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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人祸,拆开来看的话,很明显因果关系。不能责怪老天爷喜怒无常,灾害既然发生了就得尽努力把天灾的影响降至最低,最大限度地控制人祸波及范围。
条件不允许唐政府使用包括空中救援在内的各种超现代化救灾手段,能救则救,不能救就出动军队强制当地事当地毕,死一个总比连累五个的好,不同力度的镇压清剿灾区暴民是维护周边安定的必要手段。
良民变暴民仅仅一夜之间的事,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这和素质高低无关。读圣贤书的人也得吃饭穿衣,光屁股站雪地上连煮酒的原材料都没有还得抱着花痴的心态去欣赏、歌颂傲雪怒放的春梅……至少我还达不到这种超凡境界。
凡是有良心的人都或多或少表示下关注。政府一不缺粮,二不缺钱,不用挨家挨户搞募捐。这年代若不得政府应允绝不能私自搞什么爱心泛滥工程,比方王家大义凛然捐献全部家产支援灾区的话,会让拉金銮殿被李治陛下嘴巴子抽死在众臣面前,然后背个不本分的恶名遗臭万年。
所以曹尚书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看法时遭到了包括刘仁轨在内一帮大佬们无情的鄙视,李治陛下在内都觉得这老头是不是因为延误军备的压力过大,得了失心疯。
曹伯伯很委屈,听说老头坐了坊前街的牌楼低下暗自落泪了多半个时辰,弄得刚刚在殿上参与指责他的官员们于心不忍:你哭可以,别挡了大家回家的路啊!
话一传开总有好有坏。爱民如子的曹尚书为民请命不惜当殿抵撞众宰相,事不可为时心如刀绞竟血泪纵横的高大形象在长安民间竖立起来。弄得我乱羡慕,早知道也搞这么一出,咱玉树临风的悲愤泣血总比脑满肠肥的贼老汉鼻涕眼泪的有市场吧?
要不说李治这皇上心软呢,老人家一哭英明圣上就受不了,后晌给这丢人败姓的老不死传了大内。不知道抽了多少嘴巴子才放出来,反正老头被虐后喜笑颜开。逢人就圣上英明的歌颂,又不说英明到何处。
即暖昧又变态的样子,让人不齿。
“老杂碎!”现在轮到我咬牙切齿了,恨不得打到曹家门上给一把火烧精光。
我不可惜这点棉花,对王家来说长安这作坊只是个招牌,大头在陇右。这边不过是竖立个五好企业形象,在纺织产业里拿住口碑而已。
按曹老伯的意思,京城周边大灾后不出大乱则已,若出祸乱必会在全国各地以至周边造成不良影响。一味的强行制约,轻则有碍朝廷脸面,重则动摇民心,后果不堪设想。既然以救灾为主,以控制为辅。就要全力以赴动用一切能使用的力量,耕牛不过是为灾后耕种采取补措施。难解燃眉之急。
老曹认为灾区需要的不止是医药、粮食以及简单的避寒之所,而是尽量让受灾百姓用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去面对冰雪消融后的重建工作。在这段寒苦无依的等待过程中切身感受朝廷对他们的关怀。要发自心头温暖,而不是面对禁军那阴森凄寒的兵刃。
然后老头就哭了,扯着身上华贵的缎面棉背心让诸位看,质问刘仁轨棉花值多少钱?民心值多少钱?京师重地周边的民心值又怎么衡量?虽然工部承担了军备供给,可从京城作坊调拨适量的御寒品发放灾区还是可行的,至于够不够,若加上内府和王家这俩寡头出头,区区百多里重灾区百姓还不在话下。
这话给出个线索,毕竟内府和王家不是官方机构,步履维艰的老曹是打算孤注一掷给自己的政治事业捞分了。牛可以收,是传统的救灾手段,有户部埋单;棉制品现在是半商业化货品,还没有完全纳入国家统一管制体系,这样一来无论是强收还是强捐都不合制度。从圣上到官员都想在最小范围把这事了结,一旦依照老曹的建议去实施就变了性质。要破制,给外界一个朝廷力有不殆,需要民间力量辅助;传出去就不那么顺耳了,京城周边一个雪灾都这样,别的州道遭灾该怎么办?即刻引起群臣非议,才出了老曹当街嚎啕一幕。
其实按老曹所言,王家绝对无条件接受。我捐也罢,你买也罢,都是留名传颂的好机会,现在巴不得有给家族加分的机会,能把王家的名字和京师周边救灾大业刻画在一起,就凭这一点往后就没人敢小窥,我做梦都笑出声来。
可老曹明显没有李治奸诈,他一厢情愿的说辞被众大佬打上脑发育有缺陷的标志,但说辞还是被老奸巨猾的李治变相的接纳了。就在曹弱智被传进大内两个时辰后,睿智的李治陛下将这个无理建议变成李家的不世功德。
由内府出资,不计成本最大限度的收购长安民间多余出来的棉制品发放灾区;而工部则军供优先,无论长安还是陇右的作坊不得丝毫懈怠,不参与或量力而行的参与救灾。救援、军备两不误,都不能轻慢,这才能彰显大唐的国力,彰显皇家的气度,彰显圣上的英明神武。
老曹自然没从圣上面前讨得半分好处,还被叱责一番,虽然委屈还是在街头坊间留下点好官声,至少人家哭了嘛!可王家招谁惹谁了?一个哭街一个作势,有钱了不起啊?内府拿钱不当钱可以,多少给王家个露脸的机会也成。你一句最大限度收购长安民间剩余棉制品就跑来高价购买,好像工部尚书一心为民不畏强权,李家不惜吃糠咽菜拿私房钱救民于水火,只有王家趁灾起价的发国难财,还高价。欺负财迷也没这么损的。
这不行!连见钱眼开的颖都不答应。的确是高价,内府虽然霸道还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比市价还高了一成。你仗势欺人可以,不能依财欺人,堂堂王家还没把万把贯的小钱放心上,老子早就不是得几千贯就兴奋满地打滚的时候了。谈钱就俗了,看不起一身铜臭的低档人。没素质!一个品行高尚的人,一个国难当头勇于挺身而出的人,一个拥有封建主义大家庭最高觉悟的人,王修,王子豪,请大家记住他,一定记住。
“万五千多贯。”颖肉疼,摸索了帐本久久不愿合上,用尽力气地盯着上面的数字,最后一眼。
“别小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牛毛出在牛身上,光名声不止这个数,往后都能从这上面找回来。”一笔钱而已,说白了就是一堆还没换成钱的半成品。换回来的是民间信任,朝廷信任,甚至是皇家信任。这不是叫损失,无价的无形资产。世间没比这个更有价值的了。
“就怕人家不答应。咱家可没和李家抢好处的本钱,话若说得不好还给人诟病,善举变了笑柄得不偿失。”
颖这话我早考虑过了。当然不能和皇家抢风头,也不能让朝廷觉得你人来疯,不识好歹。单单一个王家出头是自不量力,若三两家大户绑一起表态就不同了,这点上崔彰和我一样着急。
崔家名下的几处商行也面临同样的抉择,棉货卖给内府就等于甘拜下风,让内府占了这次便宜就算缴械投降了。这哪是救灾,简直就是一次霸王式商业运作,往后能见光的角角落落都贴了内府标识,别家商务运作转入地下?
我不想去找甘蔗他妈,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主意打鼻子一闻就是兰陵长公主杰作,还挑不出短来,就差逼大伙纳头便拜高喊“主公”万寿无疆了。
和崔彰合计合计,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一起时候说话都没了禁忌,这灾区是支援定了。两家赈灾物资打成硬包,一车上放两包,全庄的推车、牛车、马车全动用,不够的周边庄子强借,每包上插面角旗,端正的四个大字,支援灾区。
两家同时预备好,内府这边一来就利马启程给送过去。王家这阵势给内府管事吓一跳,话还没说完这边已经开拔了,呼啦啦百十辆车排了两队给道上挤满满,你说送哪就送哪,不耽搁,不谈钱。
天司院门口,崔、王两家车队一碰头,这场面宏大啊,天寒地冻的百余壮汉们下车膀子一抹全精精的键子肉,卸货搬货一个个蒸汽缭绕。内府上几个管事都跑来了,哭笑不得地打躬作揖,谢也不是,求了收钱也开不来口,那边义正词严都说了:学习圣上好榜样;你给钱试试。
前脚没走了,凑热闹的也来了。送竹器的,送咸鱼的,送莲菜的,热腾腾端盘饺子边看热闹边吃饭的,内府大管事见事不妙消失了,留下老二、老三生不如死的强颜欢笑。你惹谁?竹器不要了,说用不着?程家面子那么好驳的?送咸鱼的缺德了,公羊家里从来不出好东西;莲菜不知道谁拉来的,质量上乘,我回家时候随手提溜了一根大的,新鲜。
能想像兰陵现在的表情,叫她使坏,莲菜顺路就给她送去。
“作死!”
“别起欺负人的心思,做人要厚道。”扭脸朝院里招呼甘蔗,“来,狼崽子引来。”
甘蔗脚底下跟了欢蹦乱跳的狼崽子过来,举手里一只让我过目,上次我没掐死那只,虽然比其他的虚弱些,可已经缓过劲来了,蜷缩了甘蔗手里吱吱叫,小白牙看起来很锋利。
“万过贯呢,想替你省下,不识好人心。”兰陵犟嘴,随手抓了只抱怀里抚弄起来,嘴里发出怪声和狼崽子交流。
“看样子你心情不错,至少替内府把钱省下了,是吧。”恶心两句,学了兰陵样子抓了只,放手上逗弄,“哎呀!”咋咬人!
“咬的多了,”兰陵指指甘蔗脚下,“看给鞋咬的,一天换一双都破破烂烂。”
狼崽子这么小就练牙,记得狗出生俩月后才知道咬东西,赶紧扔远。“赈灾物资既然押来了,就别再磨牙朝王家送钱。一来的确是发自内心,就是想让乡亲有个暖和,少受点罪。二来内府也不要把大伙逼得太过,不是行商之道,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
兰陵咯咯一笑,“你这边埋怨我,我埋怨谁?事前不找我商议就知道你……”扭头朝甘蔗道:“晚上留你爸吃饭,现在去你院里做功课。”
我其实没往心里去,可听兰陵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主意和她无关。李治身边有银河系最刁钻的婆娘,貌似简单个主意既让李家得了实惠又让兰陵添堵。比如崔彰,他绝不会去埋怨圣上如何如何,确会记恨兰陵怎么怎么。毕竟是大掌柜,内府一举一动都会和兰陵扯上关系,内府实力越来越强,不少家族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兰陵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拓展的动作越来越柔和,姿态也尽量放低,可这次猛然间乱发王霸之气让大伙敏感的神经紧绷起来,警惕的注视着内府有没有更激进的措施出台,而矛头无疑都指向兰陵。
“贺兰家那个啥啥……”
兰陵笑着摆摆手,“她才多大?这会给你送个小闺女,你能舍得把家那俩都休了不?快快慢慢的,是个火候。”
这比喻太缺德了。从兰陵话里得到个讯息,武mm渐渐在扭转颓势,贺兰家那啥啥外甥女好像功力稍有欠缺。“眼前不能这么下去了,别逼得一帮子都朝你发飚。既然确立钱庄这条主线,我建议你在别的面位上收敛收敛。你明白人,手里攥住钱庄就等于攥了大筋,不要主副业齐头并进不给人活路的架势。”
“你不操心,山人自有妙计。”兰陵顺手拿了本书学了诸葛亮的恶劣模样摇了摇,“这次就好,你和崔彰这么一出头到给我解了围。自然不会让你们无功而返。”说着挤眉弄眼道:“万多贯呢,可把这吝番夫君心疼坏了吧?还有家里小气婆娘怕都活不成了,莫非你王家真的转性了?”
“哦,为夫也想通了,准备找个小闺女厮混,然后把最老一个婆娘休了去,要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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