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浪子回头

  鱼哄仙从泥浆中爬起来。

  杜沉非却已走到吴最乐的身旁,在他的腰间拍了拍,道:“那些毒针都是你发出的,听说你能解我兄弟的毒,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吴最乐也从泥水中站起,身上黄水湿淋淋的,一线一线淌下。

  这吴最乐虽然浑身泥浆,但他的脸上还露出了笑意,他那嘴角微扬的神态,杜沉非忽然发现,这人的笑,竟然和段寒炎也很像,只是这人的笑,嘴角扬得更高,眼睛也没有段寒炎的大,眼神中,也比段寒炎多了一丝狡黠。

  吴最乐拍了拍泥水,走到牛犊先的身边,将牛犊先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这瓶子白瓷蓝花,瓶身绘的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见他捏着牛犊先的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牛犊先肚腹“呱呱”地响起。杜沉非长出了一口气,只见牛犊先睁开眼睛,见了吴最乐,不由得大怒,一翻身跃起,拾起斧来,又往吴最乐砍来。这事出突然,吴最乐哪里防备?那斧刃径奔头顶,鱼哄仙和边小侠等都大惊失色,以为吴最乐命丧于此。却不料杜沉非的刀,迅雷一般闪过,架住那盘轮佛光大斧。

  牛犊先怒眼圆睁,看着杜沉非道:“大哥,这几个鸟人,不杀他,你挡我干什么玩意?”

  杜沉非道:“兄弟,这两位朋友已决定改恶从善,我等也不必斩尽杀绝。”

  牛犊先道:“这等龟孙子玩意,诡计多端,我们被他玩弄了多次,怎能饶他?”

  杜沉非道:“兄弟,好歹他们也没害我们性命,还救得你醒来。”

  牛犊先道:“我就是被他毒针放倒的,弄得我一身泥水。”

  杜沉非笑了笑,拍了拍牛犊先的肩膀,道:“兄弟,不必执拗。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要再伤他们性命了。”

  牛犊先终于放下斧头。

  鱼哄仙走过来,拱手作揖,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阁下义气深重,鱼某佩服不已。”

  杜沉非道:“我只希望阁下能信守承诺,将我的三百两银子还给我。”

  鱼哄仙道:“在下虽然甚不成人,也还略知道义,说过的话,岂敢昧心?”他看了看那少年乞丐,道:“赵广安,去取五百两银来。”

  那叫做赵广安的少年乞丐飞步进房去了,很快捧出一盘白花花纹银出来。鱼哄仙接过盘子,双手递给杜沉非,道:“二位兄台高义,不杀之德,在下感谢不尽,今日且喜光临蔽地。在下冒昧,不敢请问,两位如何称呼?何方人氏?”

  杜沉非见鱼哄仙有恭谨之心,也不好不理,便道:“在下杜沉非,我这位兄弟,名称牛犊先。我们从潭州来到这里,往临安去的。”

  杜沉非因已知道鱼哄仙和吴最乐,以及边小侠、赵广安的姓名,也不再问,只是看了那盘子,道:“何消这许多银两,只需相赐我原银三百两即已心满意足了。在隆兴府所得那五十两,原本也是这位边兄的。”

  鱼哄仙道:“些须薄物,何成敬意?兄台不必推诿。”

  牛犊先大叫道:“大哥,这人是个大骗子,难以信他,只怕又是假的。”

  鱼哄仙大笑道:“牛兄所言极是。”又叫边小侠取一柄刀来,一刀切开那银两看时,只见里面比外面还要雪白。

  杜沉非和牛犊先都已放心。

  鱼哄仙令赵广安将五百两银子打叠成一个包,交到杜沉非手中,道:“兄长请收下,小弟有失恭敬。有一件事,小弟虽有奉承之心,只怕兄长不肯应允。”

  杜沉非道:“鱼兄好意,赠送银两。只是不知道鱼兄指的是什么事,在下如能办到,也不会推脱。”

  鱼哄仙道:“感谢足下点拨我等苦海回头,正如拨云见日。我等与足下云程阻隔,不能够相见。今日幸得足下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又道:“因今日正是在下母难之日,故在这里操办几桌酒席,做个庆贺。实欲留二位在此,同饮一杯,又怕二位疑心我等,又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开口。”

  杜沉非见鱼哄仙真诚,也不便一口拒绝,便道:“重蒙鱼兄恩赐银两,又来拜扰不当。”

  牛犊先道:“是要吃饭喝酒吗?我正好饿了。如果有干净衣裳,也借一套来穿。”

  鱼哄仙和吴最乐听了,大喜。

  吴最乐道:“衣服有的是,只是牛兄身材太过长大,怕穿不进。可暂时换下,令人洗了牛兄身上脏衣,烘干再换回。”

  鱼哄仙见杜沉非与牛犊先同意留下吃饭,急忙吩咐那些做饭掌勺的加快速度。

  鱼哄仙、吴最乐领了杜沉非与牛犊先来到内室,里里外外,都换了干净衣裳。果然牛犊先穿着别人的衣服,那一身黑肉,一半都露在外面,众人看了大笑。

  又有人搬出十几坛好酒来,当时众人在一间大厅里坐下,大吃大喝,谈天说地,十分融洽。

  杜沉非道:“鱼兄既然已答应在下,以后不干这从前勾当,那以后众位兄弟,做什么营生养家?”

  鱼哄仙道:“不瞒足下说,我们有五十来个人,都是没有家小的浪子。若不去经营些生理,必然不好过活。我已想好,去做丝绸生意。我有几个朋友,熟悉这行,必然靠谱。”

  杜沉非大喜道:“这样很好!预祝你们生意兴隆。”

  鱼哄仙问道:“却不知道杜兄和牛兄弟,去临安有什么公干?”

  杜沉非道:“不瞒鱼兄,只因我们有个朋友,叫做谢友龙,是个饱学大儒,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已发解试合格,一心想去临安春试,一展抱负,金榜题名。又家中贫乏,没有资财成行。我兄弟二人拼得性命,去广州,差点死在那阿迷山,好不容易赚来这三百两银子,送这位先生去临安春试。不曾想来到这里,被你们夺来。叫那谢先生一腔好梦,立刻化为乌有,所以怒火中烧。”

  鱼哄仙听说是这样,连声道歉。

  那个边小侠道:“确实像杜大哥所说,那个先生真是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知。我也佩服的很。只是见这先生衣着不俗,还有随从,以为是个富家公子。便起了个不应该的念头,来夺杜大哥三人的钱财。”

  杜沉非笑道:“你们这条连环骗计,真是一环紧扣一环,只弄的我们差点身无分文。”

  吴最乐笑道:“杜大哥。只因为我这个小弟边小侠回来,见了那一包砖头,把这事来告诉我知道。我想,这不是八十年老阿婆倒崩婴儿吗?如果把这事传出去,还怎么在这一块立足。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来报复你们三人。”

  杜沉非也笑了,道:“就因为你们差点弄到我没一文钱,我才取出一锭银去钱铺换钱,才发现的。如给我留得一二十两,我也就离开这里,往临安去了,也就不会再来找你们了。”

  吴最乐笑道:“这正是:势不可使尽,事不可做绝。”

  众人齐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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