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等人将及都尉府时,看到单于四兄妹已在阶前等侯。
单于昃央见马腾等到来,本欲向前拥抱诸位,然看到马腾几人军容威整,不由心下一凛,四人齐刷刷向前行礼。
礼毕,引入大厅,单于都尉与尉丞、司马已在厅内相侯。
见礼已毕,马腾取出短剑无邪,向单于都尉道:“初次上门叨扰,马腾身无长物,唯有一剑,乃师门所赐。
现赠予纭霏姑娘,既可把玩,亦可杀敌。如不嫌弃,还请收下。”
单于都尉微笑不语。
那纭霏见父亲没有反对,上前接过短剑,谢过马腾;一见之下,甚是高兴;抽刃而出,更是喜不自胜。
单于昃央取过短剑,审视一番,面色凝重地走到父亲跟前,说道:“父亲,此剑甚是宝重,妹妹不宜接受。”
单于昱昌接过短剑,抽出黝刃,但见寒光凛冽。那都尉还未说话,行军司马凑上前来,叫道:“确是一把好剑!”
单于都尉将剑及鞘,说道:“宝剑配英雄。马腾司马还是收回去吧!”
马腾看那单于纭霏,神色颇为复杂,既有对马腾感激之意,又有对宝剑不舍之情,神情婉转,马腾心中甚是怜惜。
听得都尉如此说,向前言道:“我有长剑无锋,堪比此剑。此剑于我,几无所用。纭霏姑娘初到我军之中,为我三千精骑之中唯一之女将。
不指望此剑杀敌,偶尔用以防身,还是有必要的。请都尉不必介怀,还是送还姑娘吧。再者,此物业已送出,如若收回,且叫旁人如何看待于我?”
旁边的石山轻声嘟囔了一句“算作定情之物不也很好吗?”却被钱丰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则声。
“那好,暂且收下。入席。”此时单于纭霏欢喜雀跃,从父亲手中接过短剑,又向马腾施了一礼:“再次谢过司马!纭霏定当不负千人所望!”
那石山斜睨了单于纭霏一眼,意思是你小妮子知道什么呀,还不负所望!
单于都尉与尉丞、司马及马腾等人坐下,单于兄妹却侍立一旁,为众人上菜斟酒。
马腾看着单于纭霏来来往往穿梭忙碌,间隙之中却偶尔品摸短剑,心中甚是高兴,至于众人说了些什么,却全然没有多少印象。
第二天下午,单于都尉差人将马腾叫去,又作了一番长谈。
从马腾第一次出塞回来的汇报,以及跟单于昃央私下交流的情况来看,单于都尉认定,这马腾颇具统军大将的潜质。
两人坐在一起,单于都尉不谈为将者所应有的一些军事素养,也不讲指挥作战的方法要领。
单于觉得,这些东西可以在今后军旅生涯中慢慢积累、领悟、总结、提高。如若伊始就向马腾灌输这些东西,在他头脑中按下许许多多的条条框框,势必在今后作战中束手束脚,手脚放不开则成鸡肋,反而不美。
单于认为,这马腾在一月之间,骤然由一个白身升迁为三千人的统军司马,当务之急,是需要开阔他的心胸与视野,否则,将成拔苗助长之势,这是为将者所忌讳的。
“寿成啊,你对我们即将面对的三股敌军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看待的?”单于都尉一上来,首先问道。
“据俘虏交代,步度根为草原地主,且渠伯德反叛我大汉,投归步度根为其属下;莫奕于在敦煌为我汉军所败,走投无路,依附在步度根之下。
步度根为主、为帅,且渠伯德、莫奕于为属、为辅。”马腾说道。
“呵呵。据我所知,步度根以东,直至辽东,是鲜卑轲比能的地盘。这轲比能可称得上草原枭雄,不论地盘、势力、能力、威望,都较这步度根要高出许多。
步度根以北,也是鲜卑人的地方,其势力可能比轲比能还要大。也就是说,步度根在这几股力量之中,是最小的。你且说说,这且渠伯德、莫奕于为什么不投轲比能以及其他鲜卑势力,却要投这步度根呢?”
单于都尉循循善诱,颇有长者之风。
“且渠伯德投奔步度根,应该是距离最近。若其另投轲比能,势必要通过步度根的地盘,可能为其所不许。
况其反叛大汉,当时必然遭到边郡的打击,情急之下,选择步度根最为快捷。至于这莫奕于为何远奔步度根,倒费点思量。”马腾有点踌躇。
“是啊,一般来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莫奕于和且渠伯德为什么取小舍大、选弱弃强、择暗废能?为什么呢?”单于昱昌反复地问道。
见都尉反复询问,马腾心中忽而有悟:“唔,莫不是这莫奕于且渠伯德担心到了轲比能以及其他势力强大的部落,自身力量会被其吞并消化,到头来不仅势力全无,甚至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而到步度根这里,不仅全然没有这些忧虑,而且步度根还会将其奉为上宾,颇为倚重,待遇后果乃是天壤之别。
由此看来,这三人还真的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不可不察。”
单于都尉笑了:“孺子可教也。你且琢磨琢磨,这三人各有什么样的心思和打算?”
马腾想了想,说道:“我琢磨着,这步度根在周围鲜卑人部落里,势力最小,可能没少受他们的欺侮。但他势小力微,打又打不得,只能是忍气吞声忍辱偷生而已。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收留莫奕于和且渠伯德了。
他们两个来投,这步度根心里肯定很高兴。虽然他吞并消化不了他们的力量,但暂时一段时间里,至少可以为他所用,其他鲜卑部落一时也不会动他、欺负他,他就能过上一个相对安稳的日子。
如此一来,他既有了力量膨胀的实惠,又得了礼贤下士招揽人才的好名声。
那且渠伯德和莫奕于本是落难之人,此时得步度根收留,也会感激他一阵子。
因此这步度根应该是稳赚不赔,算计得很是精到。”
“有道理。继续说。”单于昱昌鼓励道。
“这莫奕于,在敦煌被我汉军打得大败,如丧家之犬到处流浪。虽然如此,在三人中,他的力量还是最强的。但我敢肯定,此人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他暂时在步度根名下,一则为恢复元气,二则也是等待时机。若时机一到,他肯定会取步度根而代之。其实论力量,他现在就可以消灭步度根。
他自身的力量本已够用,何况还有且渠伯德。一个是北匈奴,一个是南匈奴,两人若联起手来,步度根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必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说这步度根收留这两人,虽然得一时之利,实是给自己招来了莫大的隐患。然力不如人,早也魂归,晚也魂归,不是被轲比能或其他鲜卑势力吞并,就是被莫奕于取代。
在这个弱肉强食、强敌环侧的时代和地方,永远摆脱不了被消灭的命运。
而这莫奕于,之所以暂时不动步度根,我估计他也是担心。周围尽是鲜卑势力,他们本已对步度根这个地盘觊觎已久,之所以步度根还存在,可能是都为同文同种,一时下不了手;二是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时机不到。
但若是莫奕于取代了步度根,其他鲜卑势力肯定会以此为借口出兵征剿。那时莫奕于就会四面受敌,难逃覆亡。
都尉大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马腾心中没底,是以有此一问。
“说的很好。那且渠伯德呢?”单于都尉心下甚是满意,鼓励马腾继续说下去。
“这且渠伯德,且渠伯德,”马腾犹疑了一会。单于昱昌说:“不要着急,怎么想的怎么说。我们这是在交流,又不是朝庭应对,不要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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