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全都来了,大家就好好谈谈吧!”
我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得体的微笑,示意眼前的几位客人落座,他们交头接耳的讨论一下,然后忐忑不安的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我吩咐侍从们端上食品,给每个人的酒杯都添满。
“我此战并不是要彻底毁灭弗里斯兰,只不过为了当初被你们狡猾的偷袭讨要一个说法,大家都知道我的未婚妻克雷森蒂小姐受到残忍的对待,上帝不会原谅始作俑者。”
对方是莱昂纳多通过内线,联系到的几位乌德勒支城内商界地位举足轻重的大佬,曾经都和他有过商业上的往来,有几个据说还是关系深厚的老交情,他们一接到消息,便派出使者偷偷出城与我们会面,可以说代表乌德勒支城里话语权十足的商人阶层同我们谈判,结束此战的契机在此,自然不可慢待。
为的是一位精壮矮小的中年商人,狡黠的眼神掩盖下,又有一丝见过大风大浪的从容淡定,从其他人对他若有若无的推崇和尊重当中我判断出,他应该就是此次谈判的全权代表,必为乌德勒支城内很有势力的大商人,所以便主动转向他笑眯眯的说着客套话,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克雷森蒂小姐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对于弗里斯兰伯爵参与这种令人指的暴行,感到十分愤怒和失望。”
“但据我所知,真正出兵的是伯爵大人几个桀骜不逊的封臣,他们向来不服从乌德勒支的宗主权,在自己的领地设立哨卡横征暴敛,武力侵犯邻近的采邑,信奉暴力抛弃虔诚信仰,俨然有要建立独立王国的架势,所以他们的行为并不能代表乌德勒支的意志,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向您表示慰问和歉意。”
中年商人起身,把腰弯成九十度,行了个十分恭顺的大礼,可见多年行走江湖,让他很会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事件,通过不卑不亢的回答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确实不主张将一人之罪视为举国同罪,但是弗里斯兰伯爵勾结同奈梅亨敌对的诺曼底人,不止一次犯我边界,且劫掠村庄人口事实绝不可否认,当然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受到上位者贪婪欲望的驱使,与你们这些本分的商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对方既然客客气气的,我也没必要咄咄逼人,随即转换话题:“这些天的围城是两国人民的灾难,两败俱伤的结果你也看到,即便奈梅亨仍旧有绝对的把握攻占乌德勒支城,但是出于骑士不恃强凌弱的准则,我们想要先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生灵涂炭毕竟不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
中年男人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一下,要不是我刻意留心估计都很难现,他很可能看穿我的虚张声势,却更加谦卑的回答:“伯爵大人的仁慈和骑士风度,让我们这些追腥逐臭的下贱商人极为敬佩,我们早就听说过在您的领地里,没有那些苍蝇一样繁多的苛捐杂税,也不会随意抢劫克扣商旅,甚至还为我们这些低贱的投机客,准备遮风挡雨的石头房子,鼓励合法的商业贸易,这正是每个生意人都梦寐以求的天堂。”
“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我们当然欢迎这样一个统治者君临伯国,也愿意站在公理正义的一边,帮助这样一个统治者取得胜利。”
中年男人说完,不动声色的在莱昂纳多脸上瞟两下,像是猜测老家伙在我宫廷中所扮演的角色,对此行的成功与否内心中仍旧有些怀疑。
我抚掌大笑,把装在盘子里的食物往他面前推了推:“莱昂纳多已经被我册封为骑士,担任奈梅亨宫廷的相和财政官,我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全赖他在家缝缝补补勉力维持,才保证了我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奈梅亨的事业欣欣向荣。”
既然人家心里还有点疑惑,那干脆来点实在的,先甩出莱昂纳多的身份抛砖引玉一下:
“我很尊重你们商人,日复一日行走在各国之间做生意,也是自食其力的生存方式,不应该受到鄙视和不公正的待遇。”
“奈梅亨的一切就是个蓝本,它还需要越来越多有志之士的参与和完善,然后推向更多的地区,惠及更多自食其力的人们,而不是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或者武士。”
“我的家族出身虽然高贵,但家道中落后的近几代人,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一点一点重新起步,所以我很清楚社会底层的挣扎和痛苦,想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改变,完成自己理想的同时,也不辜负上帝普爱世人的慈悲。”
说完,我故作痛心的抿紧嘴唇,很到位的表演一个有志青年的形象,为拉拢这帮有钱人反水,我不惜诌了些后世报纸上的官方宣传词汇,保证唬得他们一愣一愣,心甘情愿的给我们带路搭桥。
中年男人果然很受震惊,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应该不是震惊于我身居高位竟然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而是压根就没听懂繁复修辞后面所要表达的实际意义,他尴尬的轻轻咳嗽两声,提醒自己的同伴上来搭腔。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胖子马上会意,笑眯眯的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一看就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滑头,他说话之前总是习惯性的搓着手,好像这么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运似的:
“尊贵的伯爵大人,小人是乌德勒支的羊毛贩子梅尔斯,同布劳腾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私下里的好朋友,所以我的话也代表了他的想法。”
这个自称梅尔斯的胖子,指了指刚刚同我说话的中年商人,做了个简短的介绍:“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同您一样,都是为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如果大家能在谈判桌上和平的解决争端,总强过浪费士兵生命的殊死搏杀,那样的结果是受上帝谴责和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又是一个打太极的高手,说半天除戴高帽之外,言语间没有一点有用的实质,我举起杯子示意他继续。
“我们可以出钱买通把守城门的卫兵,然后信号放奈梅亨的军队进城,这一切操作起来不是很难。”
梅尔斯又搓着自己的手,下流的笑着,像是对自己提出的办法很得意:“不过同样的,我们需要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一直没说话的莱昂纳多这时候突然插嘴,放下手中的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梅尔斯,那种眼神我见识过,能把神经脆弱的人瞅得快疯掉,那个胖子只能自求多福。
莱昂纳多问道:“弗里斯兰伯爵大人和乌德勒支主教大人怎么办?万一刀兵无眼,无意中伤到两位大人,恐怕这不是我们家仁慈的伯爵大人,想要看到的情况。”
布劳腾推开自己的酒杯,玩着嘴角迎上莱昂纳多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意志力交锋中一字一顿的回答:“乱军之中谁也不能做出绝对的保证,我们只能祈祷全能的上帝保护两位大人周全。”
说完,布劳腾重新坐下沉默不语。
莱昂纳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满意的坐回去,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梅尔斯连忙站出来暖场:
“相信在伯爵大人的指挥之下,奈梅亨的军队一定旗开得胜,您爱惜百姓的盛名可谓普天皆知!”
我点点头提议大家共饮一杯,看看火候差不多,这才说出自己的保证:
“奈梅亨的军队保证对城内诸位的生意秋毫无犯,但是同我们一起出兵的弗兰德骑士,却在之前的战斗中损伤惨重,心里本来就饱含着极大的怨气,况且在联合出兵之前,博杜安伯爵已经要求在拿下乌德勒支城以后,为了弥补损失,将在除了人口之外的财物中任意搜取,恐怕那些憋着一肚子气,正没处泄的虎狼之士会不小心损害在座诸位的利益,酿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血冲突。”
一听到自己要被抢,梅尔斯立刻暴跳如雷,比自己媳妇被人睡还要生气,像是一只被踩尾巴的狗,舍不得让别人占一点便宜,相比之下布劳腾就沉稳许多,冷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吱声。
“您这是欺骗的行为,伯爵大人!”
梅尔斯的吐沫星子漫天飞溅,好像一台全功率运转的洒水车。
“请恕我失礼,但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想不到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人称正直自律的奈梅亨伯爵大人,想必不会看得上我们这些满身铜锈味的寄生虫,弗里斯兰人虽然向往自由和平,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对面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的公牛,立刻被点燃了暴脾气,一个猛子窜起来差点撞倒边上的几个人,单薄的椅子被踢出好远,怒目圆睁的像头鬃毛竖起暴躁的狮子。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臭贩子,竟然在这里威胁尊贵的伯爵大人,你以为奈梅亨骑士的宝剑,只是华丽的装饰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枕戈待旦的战士,愿意为保护伯爵大人抛洒尽胸膛里的最后一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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