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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巨型金砖、珍珠去,又卷了一大包袱账册回来,从体积上看的确膨胀了不少,价值上却缩水太多了。
兰陵没有隐瞒的意思,至少她现在还能坦然把钱庄的一些重要账目交给我这个行家私下审核,算是在正式考核前先预演一番。本来当众拾掇钱庄给银监府树立威信的打算就此偃旗息鼓,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到不是因为皇家如何如何,我也不怕兰陵怎么怎么,的确是她后面拿出的各种方案让人欣慰,再说,咱也吃了山楂丸不是?
账务整洁,除过为数不多的几笔结存利息的现金账外,至少单从账表上能看出钱庄的营运还是比较规范。果然和兰陵说的一致,真正办理存款的人不多,数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多数都是发生在信汇和异地存取的业务上。看来私人储蓄在短期内无法成为钱庄的主营业务之一,我之前的担心完全不必要,若真因为这个把钱庄查办一次也有点吹毛求疵了。
挺好,揉揉太阳穴给账册扔开,想起个问题,从兰陵那忘记问了,不知道她给李义府送了多少日常用品,嘿嘿。
喊过颖,郑重地告诉她可以和二女分脏了,顺便挑几颗色泽好的帮我打磨些戒面,最近场面上应付时候多,该拿得出手时侯绝对不能小气了。比如户部的吴侍郎人就很不错,胃口好,鉴赏水平高,能力也强,值得结交结交。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给曹均的事解决了,兵部里杜风的天下,实在不行朝杜家跑一趟,把人家带来快俩月了,旗语的事就再不值钱,不行也罢,你多少给句话吧,不闻不问算哪门子事?
“您这就去?”程初正在水盆子里练憋气,自称已经可以憋俩时辰,看来鲸鱼这一亿年里白进化了,不如程初俩月的功夫。
“赶紧把脸擦擦,先去秦家一趟。”这孩子都这样了,程老爷子也不说管管,将来指不定变什么样子。
“嗣业才去扶风,子豪兄忘记了?”
看最近闹的,一忙给这事都忘了。秦钰才领了扶风将军职位统巡岐洲道。这会正嘉陵江源头上游山玩水呢,临走时侯还朝王家里来了趟,我还吩咐他从那边捎点土特产回来。早知道我也领个权职去,尤其关中十二道上的差使数扶风最爽,风景好。依山傍水没事爬爬太白山逛逛秦岭之颠啥的乱打猎也没人管,去了就住皇家避暑的行辕里,离家近想回就回,珍禽异兽地朝亲友捎上点还倍有面子。幸福死了。
“算了,你也别跟了,我一人去杜家转转。”秦钰不在就不必要拉上程初,我独闯杜家灭他满门去!
“小弟一道!”程初最恨热闹事给他拉下,忙赶了前脚就朝院内吆喝备马,“子豪兄定是为老曹的事,您就是不说啊,小弟都着急。这明明是杜尚书不给您面子,那旗语操典里可有您大名呢。”
“什么意思?”程初今话多,最近他话都多。
“小弟是您的学生吧?”
点点头。
“您编制的操典小弟学会是份内的,是吧?”
“啊,对。”逻辑上说得过去,可我编制的东西多了,也没见他学会几样,今天怎么忽然说起这么上进的话来。“你学会了?”
“快学会了,”程初不负责任地晃了晃膀子,“再学几天马上就会!可有一样,小弟会了后咋办?杜尚书若不将旗语在水军里推行的话,俺这一身本事就无用武之地,所以小弟比您还着急啊!”
鄙视加蔑视。程初什么时侯也学地会说好听话了,“你着急个屁,想去就一起去!”
“嘿嘿……”程初傻笑地摸摸后脑,“其实您公务缠身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跑来跑去的折腾,不如就交给小弟办了。”见我瞪他,又傻笑起来,“份内应当的,反正一天无所事事,理当给您分担些。兵部里也熟悉,您抹不下脸来的话小弟可不忌讳,闹起来也都给几分薄面,这事好办。”
也是,程家就是吃军饷起家的,族里在军武的影响大,程初虽不拿实权,可也是皇上亲封下的军职,就是杜风也不能不给面子。难得程初有这份心,我也实在不想和杜人妖照面,既然他现在和曹均处得不错,完全可以把曹均拉到军武里混个脸熟,这点上程初比大多数纨绔子弟都有优势。
“也行,别太无赖了,该说理屈尊的时侯拿捏个分量,我可不愿意听街上有程小公爷怒砸兵部的传闻出来。”
“哪敢啊,小弟可不缺心眼。”程初高兴,拉我去他才修建的竹楼里喝酒,说是以前在剑南汉江边上见的款式,来了不见识见识可惜了,至于去兵部撞天钟的事明天再办。
所以说程家人品位都不高。剑南气侯湿暖,水草繁茂的,人汉江边上起个竹楼是隔潮气,加上独有的山水地貌,弄个江秀月明、竹楼揽胜的最合适不过。可关中这旱塬上,黄土坡底下一指宽个水面还流得湍急,学人家搞哪门子竹楼嘛!弄得和个粪叉一样树了坡顶,两股风过来就吹垮了。
唯一让人满意的地方是菜式丰富,和突兀的竹楼怪景多少抵消点。
没看出来程初的本事,这季节不知道从哪弄的鲜菌子来,不管是爆炒还是炖汤,都鲜美无比,好口福。
“明就朝您那边送些过去,”见我吃得香甜,程初咧嘴笑啊,一副本事全写了脸上的样子。“去年春日本说运了些刺树杆子看能不能发木耳,可谁知木耳没长出来,到楔了不少鸡冠草(一种外形朴素味道鲜美的毒菌,易培育,可入药。清初有人曾作为药材养殖,但失去毒性后全无药效,却成为可口菜蔬在民间流传,于陕西南部秦岭山区养殖最为广泛。因前身为毒草,清政府禁止市面出售。所以无官方文字记载,某县志里偶有提及)在里面。”
吃了一惊,问道:“家养的?”
“高先生帮忙的,养了一年多人才敢吃。”程初夹了个完整菌菇放了盘子里给我看,“就这个模样的,一开始两茬牲口都不敢吃,后面就好了,长长自己就没了毒性。如今高先生让人在后坡上挖了四个大通顶的大窑洞。一天收好几十斤,吃不了就让农户拿去晾了干货。年里农家都有个贴补。”
“费事不?”这是好门路,程家有土坡挖窑洞,我家里也那么大坡挖几口窑太容易了,这年头干货值钱,鲜货更是少见。偶尔养牲口的棚子里发些子还都不敢吃,赶紧清理了怕伤了牲口。这往后每天弄上一把炒个菜熬个汤的太爽了,日子过得滋润。
程初果然是个吃货,一问三不知。光人高老师一人忙了,他这边出钱出的就是不学习,多好的老师也教管不了他这学生。两下给饭食划拉完就让程初去给高老师请过来,先不说给王家养蘑菇的事,本了农学少监的身份郑重其事的将高老师的努力做了肯定,打算近期由农学出资成立一个相关菌类养殖部门,让他将养殖经验详细纪录下来作为相关重要课题来研究,而王家和程家无条件给提供场所。想要多大就挖多大,钱不是问题!
高老师明显激动起来,成立专门的攻关小组啊,有常贵的大白菜攻关小组在前面的表率,这可是升职的前兆。
菜篮子工程嘛,意义重大。至少王家庄子上下的菜篮子比当初要好看许多,禽蛋菜蔬地,现在又加上鱼和菌菇,实在东西,在我们这些一无政治理想、二无盖世武功的平凡人心目中比体制上搞等边三角形重要多了。只要有口饭吃,再混乱的体制也有肃清的一天,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曾说过:饿肚子的共产主义要不得,无论在什么国情下,填饱老百姓地肚皮才有条件谈体制,这是最起码的常识。
这一点上唐朝人就很本分,至少这个强大的帝国里不会产生那么多狗屁不通的愤青,像我这种没有挨过饿的小屁孩也曾经有高谈西方体制的时侯,现在想想很丢人。来到唐朝后才深深理解到民主的含义,就是地里的庄稼,家里的屯粮,园子里的瓜果、菜蔬,池塘里的王八、游鱼,或者是作坊里的棉、布、香水。这些才民生,有民生才有资格谈体制,有体制才有条件……其实照我现在来看,只要能朝嘴里搁的东西,都统称为民主!
版图扩张到银河系外有个屁用,还没盘子里多几片美味可口的新鲜菌子来的实在,等一亩地都打五、六百斤粮食了,不用发疯玩命地下劳力禁锢在农田中的时侯,想工业革命就工业革命,想文化大革命就文化大革命,咱一次革命俩,革好一个,革砸锅一个。
就这一点上已经能感觉出细微的变化,今年地方上没有朝王家来监察粮食的种植比例了。颖小声告诉我今年春天家里偷着多种了一百亩的油菜,地方上没发现,很得意。打算明年偷种一百五十亩,反正粮食亩产又比以前大得多,要交的官粮不少官上的,冒着被罚款的风险在家里存粮足够的情况下合理种植经济作物很刺激,很有挑战性。
“小心啊,抓住够批斗咱家一半年的。”别人家好办,可我这顶个农学少监的旗号公然违反国家度令,一旦被抓住就够人恶心一阵了。“别为了点小便宜吃烂亏,又不是卖不起油。”
“不是咱一家,官上也有知觉,不说罢了。”颖挡开我筷子将盘子里的菌菇夹了块抛给旺财。旺财受宠若惊,嚼都不嚼就咽了,眼巴巴等第二块扔下来,和颖对了眼看。
自从高产作物逐步推行后,这几年关中粮仓存粮猛增,今年前线上大军又撤了出来,一下没了压力,只要官粮收足,地方上也乐意睁一眼闭一眼的闲散,很人性化的管理方式,旺才还活着。
“可得小心,前阵庄前那几个小子就吃野草子抽了两天疯。妾身可不想您明天打了摆子朝钱庄上巡查。”颖依旧不放心,又夹起一块朝二女嘴里塞过去。
赶紧拦下来,喂旺财就成了,先不说有没有毒。拿二女做试验也太不人道。管家也不行,账房、达莱也不准,域外买的生手女工才送了批来,非得拿自家人做活体试毒?
“这就对了。”颖得了法门,就打算织造作坊弄俩药人来。很兴奋的样子。
“赶紧坐下!”这不说她就不行了,忒像倭国人!训道:“有完没完,我在程家吃一趟都没事,你再折腾我抱九斤来,这小子体质好!”
二女报复性地点点头,很拥护我的说法,很结实地挨了一下。
“一茬一茬的,这个没事就保不住下个没毒。您是金贵人,往后这些可不敢乱吃了。”颖担心看我一眼。大义凛然地夹了一块放了自个嘴里摆出一副吃老鼠药的架势。
“有啥后事先交代,要不我这就出去吩咐搭灵台,还得朝户部里走一趟,您诰命夫人,这一过去朝廷还得拉点财物慰问下,平升一级啥的。”没一点知识,家养菌类的前身几乎都是毒菇,而蘑菇的毒素大部分都从菌体外的自然环境中获得。一旦脱离了本来的生植环境利马就消毒了,更别说程家小心翼翼种了一年。
颖小眼睛翻腾几下戳我一筷头。二女狡猾狡猾地,一直不朝盘里伸筷子,假模假样地跑出去喊老四一道吃饭,不得了,这小姨子一来颖紧拉慢拉还给一盘子呼啦完,话都顾不上说又跑去预备中秋蟋蟀大赛的种子选手了。
“杀千刀!”颖恨地猛砍二女几掌,二女藏我怀里笑得畅快,还形象地口眼歪斜抽疯状演绎几下,给颖气得饭桌上就开始找寻兵刃。
“好了!”吩咐厨房再同样来一盘,吃饭都不安生。“没点出息!”
老四自然没事,忙完又跑回来点名要吃刚刚那个,盘子已经空了,颖和二女很受用这鲜美的味道,提议明天拿菌子炖个鸡试试,说不定味道更好。既然没有抽风的出现,挖窑的事就定了下来,颖喜欢搞这些没名堂的事,高老师那边自然会安排得头头是道。
钱庄里安排得也头头是道,一早过去时侯连爆杆都预备下了,就等这审核一结束欢庆呢。我拿了山楂丸,李义府和吴侍郎肯定也少不到哪去,看样子没少拿,带的盘账高手过去一个个翻账本比翻连环画都快,笔勾到哪,账就过到哪,前后连算盘都没碰几次,我都不忍心看。内府三巨头一旁陪笑答话,一边看了这公然作假也有点不自在,赶紧给三个大员朝里面高档休息室里让,人没进去先闻了扑鼻香气,要不说审计银行是最舒坦的工作,你能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账目过眼就整齐。”吴侍郎捧了杯香茗正朝一副画上打量,朝我递了个眼神,朝三巨头笑道:“好工笔啊,名家大家的手笔就是不同。哦,王大人,速来观瞻,唯有这银钱之地方挂得起这名贵之物啊!”
什么破画,我哪只眼睛也没觉得这画名贵了。咱不懂这,扫了李义府一眼,老李朝我微笑着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三巨头则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吴侍郎对了个财神卖馍图感慨什么。我是怎么看都像财神卖馍,要我家三九画都比这传神点,站了跟前陪大我十来岁的吴侍郎摇头晃脑的穷掰掰。
“这凡是名家之作,无论字、画,总是在暗里留些瑕疵上去,于世人指摘。如《郑文公碑》朴质却难掩消瘦,《龙藏寺碑》平正冲和却稍显拘谨。”吴侍郎颇有些学识,反正他说的什么碑文篆刻我是一窍不通,一旁哼哼哈哈地乱点头。“与此画相同,均是名文名作啊,可这画幅里却难剔出瑕疵,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吴侍郎话音刚落,李义府那边就憋红个脸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我恩恩答应地担心老李憋出毛病来。
“吴大人过奖了,”内府三巨头之一,财务大总管赶紧笑脸上前,“这世间怎可有完满之物,不过是这画挂贴的方位有点门道,侧了影子用暗处掩饰其中不足罢了。”说着迈步上前指指点点,一晃身给画正过来,“二位大人请看,这人像眉宇之间色调不均,这一挂正就显现出来。”
“哦!”吴侍郎恍然大悟的拉我凑上前去,“果然,果然如此,在下眼拙了,眼拙了,呵呵,哈哈……”
望着俩sb对笑,我仔细看了所谓瑕疵之处,明明刚才没有,是这财务总管扑上去硬扣了人家一块纸下来,露出一片白皮。这明白了,怪不得李义府这表情,想笑又不能笑,吴侍郎挑刺呢。
前后一柱香不到,底下就来报,账务发现小问题,一本细账不平,要清查单据一一对照,这其中手续纷杂,一两天是见不了消息了。
“彻查!”财务总管面色一变,吩咐下去,不查水落石出绝不罢手,又马上扭脸朝我歉疚拱手道:“王大人,您看这事办的,本说一天走完的事……往后拖起来可真耽误您的工夫。还请三位大人见谅,这些天里内府全全照料三位大人行居,事后必当亲自上门赔罪!”
“奉工办事,理当如此。”李义府笑着扭脸过来,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亲切无比,“虽说是王大人牵头,可既然有了事故在下也当奉陪,就是辛苦吴大人了和诸位监管了,呵呵……”
吴侍郎一副秉公之态摆摆手,“理当如此,还望早日清查才好,呵呵……”
心里暗叹啊,这才是当官的门道,大事不问,小事清论啊,钱庄也配合得似模似样,很有灵气,许业证也唾手可得。
腐败是免不了了,堕落也就近在眼前,反正你总得给上官查点东西出来,要不就有一方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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