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个吗?”理查公爵举着书卷在空中晃了晃,力道之足差点把它摇散架,可见他心里根本就没把读书当成一回事。
“这是上次去梵蒂冈的时候,教皇霓下送我的礼物,说实话这里面有大半的字我都不认识,还没有瑟琳娜知道得多,读起来一半靠想一半靠猜,真是伤透了脑筋,还好自己小时候听那个絮絮叨叨的奶妈,讲过不少基督济世的典故,差不多能明白个大概。”
我盯着理查公爵捂着脑门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看到高中时被物理公式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自己,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就因为胸口的剧痛,变成呲牙咧嘴的咳嗽,他瞅着我的糗样哈哈大笑,认真的拍了拍书卷的封皮:“看来我得好好读读这本圣经,上帝的报应来的确实很快。”
好不容易才平息肺部的疼痛,我轻轻的揉着胸口,让自己把气喘匀,决定结束这场毫无营养的打趣寒暄切入正题,事实上,同曾经势不两立的敌人像老朋友似的家长里短的闲聊,实在是然我觉得匪夷所思:“我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您的房间里,虽然这柔软的毛皮确实让人恨不得长在床上不起来。”
“终于问到实际问题了对吗?伯爵大人,还是那么沉不住气,咱俩聊天难得的好气氛,为什么要戛然而止呢。”
理查公爵认真的看着我,忧郁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都会用戛然而止这样的修辞,怎么还上不了你的档次?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把两个八字胡角向下弄了弄,继续说道:“难道你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战场是有多么的英勇无敌,像泰坦巨人般以一当百吗?”
听着他揶揄成分明显的话语,我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印象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自己C纵着战马飞跃敌人架在阵地前的长矛,在一个完美的落地之后双拳难敌四手,被好几个萨拉森士兵拽下马背,腿脚不便的我刚砍翻两个人就累得眼前一黑,随后便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我只记得自己在战斗中昏倒,之后的事情一片空白,也许您能帮我回忆起来。”我摇摇头对公爵说道。
“那让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为防止你在听完之后胡乱猜测,所以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理查公爵示意侍从搬过来一把椅子,挨着我的床边坐下,掰着指头像是在帮助自己回想,难得的有耐心:
“不得不说奥托陛下是位足智多谋的君主,至少在打仗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智谋足够令人钦佩。”
“从梵蒂冈出发之前,陛下就开始谋划这个大大的局,不仅迷惑敌人,也让很多你们自己都如坠云里雾中的,瞅不清眼前的局势,不自觉的做陛下的棋子,整个计划只有陛下和我这个外人知道详细。”
我抿着嘴无奈的笑了笑,陛下在罗马事变之后,对自己人的防范近乎病态,宁可相信一个常年和自己摩擦不断的外人,也不愿相信德意志任何一个贵族,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似乎也是种悲哀。
我盯着公爵的蓝色眼珠,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可惜陛下千算万算,就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下棋的人没了,棋局的胜负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这样吗?”
诺曼底公爵挑挑眉毛,笑容里的揶揄意味更浓了。
“开始人人都以为,是一马当先的皇帝陛下深蒙主恩,率领自己取得这场基督对异教徒的伟大胜利,而现在每个人又都透过小道消息了解到,原来是勇敢无畏的奈梅亨伯爵接过皇帝帅旗,如天神下凡般带领德意志大军扭转乾坤转败为胜,曾经那些加在陛下身上的赞美,一股脑落到你的头上,虽然大贵族们窃窃私语的心思各异,至少在许多士兵和普通骑士心中,你是个罗兰式的完美典范。”
“这么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许多又倏忽加大,胸口仿佛压上一块巨石,就像银角大王用土形法搬来三山五岳震住孙悟空一样,身份的曝光既是种解脱也是新的枷锁。
理查公爵俯下身子凑得离我近了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如果时间上没耽搁的话,教皇霓下应该也追随奥托陛下而去,就让两位至尊在上帝的面前评判一生的功过吧。”
“什么!”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片刻之后疼痛感直冲额头,弄得我两眼昏花,栽歪着又软绵绵的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陛下的遗体在哪?当时事态紧急,我只能留下很少的士兵保护,又没有多少信得过的亲信,到最后杀到忘情,差点误了大事!”
公爵扶着我的肩膀,脸上挤出神秘的笑容,如此近的距离盯着他湖蓝色的漂亮瞳孔,竟然让我有点害羞。
他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陛下的遗体已被我抢过来安排人梳洗整理,但是由于条件所限,没办法按照帝王的标准入殓。”
陛下的遗体现在可是握在我手中,绝对够分量的政治底牌,用来和大贵族们讨价还价的资本,试问哪个觊觎皇位的人物,不想得到能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机会,战场上拼死拼活,就是为以后的荣华富贵,要是被别人抢去了,我死的心都有,想到这我感激的拉住理查公爵的手,支支吾吾半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可千万别这样,伯爵大人。”
理查公爵避瘟疫似的把我抓住他的手甩开,好像也感觉出我们俩个拉拉扯扯的尴尬,心虚的回头看了看站在屋子边上的侍从,站起身木然的整理者长袍,故作严肃的清了清嗓子:
“萨拉森人已经全部完蛋,西西里重归上帝的荣光是迟早的事情,那里的异教徒已成瓮中之鳖,不过和这些揣进口袋里的战利品相比,解开时下的困局才是最紧要的。”
我盯着诺曼底公爵认真的表情,有点不相信这个黄鼠狼会如此好心帮自己谋划,他这样对我只能说明暗地里憋着什么小九九,常年被各种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觉悟,让自己迅速恢复理智,以为看穿诺曼底公爵无事献殷勤背后的秘密。
想到这,我开始不自主的捏着下巴出神,理查公爵可能是看出我在心里想些什么,把桌子上的酒壶放在我能举手够到的位置,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等到你想出解决的办法,记得找人通知我,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做事也会面面俱到,另外虽然陛下是位受命于天主的皇帝,但放个死人在屋子里总是件晦气的事情。”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萨拉森风格浓重的屋子,有着高高的圆形立柱,白色的薄纱窗帘被微风轻轻地拂起,屋角精致的香炉袅袅的散着香气,似乎在燃着什么珍贵的熏香,让整间屋子的气息闻起来十分安逸和缱绻,墙上挂着的孔雀翎若隐若现于烟雾中,像是披着纱丽的印度少女。
盯着头上高高的穹顶,那些富有异国情调的花纹,让我恍然间以为自己正躺在乌鲁木齐某间昂贵的民族风情旅舍,但外面不时传来远远的士兵大声呼号换岗,和铠甲武器的碰撞提醒自己身在何处,我满满往胸腔里吸着令人沉迷的香气,逐渐让自己适应肺部的疼痛,脑海的思路一点点清晰起来。
凭借奈梅亨的实力,根本没多少本钱同掌握德意志大权的公爵贵族们讨价还价,一旦把这帮没有耐心的大佬*急了,以他们的手段,做掉自己就是分分钟的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所以交涉时绝不能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贪婪是将人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我度量不大,只要吃个半饱就可以。
事实摆在眼前,奥托陛下尚未婚配,何来子嗣?
所以皇位的继承问题是当务之急,而谁的手中握有陛下的遗体,谁就在情理占据上风,有压倒其他虎视眈眈皇位野心家的绝对分量。
“伤脑筋啊……”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萨克森公爵家族的崛起,说起来是一个漫长而古老的故事。
就像睡觉前妈妈打开童话书,总会重复的那句话……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
作为与士瓦本、法兰克尼亚、巴伐利亚、同样在德意志内部举足轻重的部落公国,这群自称萨克森人的蛮族战士,还拥有东法兰克人中最顽强的斗志。
据说第一任公爵威都金德,曾与前来征服的查理曼大帝鏖战数年,最终在对方强大的压力下,才不得不俯首称臣。
历任公爵一直热衷于铁血扩张,将这块最初紧挨着丹麦北欧人的狭长领地,发展成强大的公国,并担当诸德意志公国领导者角色,直至基督纪元919年公爵亨利一世获得当时国王,法兰克尼亚公爵康拉德一世的禅让,被加冕为东法兰克王国的国王,萨克森的权力才达到巅峰!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