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被几名骑兵护在当中,头盔里狭小的空间,让紧张的我无法呼吸,每喘一口气都憋闷的难受,有种被人勒住脖子一点点收紧窒息的感觉。
一支弩箭歪歪斜斜的透过重重保护,竟然准确的命中我的右肩,锋利的箭尖冰凉刺骨,好像含进嘴里的冰块,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它散出寒气的存在,片刻之后,我的神经末梢传来肌肉纤维被层层撕碎的痛楚,比冰凉感还要清晰通透。
我简单的看了一眼伤口,插进铠甲里箭支尾端的鹰翎,骄傲的随风摇摆,黑白的花纹分外惹眼,好像在嘲笑我百密一疏的防御,刺入骨肉的地方并没有流血,可能是铠甲紧绷住身体的缘故,但却如同细细的针刺进指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动也不敢动一下,牵扯着整个右手臂都毫无力气。
“您受伤了,大人,请马上回到本阵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为的骑兵听到我牙缝里倒抽冷气的声音,觉察到异样,扭过头现了肩膀上的箭矢,连忙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的喊道:“您现在连马都骑不稳,必须离开战场去处理伤口,否则很有可能会感染而死!”
“住口!”
现在的我才明白,其实箭矢钻进皮肉的时候并不是最疼的,而当它停止运动真切的与你神经肌肉产生接触的时候,那种用语言难以形容的痛苦才是致命的折磨。
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上冒出来,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倒冲着伤口往外涌,眼前间断着升起许许多多看不清的小飞虫,嘤嘤嗡嗡的模糊着视线,我用尽力气抓住对方的肩膀,集中精神颤抖着对他说:
“要是我现在离开,对士气会产生很大的打击,咱们的士兵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已经乱了阵脚,身为统帅更不能临阵脱逃!来,撕一块布把我的伤口扎紧,先止住血再说……”
他点点头,指挥着几个战友组成人墙,将我团团围住,然后从自己长袍的下摆扯下一长条布,连同身穿的锁子甲一起紧紧地捆住,扎紧的那一下疼得我差点昏厥过去,奶奶的,怎么同样是穿越人物我就没那么好命,打起仗来不是被人偷袭废腰,就是倒霉的中箭,哪有点呼风唤雨的霸气。
这时候敌人的漫天散射稍稍告一段落,多少能让士兵们喘口气,但是重骑兵却没那么轻松,他们损伤惨重,不少人为掩护我而中箭负伤,最外面的十几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几乎被射成一坨烂肉,头盔的眼洞里都扎满长长的箭支,死相极其凄惨。
这时我们距离本阵已经有一段距离,公牛正在乱哄哄的指挥士兵将伤者抬到一边去,敌人的弓箭手就像他们出现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很多惊魂未定的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自己的长官怎么抽打也不肯爬起来,麻木的瞪着眼睛愣。
第一次上战场所见的惨象,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从地狱走一遭,沉重的击碎这些自以为见识过杀猪,就不会害怕动刀子年轻人的幼稚认知。
相比之下重骑兵的素质要强上许多,虽然骑手们大部分是重新征召的,但是主干力量却是曾经刀头舔血谋生活的佣兵,战场上冷静应变的能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利用敌人弓箭手撤走的空当,几乎分分钟就完成队伍的重新整编,每个人都带上一名一息尚存的伤者,快奔向占据基本稳定的佣兵队伍,丝毫不拖泥带水,汉斯率领的骑兵也在杀掉最后一个敌人的重步兵之后,整队跟上我们。
随着骑兵的加入,战斗结果基本敲定,敌人本来就投入不多的重骑兵成了打狗的肉包子,全都有来无回的见上帝。
作为佣兵统领的延森,满脸是血的跑到我面前,手中倒拎着铁锤乔尔专门为他打造的巨剑,气喘吁吁的胸膛上下起伏,就像鼓满的风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总算是露出半边能看的面孔:
“大人,我们损伤惨重,饶是佣兵经验丰富,立刻做出反应,但在装备上的劣势,仍旧让我们吃了大亏,剑士编队被打残了,大部分长枪兵也丧失了战斗能力,更多的人是被骑兵的冲击撞成残疾,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我凝重的点点头,指着他脸上的血污问道:“你没有受伤吧?我们刚刚在来的路上遭到弓箭手的袭击,重骑兵也受到很大损失。”
“还好!”
延森拎起衣服的下摆胡乱擦了擦脸,朝地上吐了口看不出颜色的吐沫:“都是敌人的血,不打紧。”
“敌人的主力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们就像胸有成竹的大花猫玩弄着小白鼠一样,一点一点的试探我们的实力,逐步敲开防御,慢条斯理的开膛破肚,优雅的吞咽下去。”
我恨恨得捏紧拳头,感觉肩膀上的伤口没那么疼,骑兵刚才将妨碍活动的箭矢齐根截断,没入肉里的箭头似乎融入它身处的位置,不再棱角分明的刺痛。
廷森这时才现我受伤,关切的瞅眼伤口,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陶瓶,倒出来些黑色的糊糊,均匀的涂在伤口上,重新用布条包扎好,这才对我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把军队收缩在一起。”
我骑在马上招呼着两位心腹大将,各自领着队伍小心的后撤,尽可能的在带走伤员的同时保持度,防止半路上又被杀出来的敌人逮个正着,手下的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再承受一次箭雨。
佣兵所在的位置距离本阵虽然不是很远,但却正好处于道路的转角,一片茂密的阔叶林遮天蔽日的生长在中间,被风吹过婆娑的簌簌抖动叶子,再加上战场金戈铁马的嘈杂声响,让人根本听不到转角那边生的情况,所以当我们拐过去的时候,抬眼便被面前山坡上冲下来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敌人惊呆,他们就像冲击着沙滩的滔天巨浪,每次撞击都要带走几块松散的细沙。
“这才是敌人的主力,科勒猜得没错,他们的目标是主教大人的马车。”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迸出来几个绕口的单词:“调虎离山!”
汉斯和延森齐刷刷的看着我,等待下达命令,还能动的战士们也都默默地抽出各自的武器,沉着气准备出击。
我大略观察敌我双方的形势,主教大人所在的位置遭到敌人的重点照顾,那些不怕死的圣堂武士,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一拨一拨往上填,和冲过来的敌人绞杀在一起,保护着身后的马车,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科勒瘦削的身体攀在车辕,不停的瞄准四周放箭。
“骑兵在前面开路,剩下的人跟着他们迅加入战团,现在保护好主教大人是当务之急,向前向前向前,不要想着打败敌人了。”
我指着面前不分敌我纠缠在一起的战场,当机立断的号施令:“有盾牌的士兵站在外侧,其他人贴着运动,防止敌人的弓箭手再次出现偷袭我们。”
七十几名骑兵催动战马,带起满地滚滚风尘,猛地扎进战斗正酣的敌阵中,多米诺骨牌似的瞬间,就冲倒一大片,后面跟上的步兵眼疾手快的往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敌人身上补刀,几个人齐心协力的将对方剁成肉酱,然后急匆匆的寻找下一个目标。
汉斯位于整个队伍的尖端,好像乘风破浪的舰一样,向两边渐次分开层层人海,身上已经数不清中了多少流箭飞矢,但他仍咬紧牙关坚持着,机械的挥舞着奈梅亨特制的马刀,手腕一勾就将还挂着惊恐表情的头颅带上了天。
“大人!”
一双青筋暴起的大手突然猛地抓住我的马缰,惊得战马直打响鼻,待我定睛一瞧,才现公牛背着的厚重盾牌上扎满箭矢和飞斧,整个人也一瘸一拐的踉跄着才能跟上奔驰的战马,腿上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是否受伤。
“到底有多少敌人?”
来不及安慰他的伤情,我扯着嗓子大喊,保证尽量让公牛听见:“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冒出来这么多?”
“就在他们的弓箭手撤走没多久,另一波重骑兵突然冲出,切断我们和主教大人的队伍,然后就像捅蚂蚁窝一样井喷似的涌出来无数敌人,他们一面冲锋一面投掷飞斧,还没近身就把圣堂武士撂倒了大半。”
公牛干脆扔掉背上的盾牌,这让他稍稍提起点度梗跟上来,这时我抬起头才现,自己已经随着士兵们冲到距离主教大人马车很近的地方,可是大批披挂着马甲的敌人重骑兵纷纷下马步战,人马混杂在一起阻挡了前进的道路。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避免餐桌上出现被火烘烤得很过头的面包和肉食,尤其见不得烧鸡扭曲成难看的形状,还冒着热气的肉丝层层扯断,粘连着没有清洗干净的大块淤血,烟熏火燎的味道也会让我呕吐不止。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起自这次战役,多年以后的自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诸葛亮南征孟获时,在盘蛇谷火烧藤甲兵以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他一定是跟我有相同的苦衷,恶心的吃不下饭,给活活饿死的。
“大人,咱们冲过去吧!”
公牛朝手心里吐口吐沫,也不嫌脏东西的使劲搓了搓,肌肉中的血管根根崩起,握紧自己的战斧跃跃欲试,这个有仗打便跟注射鸡血一样兴奋的怪胎,好像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很难想像如果没有遇见我,他要靠什么来满足自己喜欢砍人这种变态的嗜好。
“虽然装备上差点,但是在人数上咱们还占点优势,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未尝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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