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选择盟友

  老人家喜怒不形于色的弯下腰,把木勺断开的两截捡起来,一面把玩一面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还是栗树做的,可惜了好材质。”

  他这样避重就轻的一句话,把我架在高处不上不上的很尴尬,只能瞪着盘子里的食物愣,羞赧的面红耳赤:“我反对任何没有爱情祝福的政治婚姻,这样只会活生生的毁掉两个本该幸福的人。”

  “幸福?”

  莱昂纳多反问一句,语气中赤1uo1uo的不屑与盛气凌人。

  “在国家的生死存亡面前,个人幸福不过是注定被牺牲的对象,况且您是我们多少代人,苦等两千年才找到的先知。您太自私,要知道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你背负着太多命中注定的艰巨使命,我们需要一个继承人,来保证使命的传承,解脱从出生就被祖先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您明白这种感受吗?”

  “可是……”

  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其实满肚子反驳的话语早就准备好,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纠结在喉咙口,我不喜欢强加于身的命运,但更同情被无条件束缚两千年的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埃尼德斯们,相比之下个人的幸福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那克雷森蒂小姐怎么办?我答应过老公爵的。”语气上一软,内心的抵触情绪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算是默认他的安排。

  “我找个机会和她摊牌,让她明白自己也是一名埃尼德斯,组织内也需要信得过的自己人,等她痊愈了正好可以帮我联络联络,经历的时间太久,各大家族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面了,是该让快要锈住的宝剑重新焕凛然的寒光了。”莱昂纳多说着,满眼放出不同于老朽的灼灼精光,对信仰的坚持令人动容。

  他叫喊着守在门外的侍从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丝毫不把自己当作新来的外人,最近城堡上上下下对这个突然出现,处处以主人自居的老头子十分反感,但是当看到他都敢当面把尊贵的伯爵大人,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时候,全都聪明的选择沉默,纵是鲁莽如公牛,嚣张如汉斯,也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莱昂纳多抓紧晚餐后的时间,追在我屁股后面继续交代:“低地诸国已经被您残酷的杀伐弄得暴跳如雷,各个抱定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决心,我们只能想办法挖挖墙脚掺掺沙子,但是估计成果不大。”

  “这群天杀的无耻小人,就算想跟我和谈,也绝无谈判的可能!”

  我装作气呼呼的拍案而起,其实自己心里怕得要命,虽然现在有人有钱,但是谁的拳头大我还是很清楚的,该低调的时候绝不会装大尾巴狼。

  “如果要和他们搞对抗,必须要拉过一个足够有影响力的盟友,我想了想倒是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姻缘。”

  老人家敲敲自己光亮的脑门,好像在给使用过度的头脑上条,咄咄的作响。

  “弗兰德伯爵美髯公博杜安四世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刚刚十六岁,正是婚配的年龄,求婚者络绎不绝,几乎快把城堡的门槛踏破,伯爵大人一直对选择女儿的婆家讳莫如深,有待价而沽的嫌疑,更多的是害怕平衡不了各方关系的无奈。”

  “十六岁?”

  听到这个年纪我不禁翻个白眼,一下子对自己的谴责,从忘恩负义升级到变态大叔,让我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结婚?这不是开玩笑吗!

  “在众多的求婚者中,大部分是临近各国的适龄继承人,或者是希望续弦的统治者,他们要求结合的目的,都是为拉近和弗兰德家族的关系,顺便获得一块作为陪嫁的领地,与他们昭然若揭的丑恶目的相比,您的情操足够高尚,正是吟游诗人们翘期盼的绝妙素材。”

  “你在挖苦我?那个女孩子才刚刚十六岁,你让我一个大他这么多的成年壮男去……这不是耍流氓吗?”我扭捏着小心措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耍流氓?女子到婚龄待嫁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瑞典的卡尔马公爵,曾经在六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为妻,照您的话讲,整个欧洲的贵族们就没有几个正人君子了!”

  莱昂纳多挑衅似的盯着我躲躲闪闪的眼睛:“这是政治,不是情感,我的大人!”

  “可是弗兰德伯爵的领地,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中间还隔着下洛林和大大小小的许多贵族领,况且奈梅亨实力弱小,我又出身不是很显赫的家族,人家凭什么会选择我?”

  既然情理上说不通,就只能从道理上掰扯掰扯,我强词夺理似的罗列好几个,自己确实存在的缺点,准备拿这些搪塞老家伙。

  莱昂纳多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失望表情,摇头的频率跟拨浪鼓似的,弄得我生怕那颗白苍苍的脑袋,会禁不住掉下来,他跺跺拐杖,耐着性子跟我解释道:

  “弗兰德伯爵名义上是法王的封臣,但他们一直很抵触巴黎的束缚,当然他们也不是很喜欢德意志,但是如果要做出选择,一个德意志系的贵族,得票率明显会高于众多的法兰西系贵族。”

  “博杜安伯爵之所以犹豫不决的原因,还是在于每一个求婚者背后站着的势力太过庞大,想拒绝又不好得罪,所以才举棋不定,您背景干净,社会关系又没有那么复杂,自然会成为伯爵的选择对象,至于显赫的出身么,这种东西,多花几个金币找些学城的老先生翻翻破旧的羊皮纸书,没准祖先能追溯到洪水灭世时代。”

  我挑挑眉毛,有些受不了老家伙的直白,想要插话又插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往脑袋里塞那些晦涩难记的名词,好不容易等到他告一段落,刚要张嘴又被他噎得咽回去。

  只见他很不雅观的抠抠耳朵,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和弗兰德家族有些老关系,会想办法帮您运作这件事情,话说刚才您表情那么纠结,是要讲什么事情来着?”

  我:“……”

  经过两天的辛苦旅途,柏林大教堂高耸的锥形塔顶,终于出现在影影幢幢的树林边缘,我骑着马转过一片茁壮成长的松林,整个柏林便豁然开朗的铺展在脚下,靠近边缘的房子冒出准备饭食的袅袅炊烟。

  昨天晚上刚刚下过雨,进入城市的大路上印着深深地车辙,里面积满污浊的泥水,几个光着脚丫的小孩子,正欢笑着在泥塘里跑来跑去,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他们的母亲踉跄着跟在后面大声叫骂,从我的马头前一掠而过。

  “混蛋,这帮不长眼睛的东西!”

  随行的侍从拉紧马缰,控制住胯下被惊得人立而起的战马,生气的举起鞭子就要抽打护着孩子,战战兢兢躲在路边的母亲。

  “算了,爱护孩子的母亲是没有过错的。”

  我看着可怜楚楚的小孩子,眼眶里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心头一软便拦下侍从的鞭子。

  “抓紧时间进城,这天气一会可能还要有大雨,我可不希望再次狼狈的浇成落汤鸡,有失贵族体面。”

  侍从顺从的收起鞭子,清开路上走来走去忙活各自营生的居民和满地乱窜的牲畜,一个老太太打开阁楼的窗子,旁若无人的往街上倾倒,昨晚夜壶里的便溺,几只浑身泥浆的肥猪,欢快的哼哼着跑过去争抢,溅起的脏水又弄湿妇人的裙摆,街头马上响起尖利的喝骂,整座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城市,以这样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面貌,呈现在旅途劳顿的我们面前,肮脏杂乱却生机勃勃。

  柏林的标志性建筑大教堂,巍然耸立在城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就是皇帝富丽堂皇的行宫,但是在天主的威严下,雕砌得再精致的宫殿,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醉生梦死的修罗场,世间万物唯有主的荣耀永恒不朽。

  柏林大主教在我看来,基本上就等于德意志帝国的国师,特许红袍加身,是在编的枢机主教团成员,教廷派驻德国本土的全权代表,尤其是在格里高利五世教皇霓下,本就出身萨克森贵族的情况下,大主教的地位变得更加举足轻重,对于整个萨克森、法兰克尼亚和士瓦本的世俗贵族们,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同时,大主教还是北德意志数一数二的大封建主,名下拥有的地产和农庄遍布各个公国,而垄断柏林商路的收入,更使得黄金滚滚流进红袍下的腰包,为大主教铺平走向梵蒂冈的道路。

  据传言由于长时间居无定所的舟车劳顿,再加上数次被叛乱驱赶出梵蒂冈的惨痛经历,即使虔诚的祈祷也无法挽回教皇霓下每况愈下的身体,各个手握重权的枢机主教和红衣主教们,在私下里开始偷偷摸摸的串联,拉帮结伙的相互许诺,拼命的往自己背后增加砝码。

  皇帝陛下的老师和最好的朋友热尔贝大主教,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终于力排众议的被赋予重要的拉文纳主教管区的权力,成为罗马附近最大的教权势力,皇帝本人又手握重兵在罗马坐镇,无形使其在教宗的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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