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惊弓之鸟

  罗洛将手中的战旗交给身后的侍从,骑着马跑向步兵阵地。

  我长长的吸口气,让自己跳跃频率过快的小心脏平复下来,这种时候身为指挥官,绝对要稳坐中军帐,事情毕竟未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一旦坚持不住等待自己的,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极有可能士气迅崩溃演变成大溃败,输光家底连翻身的机会都再没有。

  步兵方阵接到命令后马上出击,百十把刀添上去战局随即生变化,已成强弩之末的波兰步兵再承受不住打击,丢下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终于败下阵来。

  向后撤退的他们遇到自己的重步兵方阵,本来还抱着一线求生希望的逃兵,体会了瞬间跌入地狱的巨大落差,重步兵无情的将他们碾压,留下一地碎肉颤抖着述说凄凉,怪不得他们之前那么玩命,合着后面放头饿狼瘸子都能跑的比博尔特还快!

  “重步兵上来了,大人!”代罗洛传令的侍从举起战旗,汇报战场的情况。

  “看到了!”

  我语气沉稳的回答,心里却像揣进一只兔子似的慌张,默默地念叨着:“希望长枪兵能不让我失望,成功的阻止重步兵继续突进。”

  波列斯瓦夫的阵地上还有六个方阵作为预备队没有动用,贵族骑士是他们唯一的软肋,只有把精锐的近卫骑兵调动走,我们才有钻空子使用奇兵致胜的机会。

  公牛的敢死队身上绑着最后的百多个火油罐子,全都是留到关键时刻用的,所以眼下长枪兵能否成功把敌人的重步兵钉死在阵地上动弹不得,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走向。

  战况依旧胶着,波兰人已经完全掌握战场的局面,逼得我不得不手忙脚乱的连续出补救防线的命令,拆东墙补西墙以解一时之需,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对面隐于重兵之中波列斯瓦夫的脸,但我想稳操胜券的他一定正嘴角含着不屑地讥笑,气定神闲的准备再多折磨可怜的小白鼠一会。

  “不行,我得亲自去前方督战,总这么守在后面看着不放心。”

  我咬着牙犹豫很久,终于忍不住下定决心,对跟在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把科勒召回来接替指挥,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预备队。”

  传令兵张张嘴想阻止自己的大人只身涉险,但抿了抿嘴唇把话咽回去点头应下,我从马上下来,在侍从的帮助下重新整理着锁子甲的皮带,接过一面趁手的盾牌掂量两下,猛吸口气给自己鼓鼓劲,一旦事态紧急坚守不住肉搏战是在所难免的,多亏自己腰上的旧伤好得差不多了,一时半晌还能应付片刻。

  同骑兵厮杀在一起的奈梅亨步兵,虽然前期占尽优势,玩赖的打法弄得波兰人很是伤脑筋,稀里糊涂便栽倒不少,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以一敌十的他们被越聚越多的敌人慢慢分割包围,使出浑身解数奋勇杀敌,却没办法防住敌人的每次攻击,一个接一个的惨死,两翼阵地不幸沦陷。

  等到我拍马赶到长枪兵阵地的时候,兵荒马乱中敌人的重步兵,正在凶猛的撞击鹿角防线,负责防守的两个步兵方阵,隔着障碍忙不迭地还击,长枪短剑交错并举,双方你来我往各有损伤,不过人数和装备上的劣势掩盖不住,很快显现出来,即使依托层层叠叠的坚固鹿角,奈梅亨士兵的战损依旧迅过半数,就像一只和大鲨鱼周旋的小龙虾,度再快也就折腾那么一小会,早晚免不了被吃掉的命运。

  “放弃鹿角防线,让他们马上撤回来。”目睹一个又一个士兵惨叫着死去,用自己卑微的力量来阻止敌人愈猛烈地攻势,我决定立即停止无谓的牺牲,把所剩的兵力集中在一起,攥成拳头给波兰人好看,徐徐退守下一道防线。

  传令兵敲起撤退的鼓点,听到命令的步兵彼此掩护着,后撤到长枪兵组成的圆形方阵内,科勒的弓箭手也按照我的吩咐加入战团。

  此刻如果有人能从天空向下俯瞰,他一定会现奈梅亨的三个长枪兵方阵,就像三团夹心的奶油蛋糕,最外层的长枪兵,仿佛包裹馅料的面包皮,中间的步兵是油腻的奶油层,而最里面的弓箭手密集的排列成阵,像是巧克力夹心,敌人若想一口将我们吞下,必将忍受面包皮的酥脆和奶油的起腻,以及甜蜜倒牙的巧克力夹心,不就点血水囫囵吞咽估计得噎得半死。

  我远远的盯着张牙舞爪,正拆除鹿角障碍的波兰重步兵,心里冷冷的一哼:“再让你们嚣张一会,过来之后有你们受的。”

  在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面前,木头鹿角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轻轻松松便像积木一样被拆碎,面前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前进,也许在他们看起来绞杀人数,不过数百的杂牌长枪兵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所以波兰重步兵兴奋的敲击着铠甲,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然后杀气腾腾的拎着武器继续向前推进。

  “二十、十九、十八……”

  我从长枪兵刺向天空的密集枪阵中探出头,眯起眼睛倒数着:“五、四、三、二、一!”

  话音刚落,渐渐从有序进攻,改为漫步奔跑的波兰重步兵喊杀声忽然一滞,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脸上还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身子已经陷入齐胸深的壕沟里,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埋在土里的锋利木桩,从铠甲最薄弱的下体刺进去,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甚至比刚才他们兴奋地欢呼还要高亢。

  后面看不清状况的重步兵依旧和着号令向前,把更多的前排战友挤进坑里,在后跌进来士兵沉重铠甲的压迫下,先陷在里面的倒霉蛋彻底没了生气,表情死不瞑目的凝滞,木刺深深地嵌进要害,轻易穿透了他们貌似坚不可摧的装甲,世间最坚固的防护,被最不起眼的武器击碎,冥冥之中的安排多么的讽刺和不可思议。

  “就是现在!”我大喝一声抽出宝剑,长枪兵压低身子,给后面早就引弓待的弓箭手闪出空间,还在忙着手脚并用,狼狈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重步兵茫然的抬起头,瞅着反射出耀眼光芒的箭尖猛地缩紧瞳孔,将这生命中最后目视的惨象印进脑海。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穿着重甲,也很难百分百的屏蔽伤害,顿时倒地一片,受伤的士兵被自己死去的战友压着腿脚,一边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疯的挣扎想要离开,但我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奈梅亨的步兵如同出笼的猛虎般扑上去,仿佛圣诞节前屠户给绑在木桩上的牲畜放血,一刀利索的切入咽喉,不带出一丁点飞溅的血污。

  敌人乱作一团,我赶忙抓住机会出第二道命令:“合!”

  三个长枪兵方阵循着声音,尾相接组成新的圆形方阵,更多的长枪支在地上,构成密不透风的防守,就在我们刚刚完成方阵的整合后,波兰骑兵从两翼包抄过来,保持一定的接触距离围着方阵奔跑。

  通向奈梅亨本阵的山坡上到处分布着鹿角和蒺藜,不利于骑兵的冲锋,另外谁知道阴险的德意志人,有没有也在看似平坦的缓坡上挖了陷坑,所以波兰人干脆舍远求近,先围过来帮助重步兵,吃掉奈梅亨最后的力量再说。

  在刺猬一样矛尖四出的长枪真面前,骑兵占不到丝毫便宜,快奔驰的战马迎头撞上长枪,反而会惯性的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好远,所以波兰骑兵只是尽可能的贴近我们,掩护弓骑兵试探的往这边射箭,同时也小心的躲避着奈梅亨弓箭手的冷箭。

  “盾牌上前!”

  针对眼下的情况我立即命令变阵,中间的士兵举着盾牌半蹲在地上,后面的士兵继续将盾牌顺次摞起,长矛从缝隙中刺出,依旧防守的滴水不漏。

  波兰弓骑兵松松垮垮的射了两轮之后,现自己的箭矢全都钉在盾牌上,便放弃徒劳无用的射击,收缩着撤到重步兵侧面待命,以期能随时提供火力支援。

  轻骑兵依旧保持着对我们压迫式的包围,等待重步兵扯开长枪阵的防守,衔尾追杀溃败的逃兵向来是轻骑兵的拿手好戏。

  敌人的重步兵应变能力很强,他们稍稍停顿了一会整理队形,很快重新投入战斗,刚刚牺牲的战友为他们填平前进的障碍,踩着体温尚存的尸体越过陷坑,波兰人满眼报仇的愤怒快要冒出火来。

  “上来了!”我攥紧的手心里满是汗珠,紧张的屏住呼吸,说实话任谁亲身目睹变形金刚般高大的金属战士步步紧逼,都会觉得心跳加,没被吓尿裤子已经说明自己的胆量锻炼的可以。

  重步兵整齐的和着号令踏步前进,就连战马都感觉到来自大地的震颤,纷纷不安的低嘶,它们的主人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坐骑往两边退让。

  蹲在前面的一个战士肩膀抖得很厉害,盾牌在他手中歪歪斜斜的搭着,露出一块防守的漏洞,我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莫害怕,我在你身后。”

  士兵回过头坚定地一笑,扶正自己的盾牌,我满意的点点头,盯住踏着整齐步子进攻的重步兵,他们裹挟着如山般沉重的压迫感,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砸过来,但也就到此为止!

  埋伏在草地里的士兵猛地拉紧绳索,绊倒了最前面的十几个人,本来给骑兵准备的绊马索伺候在他们身上,这帮穿着重甲的家伙相仆倒地之后很难马上爬起,后面的踉跄着又接二连三的摔倒,整齐的方阵再次出现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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