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该死的异教徒,分明就是想要晒死我们,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城堡里不肯露面,真不知道那些如同虎狼神鬼的传说是从哪里来的。”
公牛将锁子甲搭在肩上,翻起内衣露出整个肚皮扇着风乘凉,热得满头大汗,却仍旧不停嘴的对我说道:“不是跟您吹牛,伯爵大人,这样的敌人在战场上我一个人能打死一打,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但他们这样躲起来耗着,实在是让人烦躁!”
科勒不动声色的对我耸耸肩,对于公牛的自大他早就习以为常,反正每次总要自己来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还能说些什么呢?
科勒走到公牛身边,开玩笑的拍了拍他有些下垂的肚子,一脸质疑的说道:“我十分相信你的能力绝对能掐死十个萨拉森人,但恐怕在抓住他们之前,你自己早就被累死了,这层肥膘不亚于再披上一身顶重的盔甲,保护的还真周全啊,男爵。”
公牛狠狠的瞅着科勒,却没能说一句反驳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嘴皮子功夫根本比不上对方,而且在战场上还要拜托人家照顾,只能哑巴吃黄连的闭口不言,坐在一边拿杯子里的葡萄酒出气。
我从侍从捧着的盒子里搓起一杯冰块,随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咀嚼着,享受来之不易的清凉,直到这种冰爽的气息蔓延到身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才款款的说道:
“话说回来敌人确实比较有耐心,这就好像最狡猾的狐狸和最优秀的猎手之间在较劲,谁先主动谁就让对方瞅出了破绽,不过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还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狐狸,谁才是守株待兔的猎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就越不利,他们在利用气候消磨我们的战斗力,寻找决战的时机,无论野战还是守城都有十足的把握,反观我们取胜的希望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给敌人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
“这种干燥的气候,正适合萨拉森人的骆驼骑兵作战,我们要时刻防备着敌人趁机起的攻击。”
科勒眯眼盯着城堡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喝光杯子里的冰镇葡萄酒:“我怀疑按兵不动很有可能是缓兵之计。”
我赞同的点点头,但是又无奈的耸耸肩:“我们都是皇帝陛下的棋子,他现在稳坐中军帐的布置一盘大大的棋局,我们也没有办法自己决定出战的时机,能做的唯有时刻保持警惕。”
科勒放下杯子,转过脸看了看紧挨着奈梅亨扎下营盘的诺曼底营地,像是拉家常似的随意说了一句:“怎么许久都没有见到诺曼底公爵大人出现了,难道他的营帐里有什么绝妙的避暑妙招不成?”
听到这句话我才恍然现,那个像谜一样令人搞不懂的理查公爵,确实很长时间都没出现了,就连假小子似的闲不住的吉安娜公主也再没有出来过,一开始自己还以为她在父亲的教育下变得懂事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诺曼底人要么也被日复一日的枯燥围城,折腾的没出门闲逛的兴致,要么就在暗地里鼓捣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围城的第五天……
也就是4月23日……
这天的清晨同以往一样没什么特别,太阳仍旧高高的从半空中俯瞰着自己统治的大地,变本加厉的施展热浪淫威让芸芸众生屈服。
我坐在帐篷门口,享受着清晨难得的微风吹拂胸膛,盘子里的大麦粥已经不那么烫嘴了,但上面漂着的不明黑色颗粒仍旧让我提不起什么食欲,只能将它随手递给身边的侍从,专心致志的咀嚼硬得跟铁条似的牛肉干。
“大人您快看!”
就在我刚要就着葡萄酒,把咬开的牛肉送下去的时候,侍从惊恐的打翻手中端着的葡萄酒壶,红色的液体洒了我一身。
“大胆!”
罗洛见状冲上来一脚踹倒毛手毛脚的小侍从,拿着干净的方巾给我擦拭昂贵丝绸内衣上的污渍,但是我却惊讶的站起身,盯着侍从手指的方向张大了嘴巴。
在我们右侧的地平线上出现漫天的黄尘,似乎有大股人马通过的迹象,可是斥候并没有回情报预警,也不排除是天气太热幻化出海市蜃楼的可能。
“马上派人去通报汉诺威伯爵,让他上报皇帝陛下。”
我顾不得换上干净的内衣,抓起一边的锁子甲自己胡乱穿戴起来,因为被敌人偷袭怕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布了一连串命令:
“让士兵们都警觉起来,放下拒马拧紧弓弦,长矛兵在前重步兵在后,弓箭手保持射击姿势,骑士上马随时待命,顺便再通知隔壁的诺曼底公爵这个消息,我们需要盟友的协助来保护侧翼。”
随着我的命令,整个奈梅亨军营都行动起来,周围的士瓦本军营看到我们这边的骚动,也都不明就里的张望,然后稀里糊涂的跟着忙活,像是会传染似的蔓延开来。
在面向可能出现敌人的这一侧,德意志的军营全都紧张起来,因为漫天的黄尘已经证明我的猜测,确实有大股身份未明的人员正在接近。
“终于来了吗?”
我接过侍从递来的缰绳一跃而上,骑在马背盯着越来越近的滚滚黄尘,自言自语道。
等到骑马的敌人出现在目之所及地方的时候,我们才终于确定他们的身份,士兵们也开始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白色的头巾和白底红新月的战旗表示,这群鞍马娴熟的骑士,是来自于西西里埃米尔国的萨拉森人,他们传承自宗主国科尔多瓦的倭马亚王朝尊崇白色的习俗,用来同统治埃及和利比亚的法蒂玛王朝的绿色,以及统治中东和两河的阿拔斯王朝的黑色相区别,坐下混血的阿拉伯马,更是具有不同于欧洲马的神俊,又兼有欧洲马的健硕,手中闪亮的弯刀反射着太阳刺目的光芒。
随着从皇帝行营出的第一个命令,所有的弓箭手都取出箭矢引弓待,时刻准备提醒这些不请自来的骑士,应该保持的安全距离,萨拉森人似乎早就料到德意志军营的防守严密,只是催着战马远远的围着营地转圈,并没有想要动进攻的意思,扬起的风沙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离。
“他们难道只是在城里憋得久,骑马出来透透气散散步的吗?”
科勒眯着眼睛瞄准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敌人骑士,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像是尊大理石雕塑,但是没多久他便松开拉满的弓弦。
“该死!敌人很狡猾,故意游走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我根本没办法锁定目标。”
公牛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将嘴里嚼着的草棍吐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战斧跃跃欲试的请示:“大人,要不我带几个人骑马上前看看?这么近的距离,我保证能一斧子干掉好几个。”
说着,他擎着斧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像是在展示自己对武器游刃有余的掌控,对着空气狠狠劈两下。
“你就不怕他们引你们到埋伏圈,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干掉你们这几只小可怜虫?”科勒翻了个白眼,将弓箭挎在背上,故意刺激公牛。
我手搭凉棚看了看敌人的数量,很是同意科勒的看法:“敌人的大军肯定正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咱们傻呼呼的送上门,要我看不仅面前的敌人是诱饵,就连城堡里也许都没有多少萨拉森人,他们耐心潜伏许久,也许就在等待这个时机。”
“那我们怎么办,大人?”公牛见自己没有出击的机会,悻悻的问道。
“等在这里!”
我背着手重新回到自己的帐篷,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已经不那么冰凉的葡萄酒解渴:
“如果敌人贸然攻击咱们的营地,相信我,那同样也会是死路一条,咱们的胜算更大。”
营地外围的萨拉森人骑士,就像一群围着散香味的肥肉打转的苍蝇,若即若离的挨着食物盘旋,等待着落下来叮一口的机会。
在我们面前,有大概一千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异教徒,他们每个人手中擎着的长矛尖端,都飞扬着一面三角形的新月角旗,远远望去仿佛奈梅亨城下随风飘扬的芦苇花。
“他们不会就这样一直围着咱们转圈,然后直到被太阳晒成烤鱼干?”
公牛躲在帐篷的阴凉底下,一边松着锁子甲紧箍脖子的领口,一边大口的灌着冰镇葡萄酒,来刺激自己被高温折腾的昏昏欲睡的神经保持亢奋,他跃跃欲试的不想错过亲手宰杀异教徒的机会。
“让我干吧,大人!这一千个包着头巾的脑袋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科勒站在公牛身后,用他神射手职业病似的习惯眯眼,盯着远处倏忽聚在一起奔驰,看着又如遇到障碍的鸟群般散开的萨拉森骑士,好像这样能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他下意识的拨弄手中拎着的弓弦,出的噪声惹得公牛烦躁不安,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看他们的装备,敌人都是些介于重骑兵和轻骑兵之间的骑士,有装甲、有度、冲锋起来同样够咱们轻装薄甲的步兵喝一壶。”
“这是钓鱼的香饵!”
我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从帐篷里面走到门口,很肯定的拍着科勒的肩膀:
“大热天的我不相信敌人有那么好的兴致,将自己套在铁甲里烤得像只乳猪,只是为了到对手的营地前面耀武扬威,如果真这样的话未免太恶趣味了点,对方的指挥官必定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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