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黎明访客

  外面的夜更深了,天空黑到泛蓝,星星的光芒完全被幽暗的夜色所吞没,变成一颗颗毫无特色的小芝麻,月亮收敛自己的华彩,明黄的边缘透着淡淡的青绿,再照不亮整片陷入沉睡的大地。

  城堡到处都响起似微渐酣的呼噜,劳累一天的人们抱着属于自己的残梦款款深眠,城墙上的火盆里快要燃尽的木炭弱弱的蹿起黯淡的火苗,它旁边倚靠长枪打瞌睡的卫兵咂么着口水横流的嘴唇,说些模糊的梦话,好像在另一个玄幻的世界里,正经历着不同寻常的奇遇,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我依旧挂着得体中带点戏谑的微笑,眼睛直直的盯住面前明显乱了阵脚的三个人,他们没想到奈梅亨公爵能如此急转直下,给自己回旋的余地,是当初的宝押对了?或者他还包藏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

  此时此刻的亚瑟有些后悔最后的砝码抛出太早,让对手轻易摸清斤两和底线,陷他们于被动的境地,但他可能忘了,除了自己为是的这个秘密还能拿出交易外,他的确实没有什么了。

  “这话难道不应该由我们来说吗?”

  亚瑟定了定神,故作镇静的回答:“手握秘密的是我,不是您,大人。”

  “哦,你们这么认为?”

  我挑起眉毛得意的笑着,指甲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跟战场上传令兵吹奏的号角似的,标志全面进攻的开始。

  “你们只有三个人,而且……说您手无缚J之力没什么意见吧?就算我杀了你们,然后再派兵彻底的搜查教堂,东西最终一样能到我的手上,不要太过高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以为手握秘密便可以坐地起价,我这是在给你们机会,请不要*迫一个和蔼的人变成嗜血狂魔。”

  亚瑟的表情悚然一黯,胆小的蒂莫西已经轻轻挪动步子躲到同伴的身后,杰罗姆鼓着腮帮子刚准备发脾气,亚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您偷偷摸摸杀了我们就不怕被人怀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把亚瑟他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公爵大人被自己的问话弄魔障了:

  “单纯!不知道吟诵经文让各位愈发不谙世事,还是愿意相信人与人之间真诚的信任,奈梅亨背上的骂名还少么?无非杀个把人而已。”

  “再说偷偷摸摸的是你们,是你们瞒着教堂的同伴跑到我这里来讨价还价的,即使死在外面,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奈梅亨头上,反倒使本就群龙无首的教堂更加不利!看到那颗蜡烛了吗?刚才的废话让它又缩短了三分之一,等到灯芯熄灭,你们的机会也随之消失,善意的提醒,请珍惜时间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重重的说完最后几个单词,我推开椅子起身,指了指火苗幽黄的蜡烛便浅笑着往门外走去。

  守在边上的侍从马上垂手侍立,我在他的引导下慢慢走向隔壁的房间。边走边思考对方可能提出的条件和自己应对的措施。

  说实话,我的确很想见识见识前辈留下所谓能反转时空的线索,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好,在千年多以前他就能利用当时的物质条件,造出神秘机器重返现代,手稿中一定保存着某些先进的技术,必然能够帮助我建立超越时代的霸权,实现心底越来越清晰的那个一统天下的梦想!

  “大人,在这里。”

  侍从将火把C在墙上的灯座里,取下挂着的一副漂亮鹿角,露出后面细小的孔D,这种在城堡里四处可见的偷窥孔是窃取秘密的主要工具,尤其对于分开商讨的谈判双方,能提前了解对手的底线和筹码,无疑有利于自己找准切入点迅速占有先机。

  我走过去把一只眼睛对准仅有拇指那么大的偷窥孔,那面的情况模模糊糊的出现在狭小的视野里,亚瑟正在和杰罗姆激烈争辩什么,蒂莫西颓然的大口灌着葡萄酒,红色的Y体淌下来弄脏了袍子也毫不在意,貌似他们的意见出现分歧,各执一词的两人针锋相对,没主见的蒂莫西唯有表示弃权。

  “你要相信他?朋友,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撒旦的信徒和帮凶,在换取秘密后一定会像随手丢掉垃圾似的干掉我们,想想清楚吧!”说话的是杰罗姆,他愤怒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墙壁仍然清晰可辨。

  “还能怎样,不答应,他一样会杀了我们,上帝,你为什么如此固执!”

  亚瑟断断续续的反驳着,背对着墙壁的身子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肥大的袍子配上他高挑的身材显得十分滑稽,仿佛发育不协调的鹰雏,空有强壮的臂膀却无法展翅翱翔,只能徒劳的呼扇羽毛幻想飞舞的雄姿。

  “都别吵了,你们看,蜡烛快烧完了!”

  一直不吱声的蒂莫西突然狠狠地把杯子摔在桌上,不仅同处一室的两位同伴,连我都猛然惊住,意外软弱的他竟有如此的爆发。

  “别再纠结良心和道义,若再没有结果,咱们都要死在这冰冷的城堡里,到时候没人知道今晚发生过什么,康斯坦茨的三个傻瓜也绝不会因为不出卖同伴的高风亮节,而为大众所传颂,我们只代表自己,明白吗?上帝将原谅我们的选择,因为这出于一个高尚的目的,信主的灵魂定能得到救赎。”

  有点意思!

  一边偷窥的我赞许的撇撇嘴,没想到给人闷葫芦印象的蒂莫西才是最聪明的,相比于两个有贼心却没贼胆的虚伪同伴,他在某些方面的果断更坚决,也更起决定性作用。

  想到这,我不由得多扫了博洛尼亚人几眼,好像一只苍蝇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有缝的J蛋。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我推门进入房间,他们三个人经过激烈的争辩最终达成了一致,亚瑟把两只手藏在袖子里眼神Y冷的默不作声,杰罗姆抬头瞅了瞅慢慢落座的我也没说话,只有蒂莫西礼貌的颔首致意。

  三个人不同的行为展示出各自的心理活动,亚瑟对结果失望却又不得不接受,杰罗姆被剥夺发言权闷闷不乐,蒂莫西三下五除二的整合大家的思想,为问题能够解决感到满意。

  我小心的将剩下的最后一截蜡烛换掉,屋子里瞬间亮堂了不少,也方便看清彼此的表情。

  “我想知道你们的答案,神父。”我把脸转向亚瑟,毕竟他坐得离我最近,名义上是三人的发言代表。

  “您能保证自己的每一句承诺,都无愧于上帝无愧于信仰吗?”亚瑟色厉内荏的高叫着,还在做良心上最后的挣扎。

  我捏着鼻梁半明半暗的回答:“我能保证每一句承诺,都起码对得起各自的利益,至于上帝,等站在天堂门口的时候孰是孰非自有论断。”

  不知道亚瑟听没听明白我的话,也许心思压根不在这里,他紧张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首先,我们要求您亲自去教堂解释主教大人的下落,打消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这无异于认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早就通报诸位,真相就是如此,爱信不信!”

  “这……好吧,那我接着说,您得赔偿教堂的损失并主持主教大人的葬礼,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因着他高贵的身份,必须按照相符的规格安排后事,既给足了教堂的面子又能体现您的风度。”

  “同样不可能!”

  为了加强语气我甚至猛敲桌子,门外的侍从拎着武器冲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吓得亚瑟他们三个瞬间小脸煞白。

  “我说过,康斯坦茨主教参与反对皇帝的叛乱,无论是执行谁的命令,都难改变他叛贼的身份,在这个问题上奈梅亨绝无可商量的余地,讨伐者向叛匪低头,何来正义?”

  “您如此没诚意,岂非故意要刁难我们?”杰罗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崩飞的可乐瓶盖,怒不可遏的吼道。

  我不屑的把他上蹿下跳的表演收入眼底,对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红脸丑角毫无好感:“很抱歉,你们讨价还价的机会用完了,再说一遍,我只和你们三个人做交易,而不是整个康斯坦茨教堂,更不是所有身披红袍的梵蒂冈教士,明白吗?”

  杰罗姆听到这,仿佛被戳破的皮球般立刻没了脾气,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瞥门口虎视眈眈手握武器的侍从,慌张的咽口吐沫,颓然跌回座位。

  房间里安静下来,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个人轻重不同的呼吸,亚瑟咬紧牙关在做着良心和现实的艰难抉择,蜡烛的火苗轻轻颤了颤,他慢慢松弛脸上纠结的肌R,有气无力地说:“康斯坦茨的主教,您能做到吗?”

  “一个主教的位置三个人分?”

  我挑着眉毛用质询的口气问道:“你们还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好!这个要求不过分,但我同样有自己的条件,参与叛乱的主教必须一踩到底,至于如何泼脏水,你们看着办吧?”

  “愿初升的朝阳荡涤夜晚的所有罪恶,我至高无上的主,请宽恕您虔诚无知的孩子。”

  亚瑟边振振有词的念叨着经文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似乎自己已经犯下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吩咐侍从护送几位神父回去,我转身制止住正在熄灭蜡烛的仆人,后者不明就里的望着主人:“拿些吃的来,我得填补填补饥肠辘辘的肚子,等待一会的拜访者,没准需要独自坐很久。”

  仆人虽然不明白公爵大人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但还是顺从的端来面包和半截腥咸的血肠,我仔细地把它们掰碎丢到乘着葡萄酒的盘子里,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

  房间里透进地平线微光的时候,门外响起轻手轻脚的敲门声,我用餐布胡乱抹了抹溅满汁水的下巴,没回头瞅清来人就开口说道:“蒂莫西神父,我一直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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