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邹也是个运动爱好者,但他酷爱的是排球,每天晚饭后,他基本上都在排球场上。打排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托”,就是用双手十个指头的弹性,把球弹出去。当然是不能在手上停留的,停留哪怕半秒钟,便犯规了,变成“持球”了。另一种就是“扣”,是用手掌的下部,从上往下,猛力地击去。由于力很猛,因此也叫“扣杀”。
但大老邹既不会“托”,又不会“扣”,他用的方法是“拍”。由于他手掌很大,他用整个手掌向球“拍”去。他是平的“拍”,有时候还是向上“拍”,只求把球“拍”入对方的球场中,也没有很高的要求。由于玩排球的基本都是休养员,过不久换一批,过不久换一批,水平也不高。因此,大老邹在其中的水平,还是偏高的。每次打球,他都是满场飞,前场飞到后场,再后场飞到前场。有时该别人的球,他也不管,冲上去把别人挤开,一手又拍了回去。回回不落空,因此他的玩兴也更足了。
他好像同姬季远有世仇一样。也可能因为,他看到姬季远屁股后面,老是跟着一大群人,心中不忿。也或许认为是侵犯到了,他的霸主的地位。因此老是向姬季远叫板。但姬季远,一般都不予理睬,万不得已的时候,抵挡一下。毕竟那东北大汉,身高一米八八,东北巨人嘛!
一天,食堂吃饺子,姬季远刚捞了一碗饺子,走到桌子上坐下。
“等等!”大老邹走了过来,还拉着赵连营,当时干部灶因为人员太少,就关了,并入了士兵灶。
“上海怂蛋!敢不敢比一比?”大老邹问。
“东北怂蛋!比什么?”姬季远回答。
“比吃饺子,怎么样?”大老邹问。
“随便,愿意奉陪!”姬季远才回答,
“好!好!有种,老子叫你胃穿孔。”大老邹得意洋洋地说。
“你他妈的!也懂胃穿孔吗?”姬季远说。
“听也听得多了去了,你小子才来几年啊?”大老邹继续贬低地说着。
“你见过胃穿孔吗?”姬季远问。
“今天就见到啦!”大老邹大笑着,指着他。
“输了不要哭啊!”姬季远也嘲弄着他。
“他妈的,咱东北人流血不流泪,扯你的去吧,干吗?”
“干啊!你出章程啊!”姬季远到了这个份上,一步也不让了。
“我吃十个你吃十个,到五十个后,我吃五个你吃五个,到七十个后,一个一个地吃。”大老邹说着规则。
“行!依你!”姬季远大马金刀地往下一坐,来吧!
“你可看着点,这上海兵捣鬼的本事大着呢!”大老邹交待着赵连营。
“哎呀!扯那么多干什么,我是东北人,不帮你帮谁呀?”赵连营说完朝姬季远,眨了眨眼睛。显然大老邹不知道,他们俩是一个宿舍的。
于是两个人就比开了。不一会儿,五十个就到了。又不一会儿,七十个也满了,开始一个一个地吃了。
“七十九!”赵连营报着,旁边已经围起了,有十多个人。
“八十!”赵连营又报着。
八十个饺子吃了后,大老邹没有再夹饺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姬季远。
“你吃呀?”姬季远问着。
“从现在开始,你先吃!”大老邹提议着。
“哎!老赵,他刚才怎么说的,他吃一个,我吃一个。现在又反悔了,要让我先吃。这不是他自己先犯规,你说对不对!”姬季远抓住把柄了。
“老子现在让你先吃!”大老邹坚持着。
“你犯规!你输了!你没资格玩下去了。”姬季远指着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哎!等等!”大老邹又喊。
姬季远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敢不敢跟老子扳手腕?”大老邹摇着他,那只巨大的右掌,高抬着头,从眼睛底部看着他。
姬季远没有忘记当年的耻辱。但自己这几年,经受了那么多的锻炼。再加上用五公斤的哑铃,炼手腕的力量,也快两年了。应该可以一战:“行啊!老子奉陪你。”
姬季远走了回去,走到大老邹的右面,占住了桌角右面的位置。
在方桌上扳手腕是有讲究的,不能面对面,因为桌子太宽。只能在桌子的角部进行比。但在桌角右面的那个人,右前臂是展开的,容易使上劲。而在桌角左面的那个人,右前臂是挤在胸前的,要稍稍的吃力些,比较难使上劲。姬季远是知道大老邹蛮力的,不敢大意,所以一上来就,抢占了有利的位置。
姬季远伸开了手掌,他发现大老邹的手,还是比他大不少,每根手指,大约都比自己,长了有一公分。想起六八年时,大老邹的手,比自己要长大约二公分,说明这几年,自己的手也长大了不少。他张了张手掌,握住了大老邹的手。
屈进明被公推为裁判,他双手把住双方的手,扳到正中,手一松:“开始!”
“老子叫你看看,老子的厉害!”大老邹还是像当年一样,猛地用力一扳,但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晃了一下,又回复到了正中的地位。
“你以为老子还是当年的,吴下的阿蒙吗?”姬季远经受了这一波的冲击,信心立即,倍增了起来。
大老邹又是猛地一扳,两只握着的手又晃了一下,又回复到了正中的位置。大老邹用了五次猛力,额头汗珠开始冒了出来。
姬季远开始反击了,他是缓缓地用劲的。这时,围着的那帮吉林兵,在大划拉的带头下,开始喊了起来:“加油!加油!”接着便转换成“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
姬季远已经把大老邹的手掌,压下了四十五度了,这是大老邹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过的事,他额头的汗已经成堆了。
“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喊的人越来越多。
大老邹眼看顶不住了,但他眼睛向前一看,大喊一声“停!”便松开了手,他站了起来,指着姬季远的左手,“你小子耍赖,你那个手为什么扳着桌子?”
“你规定过啦?左手不能放在桌子上?”姬季远理直气壮地问着。
“但你不可以扳桌子!”大老邹继续指着姬季远的左手。
“好!大家把左手举起来。”姬季远知道,不能让大老邹,有喘息的机会,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其矢不能穿鲁缟了。
大家又重新坐好,举起了左手。屈进明把两人的手,摆到了刚才的位置,大老邹的右手背,离桌面不到十公分了,“开始!”
“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那帮吉林兵大声喊着,整个食堂的人,都过来看了,桌子被围得密不透风。
姬季远用力往下压着,这时,坐在桌角左面位置的,使不上劲的劣势,便更加显现出来了。大老邹一次又一次地反攻,都失败了。他根本不知道,姬季远一开始左手扳着桌子。等于是一只半手,在同他扳,而他现在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又陷入了姬季远给他,设下的另一个套里。
“嘭!”地一声大响,大老邹的右手,被压在了桌面上,他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小子耍赖!不算!左手,重新来!”大老邹愤愤地说。
“不来了,赢了!我们赢了!保持胜利果实。”那帮吉林兵从来没见过,大老邹这么狼狈过,都乐得哈!哈!大笑,故意逗着他,姬季远则一声不吭,叉着手站在一旁。他终于报了四年多前的,那一箭之仇了。正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他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赢,想能打平就已经,有很大的面子了。对方毕竟是,一米八八的东北大汉。但他以缜密的心机,巧妙的安排,让他赢了那个,从未战败过的战神。
大家哄笑着走出了食堂,大老邹则灰溜溜地独自走了,他在寻思,怎么扳回这个面子。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星期天,姬季远吃了上午饭,进了士兵灶的宿舍,只见大老邹在同王班长下象棋,他见大划拉和歪脑都在,便打算叫了他们一起去球场。
“怎么样来下一盘棋吧?”大老邹喊着。
“象棋不下,要下下围棋?”姬季远回答。
“围棋老子不会!”大老邹回答。
“那就免了吧!”姬季远打算往外走了。
“上海小子,不要那么怂,你敢下,老子让你一个车。”大老邹洋洋得意地说。
姬季远不喜欢象棋,但并不等于,他不会下象棋,对方要让他一个车,似乎有点激怒了他,他站住了脚步。
“让你一个车,还让你先走,怎么样?敢不敢?”
姬季远走了回去,王班长赶紧站了起来,让了座位。
姬季远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摆着棋子。
“当头炮!”姬季远走了第一步。
“跳马!”大老邹走了第一步。
姬季远出马、出车。
大老邹沉着地应对着。
这一盘棋下了有一个多小时,最后是和局。
“怎么样?叫板的,你没赢嘛?”姬季远嘲笑着大老邹。
“再来!再来!”
“来就来!”姬季远感到应当有赢的机会。但是很不如心愿。第二局,姬季远输了。
又下了一局,姬季远又输了。
“他妈的,上海小子,怂了吧!老子让你一个车,你照样输!”大老邹得意洋洋地自夸着。
“那换一种棋吧?”姬季远问。
“什么棋?”大老邹反问。
“围棋!老子让你先放九个子,还让你先下,怎么样?”
“老子不会下围棋,免了吧!换一种,老子陪你。”大老邹继续挑衅着。
“下军棋!老子让你一个军长,还让你先走。”
“让我一个军长,还让我先走?行!干了!”大老邹同意了。
“我上一下厕所。”姬季远往外走着,他轻轻地拉了一下歪脑袋,歪脑袋跟了出来。
姬季远同他约定了,双方都明白的手势,便回了进去。
有人把军棋找来了,大家开始摆起了棋来了。
歪脑袋站在大老邹身后,他右手食指,横指着左面,说明军棋在左面,姬季远迅速地,把兵力向右边部署着。
歪脑袋右手仍指着左边,出了二根指头,这是表明,大老邹左线第一个排的,是一个军长,姬季远把右线第一个,换成了司令。
“你先走吧?”姬季远让着,当然姬季远的军长,早已放在一边了。
大老邹军长往前一挺夹起了,姬季远右线的,第一个棋子,王班长做裁判,拿起来看了一下,把姬季远的放了回去,把大老邹的拿下去合了起来。
“他妈的!什么东西?”大老邹直咧嘴。
歪脑子指了指前面,右手在头上五指捏起,然后突然张开,姬季远把右线第一排的司令进了营。
大老邹中路突进,吃掉了姬季远一个团长。
歪脑子翘了翘大拇指,姬季远用中路第二排的炸弹炸上了。王班长翻开了两只棋子,摊了一下手,示意大老邹翻开军旗,大老邹翻开了军旗,果然在左边。
大老邹启动右线进行进攻,两个师长对了。姬季远右线一个旅长上去,对了大老邹左线的第二个子,王班长又合上两个棋子。
紧接着,姬季远司令出营,往下直扫。大老邹另一个炸弹,在另一面根本无法调过来。姬季远司令连吃了大老邹第三、第四排的两个子,退了回来。铁路线上预留的两个工兵,飞了一个,不是。司令下去又吃了,再退回来。工兵又飞一个,吃了军棋上的地雷,然后姬季远司令长驱直下,直逼军旗。
“不行!你司令不能扛军旗!”大老邹提出异议。
“你规定过吗?”姬季远问。
“这规定一直有的。”大老邹强调着。
“你这是耍赖,你有规定,一开始就应当说明,现在要扛军旗,你才说不行,算了!我放你一马。”姬季远用司令横行,又吃了大老邹一个子。
大老邹从右线调回一个子,进了下营。歪脑袋,又用五指捏拢,突然放开的姿势,姬季远把司令拉了出来。又换了一个团长冲了过去,大老邹无奈,把团长炸了。
“哈!炸弹没有了吧!老子不扛军旗了,老子剃你光头。”说着,姬季远把司令、师长、旅长,都调了出来,守住三个路口。碰一个吃一个,一会儿,大老邹无子可走了,他把军旗走了出来。
“耍赖,军旗也可走?你耍赖也耍出花样来了,吃了!“姬季远飞起一个工兵,把军旗吃了。
“老子还有两个地雷,这不算剃光头。”大老邹强调着。
“他妈的!你没子可走了,不就是剃光头吗?”姬季远指着他。
“剃光头!让军长!让先走!还剃光头。”歪脑袋在大老邹身后大声地说。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在捣鬼啊!滚到对过去!”大老邹要去楸他。
“谁要看你的旗,整一个狗屎旗。”歪脑袋走到了姬季远的身后,但大划拉仍在,大老邹的身后笑着,因为歪脑袋早已把暗号告诉了他,他用唇语说:“暗号照旧。”
第二局又开始了,但不管大老邹怎么走,总是步步受制,不一会儿他又输了。而且姬季远,先把三个地雷都挖走了,最后扛了军旗,这下子大老邹无话可说了,剃光头了,因为他旗盘上一个子也没有了。
“怎么样?还有话说吗?这回服了吧?”姬季远指着他说。
“不服!老子死也不服!下棋不算,老子跟你打排球。怎么样?老子让你一只手。”大老邹又提出了新的,比赛项目。其实他平时打排球,也只是用一只手,所以让不让之说,是他钻空子了。
“排球就排球,谁怕谁啊!”姬季远应战了。
大老邹去拿来了一个排球,于是就开赛了。
姬季远会一点排球,但打了篮球后,就再也没打过排球了,因此一点儿也不熟。
这下大老邹又得势了,他一个人跑东跑西,一只手拍来拍去,十个球一局,三局很快就结束了,十:三,十:五,十:三。
“怎么样?服不服?我说你们上海兵怂,你们上海兵就是怂!还不服?行吗?”他得意得手舞足蹈。
“换一样球吧?”姬季远说。
“换什么球?”大老邹反问。
“换篮球!”姬季远说。
“打排球老子让你一只手,打篮球你也一只手啊?”
姬季远没理他,走到了篮球场。他让大划拉找个球来,姬季远把球放在了罚球线上。
“打篮球,老子让你先开球。”他指了指那个球,用左手拎着裤子,解下了裤带。走过去把裤带,交在了大老邹的手上,走回来站在了篮下。
“干什么?”大老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根裤带。
“傻货!老子一只手拎着裤子,同你打!”
“哈!哈!”“哈!哈!”球场上响起了一大片笑声。
“他妈的,取笑老子是不是,老子不把你打得光屁股就......”大老邹狠狠地说。
“就什么?”大家一齐问。
“就跟你姓!”大老邹怒极而气地说。
“好!来!开始!”姬季远说。
打篮球,大老邹哪里是,姬季远的对手。一会儿工夫,十二个球一局的,一打一的篮球赛。很快就结束了三局。成绩是12:0,12:0,12:0。
姬季远从地上捡起了裤带,一面穿着裤扣一面说:“老子拎着裤子跟你打,你吃了三个大鸭蛋。还说要跟老子姓,记住了,你以后姓姬!”
“大老姬!”“大老姬!”球场上一片叫声。
“他妈的!”大老邹怒极反笑,“大老姬是小姬的什么人啊?”
“儿子!”大家齐声回答。
“我是他爹!”大老邹说。
“你说!”姬季远束好了皮带,走了过来,“输了跟我姓,既然跟我姓,不是我儿子,又是什么?像你这种人,就会输了耍赖,还会什么?快叫一声‘老子!’”
“我是你老子,要不,我去叫四个弟兄,我们一起打......。”大老邹又说。
刘长路、大划拉、歪脑袋、陈兵四个人。都解下了裤带,走过去交到了大老邹的手里。
“干什么?你们!”大老邹怒喝。
“你叫四个人来,我们五个人拎着裤子跟你打。”刘长路说。
“他妈的,我说打架,我说打篮球了吗?给我那么多裤带,有病啊?”他突然看到陈兵也到当中,“好啊!你这小子也掺唬在里面,反了你了。”
陈兵往后退缩着。大老邹是他的顶头上司,领班。他不是当兵的,是大连民工,但也是姬季远篮球队的,积极参与的队员。
“这是部队!你以为是什么地方?打篮球打不过要打架?大划拉!去叫李干事来,叫他来处理处理我的这个儿子。”
“好!我去了!”大划拉笑着在原地跑着步。
大老邹把四根裤带往地上一摔,一声不吭地调头走了,今天他是一败涂地了。他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整整过了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大老邹的影子了。
姬季远也不管他,反正一有空,就泡在篮球场里,最近医院里,兴起了打扑克牌的风气。四个人打一副牌,打四十分。但平时都不允许打的,每逢星期六晚上必打。
包训达学成归来了,他就睡在了姬季远一个房间,两个人不是很密切,但也不是很疏远,如果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应该是比较贴切的吧。
转眼秋去冬来,又开始烧起了火墙来了,包训达也很自觉,两个人都烧的很卖力,因此这套公寓,总是最暖和的。经常都烧到了二十度以上了。
二楼楼梯上来,有四套公寓,姬季远他们,是最靠东边的这一套,他们外面的那套公寓里,住着医院政委,吕自祥一家。楼梯那边则住着,张宝振院长一家,里面是孙副院长一家。
今天又是星期六。冬天的天黑得早,又没有灯光球场。因此大家都早早地吃完了饭,来到赵连营、屈进明的房间里,这房间里有一张小桌子。
杨遇春、屈进明不喜欢打牌。一般是姬季远、赵连营、包训达,还有曹继新经常来。
今天又是他们四个,早早就开场了。
“哟!这房间那么暖和啊?有二十度了吧?”吕政委双手互插在袖子里,走了进来。
吕政委是去年调来的,原来政委刘武军,前年调走后,有了一段空缺政委的时间,吕政委来了后,这空缺就补上了。吕政委不高不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材,圆圆的、小小的脑袋上,长着两颗小小的眼睛,外面戴着一副小小的眼镜。
“打牌哪?”政委问。
“打牌,政委您来吧?”姬季远站起身来。
“不!不!我还有事。”包训达站起来,拦住姬季远,并把政委让到了他的座位上。
政委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好!那就同你们玩玩吧!”
政委同赵连营坐对家,姬季远同曹继新坐对家,开始摸牌了。
政委先摸到一个2,是草花的,他翻了开来。底牌剩六张,政委拿了进去,理好牌以后,他拿出六张牌扣起来,放在了一边。
政委出了黑桃A、K、Q,大家都跟着出了,但出完后,外面还剩五张黑桃,从大家出的牌面上看,那五张黑桃都在政委手里了。
政委开始调王,他出了一张草花3,姬季远在他下家,跟了一张红桃2,另两家跟了草花,姬季远出了2,大,该他出牌了,姬季远出了方片A、K,曹继新出了方片5和10,政委正好有一张方片,无奈只得让他们得了二十五分。
“你没有‘王’吗?”政委问赵连营。
“有!”赵连营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管上他?”政委批评他了。
“那我得管小‘王’。”赵连营不服地辩道。
“哎!你们干脆把牌摊下来打吧!”曹继新不愿意了,他这个人吊儿郎当的,也不求上进,他本来也不是当兵的,是个大连民工,因此对领导也毫不在乎。
“.…..”
姬季远出了一张方片2,“调王!”
赵连营跟了一张草花,曹继新跟了一张草花,让政委用主2,即草花2,管上了。政委继续调王,姬季远又出了一个黑桃2,赵连营出大王管住,曹继新出了个草花。该赵连营出牌,赵连营出了张方片,曹继新管了方片A,但政委用草花枪掉了。政委又调王,姬季远跟了张方片10,他没有王了。赵连营跟了张草花10,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一张主牌了。曹继新用草花Q管住,又得了二十分。曹继新出了一张红桃J,政委用小王枪掉,然后连甩了五张黑桃,就打完了。
“你看,你刚刚用大王管住小姬的2,他们就少了二十分。”政委批评他说。
“您应当用小王调王,那才少了二十分。”赵连营不服地说。
“啪!”地一声,政委翻开了,扣着的六张底牌,里面有二十分,“要保底吧?你看他?”政委翻开曹继新的牌,里面有一张草花A,“大王调王,底保不住啦!你牌臭!”政委笑着指着他,轻声地说道。
“......”赵连营无语了。
姬季远接过了牌权,他和曹继新连连升级,不到一个小时,都已经打到10了,但政委和赵连营还是没有动窝。
这副牌,轮到姬季远。姬季远拿了一副较好的牌,拿了四个10,还有另外三张主牌,主牌是红桃。他先打了四张10,赵连营出了三张主牌,包括小王,曹继新出了四张主牌,包括大王,政委出了四张主牌。接下来就打副牌了。姬季远在六张底牌里,扣了三十分,最后一张牌,只有曹继新或政委手里可能有主牌。但姬季远手里有一张红桃A,保底是没有问题的。最后的一张牌,大家都亮牌了,但政委亮出了一张小“王”。
姬季远一愣,但他没有吱声。
“翻开底牌看一下吧?”吕政委笑着说。
姬季远把六张底牌翻过来,有三十分。
“哈!哈!加倍!六十分,你们下台了。小赵,该你打了吧?”吕政委高兴地说。
“好像不对!”曹继新按住了牌,“政委,你的小王,刚刚好像出过了的。”
“谁出的呀?没有出过。”吕政委说。
“好像是政委出过的。”曹继新回忆着说。
“我哪出过啊?我出的是这四张牌。”政委很快就在,牌堆里找出了,他刚刚出过的四张牌,刚刚出的确实是这四张牌。
“不对!肯定出过,是赵医生出过的。”曹继新指着赵连营说。
“小赵你出过吗?你没有出过,你只有三张主牌。”吕政委指着赵连营说。
“我没有出过小王,我根本没有小王。”赵连营申辩着说。
“那就接着打吧?”姬季远提议。
“接着打吧?”赵连营笑着说。
曹继新半信半疑地拿回了手,但他说不清楚,他挠着头,还在想。但牌局又继续进行了。
打到了十一点半,吕政委和赵连营打J,但姬季远和曹继新则继续打10。吕政委和赵连营赢了。
吕政委打了一个哈欠,“怎么样?收工了吧?”
“收工!收工!”大家赞同着。
政委双手互插在袖筒里,走了出去,曹继新也走了。姬季远则在帮赵连营收拾着桌子。
“政委换牌的技术不错呀!你们俩配合得也不错啊?”姬季远赞叹着。
“什么不错呀?”赵连营问。
“你他妈的,政委偷了你打过的小“王”,你以为我没有看见吗?我给你面子而已。”姬季远笑着说。
“算了吧!你是给政委面子,这么大个官,打牌还偷牌,还被人抓了。传出去他政委还当不当!”赵连营激动地说。
“你行啊!你!反正你也不老实。政委偷牌,你明明知道,你还口口声声地说,‘你根本没有小‘王’’,这也太不老实了吧?”姬季远又嘲弄着他。
“什么事?什么事?”屈进明一觉醒来,睁开眼睛问。
“这就不知道了啊!”姬季远说。
“不知道了!”赵连营说。
“呵呵!”“哈哈!”俩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政委从此以后,经常星期六晚上来打牌,有时也偶尔偷偷牌,但他自鸣得意,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赵连营和姬季远,都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会互相看一眼,微微地笑了笑,当然这是秘密噢!除了他们俩,谁也不能知道的啊哦!
最后扳回面子的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晚上,食堂吃菜肉包子,大老邹一早就守在食堂里,他还拉着高岩武。高岩武的老婆回上海了,他临时在食堂搭伙。
姬季远来了,他一看吃包子,很高兴,因为已经连吃几顿粗粮了,“贴边沉底,轻捞慢起”也有过一次了。但当他拿了四个包子,坐在了桌子边。刚拿起一个,准备吃的时候。
“上海小子哎!今天决一胜败怎么样?”大老邹又凑了上来,还拉着高岩武。
“隋你的吧?”姬季远仍然是迎战的姿态。
大老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今天这样规定,你吃一个,我吃一个,谁吃不下了,谁就输。还得明天在球场上当众认输。”
“可以!”姬季远回答。
“高岩武做裁判,你同意不同意?”大老邹问。
“同意!”姬季远回答。
“那开始吧!你先吃。”
那菜肉包子,是那种三角形的,用双手一捏的包子,比豆包只大不小。
姬季远用筷子夹着,吃了一个。
“该你了?”高岩武一本正经地,做着裁判,大老邹吃完了那一个,高岩武在桌上放了一根筷子。
姬季远又吃了一个,大老邹又还了一个。俩个人你一个,我一个,一会儿工夫,桌上已摆了十二根筷子了。
大老邹望着姬季远。
“怎么?怂了吗?老子早就知道,你们上海兵,都是怂蛋。”大老邹高兴地,指着姬季远说。
姬季远看着他,但没有理他。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吃了下去。大老邹没等他吃完,就拿起了一个包子,也吃了下去。接下来的局面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吃着,不分先后了。
桌上的筷子,已经摆了十八根了。
姬季远打了一声嗝,勉强地夹起了,第十九个包子,慢慢地,细细地嚼着,大老邹也拿起了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他吃完了,见姬季远还在吃。便指着姬季远大笑,“不行了吧?怂了吧?上海小子。”姬季远没有理他,继续慢慢地嚼着,嚼得很碎很碎,才咽下去。
“这算犯规吧?这样吃,是不是打算吃到天亮啊?”大老邹指责着。但姬季远没有理他。
“这又该你的了?小子!”大老邹又指着他说。
姬季远打着嗝,伸手想再去拿,但手怎么也伸不出去了,他望着大老邹。
“来呀?该你的了!”大老邹又逼了上来。
“我不吃了,你吃吧!”姬季远无可奈何地回答。
这时桌子旁,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也就是,一人吃了四、五个吧,见这里对得那么火热,就围了上来,有的还捧着盘子。
“你们大家都看着啊!”大老邹又拿起了一个包子,三口两口就吃了下去,“怎么样?”
姬季远坐着没吭声。今天吃得实在太多了,一时也站不起来。他默默地看着大老邹。
“输了是吧?服不服?不服!也得服!那么多人都看见啦!”他走到姬季远的旁边,用手拍了两下姬季远的脸颊,“上海小子哎!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输在哪里?”姬季远问。
“你输就输在这最后的一个,老子赢你,就赢这最后一个了!哈!哈!”大老邹高兴地开怀大笑,他今天终于找回了场子。
姬季远一语不发,勉强站起身来,走出了食堂。
姬季远住在面北的房子里,靠北有两扇窗,正对着对面二楼的总机班,因此,不管他在手术室,还是在搞制氧机。只要夜里有急症,总机值班人员,总是会对着窗喊过来的。
“姬季远!手术!”总机班喊着。
姬季远打开灯,看了看桌上的闹钟,二点:“什么手术?”
“胃穿孔,是大老邹!”总机班又喊了过来。
姬季远这下子乐了,他赶紧穿上衣服,往手术室走去。
大老邹躺在,手术室门口的担架车上,“哼啊!哼啊!哼的!”
姬季远走了上去,用手在大老邹的脸颊上,拍了两下:“大老邹!你知道你惨在哪里吗?”
“惨在哪里?”大老邹眯缝着眼问。
“你惨就惨在那最后的一个。呵!呵!”姬季远准备进去,做术前的准备了。
这时,李春暖来了,因为要做全麻:“吆!这不是大老邹吗?你怎么啦?”
这时李医生走了上来:“吃了二十个包子,好像同谁比赛来着把胃撑破了。”
“同谁比赛?哎!大老邹你同谁比赛撑的啊?”
“……”大老邹无语。他自己挑起来的事,能不后悔吗?
这时大张也来了:“他同小姬比吃包子,吃了二十个。”
“你同肖姬比的吃包子了吗?”
“……”大老邹无语。
“肖姬,你怎么把人家,大老邹整成这样子了?”李春暖问。
“你问他自己吧?”姬季远回答道。。
这时高岩武也来了,“这是大老邹硬挑起来的,还拉我做裁判呢!你看,自己挖的坑,自己往里跳,这叫什么?什么?什么?”
“自食其果!”姬季远笑着说。
“自食其果,一点也不错。”高岩武应着说。
打开大老邹的腹腔后,肚子里一肚子的包子馅,整整用了一万多cc的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了七、八遍,方才刚刚冲洗干净。他胃的大弯部位,有一个比筷子还粗的洞,李医生给他修补上了。这时才发现,大老邹的肝,比常人大了四指。这可是很严重的一个病。是肝硬化的前兆。
“大家都不能说啊?他自己要是知道了,就垮啦。”
“嗯!”大家都表示同意。
但是,他还没有出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谁又能管住,自己的那张想说话的咀呢?
大老邹出院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是他再也不争勇斗狠了。也不再欺负人了。
二是在排球场上,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三是他一直躲着姬季远,直到姬季远离开四六九,也没有见过他的面孔。只是见过几次,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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