的利害。
谈论军事的,只知取胜贪功,而不知战争的胜负关系到国家的兴亡。
谈论国家财政的,只知炫耀财富积累的丰盛,而不知搜刮财货对百姓有害。
只谋求对个人有利,而没有考虑这种出于私利的做法是否正确及后果如何,这是一般有地位有声望的儒者的通病。
而且这一点是古今相同的。
一般有地位有声望的儒者在谈论利害或议论政治时,我想也会与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妻子、妾侍、客人一样,因为不同的动机而背离事实的本质。
当年,给汉文帝呈送‘六叹息’这样直陈天下利害奏疏的,没有出自当时朝庭上的诸位元老重臣之手,而是出自一个年少的洛阳人贾谊。
这就耐人寻味、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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