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马腾居延塞外建功,封侯拜将的消息,一日之间,传遍了雒阳城的大街小巷。
这雒阳城几为帝都,城中居民一如一千多年后的北京,皇城根下的原住民,几乎个个都是政治达人。
于是这马腾的出身来历、从军履历、战绩点滴,在城中眼耳相传。
更因马腾年少功重,人们似乎把他看作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拒敌安边的希望。
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莫不争相议论。
还有那“雒飘”一族。
这些人或有文韬,或有武略,然在乡里孝廉不得举,建功又无阶梯,只好在京城四处飘荡,亦或寄居显贵作为客卿,又有挂名某处混口饭吃,蛰伏待机。
这些人听得皇上传谕要马腾来京觐见,个个卯足了劲头,专等马腾来到,冀望投身边塞,建功封荫。
夜色下,一青年公子行迹匆匆,走进一所大宅。几番宛转之后,来到一间书房。
微弱的烛光下,一名健硕的长者抬起头,见公子进来,缓缓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公子点点头,说道:“父亲,我从太尉府功曹那里抄得底细,上边记述得清清楚楚。”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双手恭送给老者。
老者接过纸张,仔细看了半天,颔首道:
“上面说是我马家文渊公之后,其父马平,字子硕,流落陇西,曾为兰干尉,其上再无说明。
到底是哪枝呢?取家乘谱牒来。”
公子依言取出谱牒,老者翻看了半天,不得要领,自言自语道:
“文渊公曾在陇西为太守,然族谱上说得很清楚,廖、防、光三枝后人均未留在陇西。马腾称扶风茂岭人,莫非是从扶风过去的?”
这位老者乃是马日磾,字翁叔,经学大师马融之族孙。祖上马余,与马援乃是亲兄弟。
马日磾年轻时已传承了马融的学说,并且以才学入仕朝廷。
现任谏议大夫,并与议郎卢植、议郎蔡邕、杨彪等一同在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并补续《东观汉记》,是大汉著名的经学大师,也是雒阳马氏一族的家长。
白天,他听闻太尉李咸奏事,有一少年马腾在居延建功,自称为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皇上当庭封侯拜将。
马日磾不明所以,遂打发儿子至太尉府打听详细情况。
情况打听来了,马日磾却一时弄不清具体的枝流,谱牒上也没有相应的记载,这可让他有点犯难。
马日磾道:“陇西马姓不多,此子当是从老家过去的,具体哪枝现在搞不清楚。不论是哪一枝,都是我马家之后。
自世祖以来,我马家本枝文才辈出,文渊公一枝武功谋略超群。
此子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功业,前途无可限量,当为我马氏一族砥柱之才。
你要多加关注这个马腾,他甫一进京,你即以族中长兄的身份去见他,引他至此认族归宗。
这几日,我也考虑选几个弟子和族人,届时随他赴任,为我马家多培养几个未来栋梁。”
公子称诺而去。
这正是:
本是同根生,百年未相称。
若无封侯事,谁识马寿成?
漠北,步度根大营。
当明光殿里对马腾的册封尘埃落定的时候,马腾却正在与步度根一边吃着烤羊肉,一边谈笑风生。
“步度根大人,我看你这几日心情甚是放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轲比能?”
看着大朵快颐的步度根,马腾笑道。
“有将军在此,别说是轲比能,就是檀石槐来了,我也不怕。”
步度根一边咀嚼着羊肉,一边含糊地说。
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重又对马腾言道:“将军,不瞒你说,我对这轲比能知之甚深。
此人作战勇敢,心狠手辣,城府甚深。
几年之间,从一个小小的部落迅速崛起,吞并了周围若干部落。
跟他作邻居,就是与虎作伴,若是顺利归降则可,否则必为之所杀。
前几年,在莫奕于和且渠伯德来此之前,他就对我虎视眈眈,幸有他们二人,帮我挡了几年,过了几年消停日子。
在我看来,此人有个最大的软肋,就是不与大汉为敌,而且与边塞各郡交游甚广。
前几日,莫耐娄悦出现了,他们二人肯定是约好的。莫耐娄悦一死,他指定知道。现在,说不定猫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来攻打于我?道理就在这里。因此,有你在此,我自可高枕无忧。”
马腾笑道:“我可不能老是呆在这里给你当保镖啊。”
步度根也是一笑,说:“莫耐娄悦这次来带了一万多人,轲比能人马也不会多。这是草原的规矩。
我现在有一万多人,还有八千俘虏兵,足可与他周旋一阵子。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也不会出手的。而且有你在这里,又给我送来了粮草,他若要打我,心里必会掂量掂量。
即使你回去了,他顾忌咱俩的交情,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兴风作浪。说不定,还会巴巴地跑来向咱们示好呢!”
马腾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步度根一拍大腿,说:“你想啊,他打又不能打,既然来了,还能白跑一趟?
你把我打得这么惨,之前他又不认识你,肯定会借此机会来认识你一下,想办法跟你结交,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你。
这么好的机会他若不用,那就不是他轲比能了。
我步度根上马打仗虽然不行,但琢磨人的功夫,嘿嘿,还从没失算过。”
确实,在这方面马腾还是很佩服步度根的。尤其是在莫奕于和且渠伯德的问题上,步度根壮士断腕的果敢作风,给马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哎,马将军,还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步度根说。
马腾不知步度根所言何事,遂道:“请大人示下。”
步度根说:“我想待此间事情一了,我即发兵,攻打莫耐娄悦的部落,将他囊括在我的名下。”
马腾心里吃了一惊,道:“我对莫耐娄悦部落的情况不太了解,你有把握吗?”
在马腾眼里,现下步度根新遇惨败,万事待举,宜休养生息,怎能又轻言刀兵?
步度根说:“这件事,从莫耐娄悦被你们打败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琢磨。
莫耐娄悦的实力跟我差不多,但这一次,他的大将和主要实力被你们彻底消灭,部落里只剩下不过四五千人马。
这几天,莫耐娄悦及大部灭亡的消息也应该传回去了。
我估计,部落里的人现在正忙着一是收继婚,二是选举新首领。
单说选举头领,主要的精英都死了,活着的又没有哪个能够服众。
因此,等选出新首领,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出现火并,故尔力量又会进一步消弱。
按说我目前的情况,不宜出兵征伐。
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若不出手,他们西边的部落肯定会出手,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我现在之所以不动,主要是轲比能还没有个说法。有你们在这里,轲比能的事情肯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等轲比能一走,我过上一天,马上出发,必能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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