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个游手好闲的胡迪尼,在这伙乞丐中间威望不低嘛,倒是像个一呼百应的国王。
我瞄了眼专心致志抠脚皮的乞丐国王,不自主打个冷战,赶忙往火堆边挪了挪,紧挨着兔子腿躺下,夜深了。
迷迷糊糊睡了好久,脑海中似梦非梦的闪过很多片段,饥饿和噩梦这两个恶魔,折磨的我翻来覆去,终于疲惫的睁开眼皮,呆滞的盯着满天繁星,随着清新空气的呼吸吐纳,意识渐渐明晰起来。
弯月西沉,万籁俱寂,守夜的乞丐早就睡着了,没添柴的火堆半死不活的明灭着,怪不得冻的我后背难受。
远处的村庄也笼罩在一团望不透的漆黑里,像座荒无人烟的鬼城,散发着乖谲的神秘气息,破房子这边横七竖八挤了十几个乞丐,有的鼾声如雷,有的梦话喃喃,有的哼唧哭泣,还有的跟死人一样趴在地上无声无息,各个窘态百出,光是他们的睡相便足够吓跑最凶猛的野兽,还要什么守夜人!
我轻轻呼口气,竟能看见淡淡的白雾随风飘散:
“天气果然一天天冷下来了。”
我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脚跟。
是谁!
我差点喊出来,不过那个人停在原地,敛气吞声的观察我的反应,耳朵一度凑得很近,理智提醒我此刻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后者等了一会,确定没有惊醒熟睡的我之后,再次蹑手蹑脚的行动,这回愈发小心谨慎,除了踩在茅草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让人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是危险的信号,一无所有的乞丐当中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紧张的假寐,脑子转得飞快,开始盘算各种可能:
是强盗的内应?不对啊,哪个瞎了眼的强盗白痴的要来抢乞丐?是某位领主老爷的卧底?有可能,领地里有帮自命不凡的神经病谁都得想方设法除掉,可是消灭些乞丐分分钟的事,用得着安C卧底?我冒出一个个奇葩的猜测,接着又一个个否掉,纠结的相当要命。
干脆跟过去看看!我被自己冷不丁涌出的念头吓坏了,真的从灵魂深处感觉寒彻骨髓的恐惧,那个人要是发现会把我杀了吧?像捏死只蚂蚁似的毫不费力,然后我的尸骨便被丢在荒郊野外慢慢腐烂……
我不敢往下想,冷汗已浸透衣被,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去的远了,让黑夜无情吞噬。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又不是乞丐,用得着那么上心吗?睡觉!我翻个身,往残星点点的火堆边凑了凑。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动作比刚才那人还要轻,却又没那么拖泥带水,他轻松地迈过人群间的缝隙,三步两步就跨到我面前蹲下。
该死!怎么总和我过不去!
黑影轻柔的鼻息款款飘在我脸上,激得寒毛根根竖起示警,我紧闭眼睛,尽量装出正常睡熟的模样,希望能骗过对方。
可他动手了!
“喂喂,别装睡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虽然你笨手笨脚的,不过多个把风的也好。”
胡迪尼不耐烦的晃了晃我的肩膀:“难道不感兴趣?我猜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
这下我可忍不住了,痛快地坐起来,胡迪尼投来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当先循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子夜的空气寒冷而稀薄,而且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瞅不清周围的风景,胡迪尼倒是轻捷如鹿的跳来跳去,好像涨了双自带夜视功能的眼睛,我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生怕落在后面。
乞丐国王猛的停住,我马上心领神会的噤声,不知不觉间,我们穿过没几户人家的村子,来到靠近大路的另一头,牛角路蜿蜒着折向西北,将一小片橄榄林切割成不规则的两部分。
我聚精会神的观察半晌却一无所获,不得不扯扯胡迪尼的衣角,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问现在的情况,他瞪我一眼,满含鄙夷的努努下巴。
那个人跪在一棵橄榄树前,背对着我们藏身的地方,很协调的同黑黢黢的树林融为一体,不仔细瞅还真发现不了。
“在等人?”我忍不住低声问道。
胡迪尼撇撇嘴没搭理,弓着的背像一匹潜伏的豹子,手里不停地在搓着什么,神叨叨怪吓人的。
目标动了,他站直身子,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被跟踪,稍待片刻便往我们这边很小心走来。
这段距离不过百步,再往前走肯定会发现我俩!
我望向胡迪尼,他还在不紧不慢的搓东西,压根不担心暴露自己。
相当近了!我神经绷到窒息,四肢快不受控制的痉挛!电光石火间,旁边的胡迪尼就那么一跃而起,飞踹、翻身、压制,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眨眼的功夫,对方已经抽搐着没了呼吸。
“你杀了他!”
我走上前,看清死人脖子勒得麻绳:“怎么不留活口!”
胡迪尼喘着粗气,手上仍不放松:“不是我,他咬舌自尽了。”
我注意到死者嘴角流出的鲜血:“问也问不出什么,有这种自杀的勇气,说明他早有觉悟。”
“你认识?”
“是狗鼻子。”胡迪尼不易察觉的叹口气。
我翻过死者侧着的脸,终于看清他纵横的苍老皱纹。
是狗鼻子,那个带着兔子腿,刚从北面乞讨回来的老人,自夸自耀偷了犹太贩子一只J的老人,他竟然是潜藏的探子!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胡迪尼,按理说身为局外人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乞丐国王也懒洋洋的问我: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乱世的规则本就是你玩我我Y你,身边出个把叛徒很正常,你从没被出卖过吗?”
没被出卖过?我冷笑着不回答,这问题实在让人开不了口,要论出卖,还有人比我受的教训更深吗?
“我不惊讶,好奇的只是你淡定的态度。”
胡迪尼在我的注视下仔细的翻检狗鼻子全身,搜寻有价值的物件,看来他肯定不止一次干过搜刮死人和盗墓的勾当,上上下下的手法极其熟练。
“是这个了。”
胡迪尼一边往裤裆里掏一边兴奋地嚷嚷,我以为他找到什么东西,赶忙凑上去围观,结果映入眼帘的是几枚磨得看不清花纹的钱币。
“哈哈,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狗娘养的竟敢藏私货!”
我失望的翻个白眼,这瞬间正好让胡迪尼看到,酸溜溜的来了句:“你那是什么表情?”
找茬?我不希望闹得不愉快,毕竟两人还得继续相伴去往******,关系太僵总有些别扭。
“没什么,做完这点小事,我们是不是得找找他半夜出来的原因?”我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胡迪尼把钱币弄得哗哗作响,头不抬眼不睁的回答:“要我看,就算找也发现不了什么证据,他大半夜的来这么个鬼地方,十有**是和人接头,呶,那个人早跑没影了,到哪里找去?”
“那片树林……”
胡迪尼压根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自顾自摸索尸体身上其他隐秘的角落,可乞丐的破衣服一目了然,二寸布盖不住三分R的,再倒腾还能翻到啥?
我顿了顿,决定换一种交流的方式:“难道你一点不好奇他鬼鬼祟祟干的事情?你不是自称乞丐国王么?现在王国里出现卖主求荣的叛徒,你的王位也变得岌岌可危,没准他是别人安C的探子,专等机会下手将你们一锅端呢!”
“一锅端?对十几个身无长物的乞丐?别开玩笑了!”
胡迪尼好像听到什么滑稽的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要我猜他是冲你来的,朋友,不是吗?你还有隐情瞒我,领主城堡的小侍从?越看越不像了。”
就此分道扬镳吗?想想前路漫漫凶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没说过自己是领主城堡的小侍从,一直是你在臆测。”
胡迪尼表情不自然的站起身,叉腰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记着你我之间的约定,你平安护送到******,我给你钱,从此两清,互不相欠。”
“我不喜欢不诚实的交易,况且乞丐的话向来无信。”
他把玩着边缘磨损的很厉害的钱币,声调里掩藏令人闻之生畏危险:“如果我丢下你不管,朋友,去******的路途于你来说便是通向地狱的捷径,一个人、没吃没喝、不熟悉环境、还C着蹩脚的外地口音……你能走多远?五十里?一百里?”
无法愉快的合作了呀!但一个乞丐又让我如何信任呢?
“平等的交易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你求财我求生,本就各取所需,何必刨根问底?”
我毫不畏惧的迎上胡迪尼注视自己的目光,眼神交汇间,看不见的火花飞溅:“我不会陷你于险地,朋友,同样的,你也没必要了解我的过去。”
“可现在已经半只脚踏进地狱了!”
胡迪尼突然暴喝,狠狠地把钱币摔在我身上:“还有,我们不是朋友!”
我眯起眼睛,心思杂乱如麻,离开罗马后的种种经历凡落千丈,如同好不容易攀上金字塔的顶端,却陡然一跌到底,这是魁者所必承受的打击吗?众叛亲衅、妻离子散,为了触摸那冰冷的王座,首先得变成孤家寡人吗?
“我……”
“你是个法兰克人,对吗?”
胡迪尼一步跨到我面前,鼻尖与鼻尖差之纤毫:“放心,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不过有人追杀,而且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此行定将凶险异常,我要加价……”
贪婪的穷鬼!我挑起眉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没错,这个人是安全的,他有所求,我便可满足哪怕永无止境的**,世上不存在无底D,总有填平的时候。
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吗?不是欲壑难填的小人,而是没有**的君子,没有**,就没有弱点,所谓无欲则刚,他们近乎无敌。
“我姐夫没有多少钱……”
“不多!”
胡迪尼大手一挥打断我的话:“两枚金币,堂堂领主厨房的师傅,不可能连两枚金币都掏不起,怎样?”
“好吧!”
我故作苦恼的摇摇头,心里却一阵窃喜,幸好这欲擒故纵玩得熟练,没夸口自报价码,否则非但引起对方的怀疑,还会暴露身份,愈发弄得险象环生,这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做人得留心眼!
天地笼罩在日出前最深的黑暗中,我们来到狗鼻子徘徊的树林,完全凭感觉在躲避突兀出现的树干,胡迪尼走在前面,他一边揉着撞痛的脑门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这林子黑得连常作夜行的乞丐国王都看不清脚下的路。
“该死,我不走了,要去你自己去!”
当再一次迎头结实的撞上大树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啥都看不见,让人怎么找?”
我拿手掩着嘴角偷笑,不Y不阳的答应:“来都来了,出去还要撞得鼻青脸肿……”
空气中散开不友好的气息,我赶忙话锋一转:“差不多就是这里吧?咱俩蹲下找找,万一有所发现呢?”
“看在金币的份上!”胡迪尼没好气哼着。
我们蹲下来仔细搜索,不放过每寸草皮和树D,倘若狗鼻子真在这藏了什么东西,不可能找不到一点痕迹。
等等!我两只手一齐摸过去,重新体会由指尖带来的触感。
“我想我找到了。”
这是根中空的柱状物体,很像夹放私件的信筒。
胡迪尼只稍一触摸,马上桀桀的笑起来:“哈哈,我的朋友,这回你可错了,拿死人骨头当宝贝!”
“死人骨头?”
我皱着眉头细细摩挲,很不情愿的嘴硬道:“怎么会?”
胡迪尼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这村子我比你熟,橄榄林附近是片乱葬岗,客死和不受祝福的死者,都会在这草草掩埋,野狗和灰狼时常光顾,刨出埋得不深的尸体充饥,捡到骨头碴子很正常。”
我不喜欢他同自己说话的口气:“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朋友,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乞丐国王痞里痞气的抠着鼻子:“是你坚称这里藏着什么东西,我劝也没用。”
欺人太甚!
我尽量保持平静没继续反驳,拘身屋檐下,该低头时得学着低头。
“估计就这样了,回去吧。”
“哼,早知如此,哎呀!”
胡迪尼Y阳怪气的哼唧,突然尖叫起来,听声音似乎踩塌了哪里陷足其中:“晦气晦气!”
他挣扎着往外拔脚,冲我伸过胳膊,嘴里唠叨个没完:“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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