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尤利乌斯主教转过身去,付手望天沉默许久,背影看起来单薄萧瑟又心事重重,他此刻一定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进退之间艰难的取舍计算着,权衡种种细微的利弊关系。
出身贵族的主教大人,肯定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出人头地,成为万人之上的至尊,上帝在人间唯一的行走代言人,让那至今仍旧看不起自己的同父兄弟,匍匐在脚下亲吻尘土的感觉一定棒极了。
但是理智却清晰的提醒他,一旦权迷心窍选择合作,就不仅仅是成功或者失败的问题,从此他的整个身心包括灵魂,都要经历痛苦的煎熬和蜕变,步步惊心小心翼翼,这与孩童时代将一生奉献给上帝的纯洁梦想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在通往巅峰王座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披上教皇金色镶边的尼龙圣袍,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也许明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也许受制于人的成为奈梅亨伯爵手中的傀儡任其摆布,也许真正掌握教皇的实权,君临万邦,就连世俗的皇帝和国王们也必须服从梵蒂冈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在一念之间,赌上身家性命放手一搏,还是按部就班的履行职责,慢慢老死在德意志破败的首都。
“我们一起往罗马去吧,前面的旅程一定很精彩。”主教大人舒展开凝结的眉头,开朗的笑着对我说。
弯起嘴角会心一笑,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我不动声色的吐出憋在心中很久的气,手心攥出汗水。
就在战斗要结束的时候,莱昂纳多派人送来密信,详细的向我解释整个伏击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是他故意将我军的行程路线,通过间谍透露给诺曼底公爵,却隐瞒主教随军的消息,引诱自以为是的公爵,伏击看起来保护最严密的主教车队,然后让我得以有机会,将惊魂未定的主教绑到自己的马车上,同时又获得反击诺曼底和推迟去罗马服役的借口,冤大头理查公爵,多少算是半推半就的导演这场好戏,虽然并没有提前和演员讨论剧本。
栽赃陷害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上下嘴唇一搭谎言便滔滔不绝喷涌而出,人整人向来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主要力量,每个人编织捏造的功夫,堪比情节最跌宕起伏的小说,几乎张口就来。
想当初秦桧就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搞死岳飞,可见只要是揣摩明白上位者的心思,你说对方强干母猪都能获得通过,更何况莱昂纳多的内线,留下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线索,种种证据矛头直指冤大头诺曼底公爵,同他有历史遗留问题的盖尤利乌斯大主教,没有片刻思索就做出裁定。
“堂而皇之攻击神职人员,竟然不择手段想要将我伏击谋杀在荒郊野外,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心肠赤luoluo的Y险毒辣何以至此,简直令所有文明人发指!”
盖尤利乌斯主教大人涨红脸,愤恨说出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手中作为证据,绣着诺曼底雄狮的缎带快要被揉断。
“仅仅因为一些政见上的不和,他隐忍这么久,等到机会想要一劳永逸的斩草除根,实在是太狂妄了!”
我站在一旁捏着拳头,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活像日本动漫边角的酱油人物,心里却哈欠连天一点也不想听他再絮叨下去,说半天翻过来覆过去就是那么几句词,毫无新意的让人昏昏欲睡,还不如听移动语音服务来的舒服。
“大人!”
估摸着感情抒发的差不多,我适时打断盖尤利乌斯主教咽咽口水,想要再来一轮的意图,提醒他道:“我已经将斥候的搜索范围,扩大到周围五十里范围,如果敌人没有跑远的话,相信现在斥候已经掌握诺曼底公爵的动向,奈梅亨的骑兵早已整装待发,得蒙主佑定能大获全胜。”
盖尤利乌斯主教斜眼瞅着我,像是没想到底下人办事手脚如此之快,紧张得我直懊恼动作太快惹他怀疑,主教大人低头思考一会,这才让我放心的吩咐道:
“我们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就算是受害者,也要秉承上帝慈爱人间的意旨,不要滥杀无辜,只将主犯诺曼底公爵捉来,接受公正的审判便可以了,余从不论。”
说完他还不放心的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强调自己仁爱的本质,眼角闪动着强忍的泪花,小演技精湛极了。
鳄鱼的眼泪!我在心里不屑的叨念着,想要吃JR又想让J活,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情?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成王败寇容不得商量的余地,如果公理和正义有用的话,宋襄公也不至于千年以后,仍旧被人笑掉大牙,世界也许真如书里说的,早就提前实现**进入大同了。
“放心吧!大人,我心中有数。”
庄重的向他行个骑士礼,我故意露出罩衫上绣着的基督十字,隐晦的提醒他别担心。
“异教徒和被魔鬼蛊惑的叛教兄弟是不一样的,诺曼底公爵的罪责,没必要也没道理让所有人一起承担,弗兰德的军队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待,我已经派出哨骑前往联络,相信他们此刻正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来,劳烦您轻移尊驾,争取早点和他们会合,我也好集中精神对付诺曼底的叛军。”
听说前面有援兵的主教大人立刻来了精神,变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刚刚还拉着手依依不舍的,现在随便勉励我几句便匆匆登上马车,催促着刚刚疗伤完毕的圣堂武士,和奈梅亨派出的重步兵方阵启程上路,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生怕晚走一步又会掉进什么水深火热的恐怖陷阱,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进行长途跋涉的旅行,窝在牢笼般的城堡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目送尘土飞扬的主教车队消失在林间道路的拐角,前去侦查的斥候,这才将莱昂纳多派出的内应带过来,这个把自己套在大一号诺曼底脏兮兮的灰布罩衫里的瘦小弩手,还在拍着起伏未定的胸口,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我打量着他毫无特点的面孔,和不引人注意的个头,恍然大悟的明白,就算从大军营帐溜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渺小的身影,况且还是这个行当的老手,翻过几座山梁抄近路才找到我们的所在。
“别着急,慢慢来!”
罗洛递过去灌满麦芽酒的水壶,后者腼腆的接过来,探寻似的望向我,在得到点头允许后才嘬一小口,随即胡乱的用袖子抹干净嘴角上的脏东西,像是害怕弄脏领主老爷的贵重物品,这才开始汇报自己所知的情况。
“指挥这次伏击的是诺曼底公爵的叔叔,科蒙城堡的斯维基伯爵大人,他们得到情报以为主教大人的车队就是您的马车,便利用调虎离山的策略,引开前面保护的部队,集中火力重点攻击,本计划一击制胜,却没想到被神秘的火油烧成灰烬几乎全军覆没,剧烈的爆炸声即使离得很远的主营都能听见。”
“还有逃回去的敌人吗?我以为他们全部被斩尽杀绝,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公牛懊恼的叹口气:“那个什么伯爵跑得比兔子都快,毫无骑士的荣誉可言,下次别叫我在战场上遇见他。”
放走敌人最重要的指挥官,公牛只能骂骂娘发发牢S出口气,怪自己包围口袋扎得不够紧。
“斯维基伯爵回去之后,被公爵大人骂的狗血喷头,盛怒的公爵险些要将他推出去斩首,多亏其他领主的苦苦相劝才饶其死罪。”
“这次诺曼底出动的重骑兵,差不多全部拨派给斯维基伯爵指挥,却没能有一个活着回来,光是北欧纯血战马的损失,就已经是天文数字,难怪公爵大人会气昏头。”
弩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画在奈梅亨纸上的简易地图交给我,这种最新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张,取代过去不好携带和书写的昂贵羊皮纸,缺点是数量稀少不能量产,而且价格不过是相对而言的便宜而已。
“诺曼底公爵的驻地,就在西北方向离此大概三十里的蓬杜瓦农庄,这是营地的布防图,有些受身份所限没办法详尽的探查清楚,在我出来的时候公爵大人正在和部下们争论是否撤兵,当时我就在离主帐不远的地方闲逛,他们激烈争吵的声音几百步外都能听得清。”
“辛苦你了,这些情报很重要,下去歇着吧。”
我示意罗洛给他准备饮水和食物,打发两人走远,这才展开画的密密麻麻的地图仔细分析起来。
“从布防图上看,敌人确实只建造一个简易的指挥营地,背靠山丘的地方,甚至没有布置拒马和弓箭手,斥候的警戒线之间也有很大的漏D,摆明给我们偷袭的机会。”
公牛凑过来大概扫一眼,那上面蚂蚁一样的字符和稻草堆似的文字弄得他眼花缭乱,索性不凑文化人的热闹,大大咧咧的说道:“他们一定以为凭借偷袭的突然性,便能彻底打败我们,即使失败也能迅速撤出战场,所以才没有做出必要的防御布置,到处是可以利用的破绽。”
科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公牛的分析,但是又做了补充发言:“大人您说过一句东方谚语:小心驶得万年船,也要做好防范敌人示弱于我,这种可能性的应急预案,即使要全军出击,也要留有通畅的退路,防止被人家瓮中捉鳖。”
廷森常年在丛林里行走,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也不是很在行,他担心的看了看两边繁茂的植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无论做了什么决定,敌人现在恐怕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的骑兵即使抄近路,不计代价的全速前进,也未必能赶在敌人撤退之前到达,说不好兴冲冲的扑个空,白走了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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