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居延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马腾召集了整军以来第一次屯长以上军官会议。
他穿上郡守赐予的精铁玄甲,装扮齐整后,就想到大帐与众兄弟拉话,却被钱丰拦住了,说道:“现在人还没到齐。到齐之后,司马再过去也不迟。近则侮,远则威,以后司马还需注意。”
马腾对钱丰所说,本不以为然。但想他也是一片好意,就没有拂了他的脸面。
稍待,值班士兵过来报告,说人已齐,马腾遂抬脚向大帐走去。
快到门口时,听得里面人声嗡嗡,喧嚣不止,但随着士兵一句“司马到!”顿时鸦雀无声。
马腾手按剑柄,昂首而入,只见三十多名军官分列两旁,个个军容严整,铠明甲亮,目不斜视。
马腾心中颇为自得,心想所谓大将军威风八面,不过就是如此吧?自己现在即使算不上威风八面,起码四面还是有的。
来到自己座前,转身面向诸将,还未待言声,只见两列军官哗啦啦转身面向自己,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司马!”
只是这宏亮粗犷的众男声中,却夹杂着一记女声,声音虽然不大,却颇为清脆悦耳。
马腾拿眼一瞭,却见那单于纭霏夹杂在诸位男将中间,甚是显眼,只见她:
头顶玲珑如意漆兜鏊,肩竖纤纤曲顿项,愈发衬得面如满月、长颈悠悠。身披黑光鱼鳞玄铁甲,腰系白狸玉绸缪,却显得身材玲珑有致、婀娜多姿。两腕明光臂护,垂缘紧凑,膝裙风流。真个是: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片欢声动地呼。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马腾见了,不由得心下暗暗喝彩。正在欣赏间,却听得旁边钱丰微一咳嗽,不由得面红而赤。好在灯光不亮,旁人看不清楚,马腾于是连忙叫道“免礼!”
众将分列两厢。
马腾说道:“诸位这几天辛苦了!现在我军建制已成,兵精马健,明天一早即要出发。昨日,单于都尉差人将我唤至府上,详细交代了我们这次出塞作战的任务,我感到压力颇大。
我们这次作战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极尽可能地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最大限度地降低居延塞将来可能面临的威胁。时间上,都尉虽没有限制,但严冬将至,我们最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马腾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没有反应,接着说:“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有一支队伍三股力量,总数在六万人左右,而我们只有三千人。大家怕不怕?”
“不怕!”众人齐声喝道。
“很好!”马腾高兴地说,“对,不怕!上次我们出塞,只有五百人马,就消灭了步度根一万两千人,这是什么比例?钱司马你算一算,我们一个人消灭了他们多少人?”
“二十四个人!”钱丰心算很快,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答案。
“是二十四个人。按照这个比例,敌军应该有多少人才够我们消灭的?钱司马你再算一算。”马腾认字还行,算数却是个大弱项。
“应该是七万二千人。”钱丰又给出了答案。
“噢,他们人数还不够!”众人都笑了。
马腾接着说道:“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害怕。再说,我们上次参加作战的,大部分是像我这样的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而这次就大大不同了。
我们这三千精骑是从三万五千名士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是好人,马是好马。”说到这里,众人又笑了。
马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但看他们的神情又不像,于是自顾自地说道:“因此,完CD尉给我们下达的任务,应该是完全不成问题。
一会大家回去后,要跟手下的士兵讲清楚,作好动员,让大家克服惧敌心理和怯战的想法,尽早完成任务,争取早日胜利凯旋而归。
草原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冬天的草原日子更难过,还是在兵营里暖暖和和地舒服。要想舒服,就要早打仗、打大仗、打硬仗、打胜仗。
军纪早已严明,士兵不前,伍长斩士兵;伍长不前,什长斩伍长;伍长不前,都伯斩什长。若是军侯怯战出了问题,我的无锋虽然不甚锋利,但斩人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要是整个队伍出了问题,不用都尉来找我,我就会自裁于马下!”
说到这里,马腾见众人戚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了一点,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当然,这种状况是我们人人都不想见到的。我们要的,是建功立业,是保家卫国,是将来封妻荫子!”
说到这里,马腾偷觑了单于纭霏一眼,竟然发现单于纭霏也向自己这里描了一眼,心中顿时狂跳不已: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这一分神,马腾就不知道往下该怎么接茬了,于是又重复了两遍“封妻荫子”,惹得手下众将哈哈大笑。
众人这一笑,却把马腾又笑清醒了,咳嗽了一声,众将安静下来,马腾严肃地说:“怯战惧敌要不得,轻敌更加要不得。
上次我们出塞之所以取得那么大的胜利,固然与计谋得当、将士用命有很大的关系,而敌军轻敌骄纵则是更主要的原因。
我们不能重蹈覆辙,犯他们那样的错误。否则,这次失败的,将是我们自己!”
马腾见众将神情严肃,知道自己所说已有了效果。于是话题一转,说道:“下面,我给各曲下达任务。单于昃央!”
“属下在!”单于昃央越众而出,抱拳待命。
“你曲为前部先锋,负责哨探事宜。有情速报,不得有误!”马腾神情沉稳,令道。
“得令!”单于昃央返身归列。
“刘天保!”
“属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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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钦仁!”
“属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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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一一布置完毕,最后令道:“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天明时分出长城!”
众将转身,向马腾抱拳,齐声道:“遵令!”
次日清晨,马腾率领三千精骑,浩浩荡荡,离开了居延城。
马腾骑在马上,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想想一个月之前,自己还是一介白身,今日已是年秩二千石、统军三千人马的军司马,犹自恍然如梦。
当日自番和离家,最大的动力乃是千里奔波为娇娘,不意今天纵马驰骋在疆场,当真机缘凑巧造化弄人。
想起了单于纭霏,就在前面不远处,人头攒动之间,从此以后,可与意中人并肩作战,朝夕相处,心底深处自然激起阵阵涟漪。
马腾随着大队人马向前行进,间或越众而出,看这三千精骑军容整肃,人马抖擞,心中暗道,钱丰这个行军司马算是选对了。
这几天时间里,既选人又选马,严明了军纪,确立了以军功累计升迁的制度,督办军械肉干等一众杂务,把钱丰累了个够呛,自己倒成了甩手大掌柜,些许琐事一概不管。
看着大队人马从自己面前依次而过,即将远征,马腾不禁想到,这步度根、莫奕于、且渠伯德三人,现在做什么呢?
此番出塞,愚奇曾作一词《长城长》,专门以纪之:
彤云漫卷西风。长缨隔断、巍峨冠长城。战鼓擂擂马蹄轻。惊回首、抬望眼,归雁暗无声。荒原寂寂铿锵起,黯淡白日看红旌。
少年将军任我行。青山依旧、大漠道无情。剑指天狼何须锋?闻嘶鸣、挽雕弓,豪气贯长虹。未知敌酋犹安在,不说卫霍谈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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